业火


3楼猫 发布时间:2022-07-27 01:02:20 作者:wwyydd Language

看着看着,竟然不知不觉把它当成了严肃的阅读。

当我看到第十集(悲哀的天主)的时候,我确定它不仅仅是冷门佳作,而是冷门神作。这部以战国为背景的作品,不以武家的相互攻伐的故事为主线,而是以战国时期的审美价值观贯穿始终;不少人因此觉得它不如大河剧精彩、刺激不了肾上腺素分泌而弃剧,只给了两星或者三星。

在故事上,它书写了历史的另一种可能;在文化上,它写出了寂静美学的不朽。


天主陨落

正是本能寺之变让我开始认真对待这部作品。

明智光秀发动本能寺之变,秀吉收到消息后停止对毛利家的攻略,开始著名的中国大撤退,击败明智军,为信长公报仇,这是目前大多数人熟知的历史。秀吉先怂恿光秀谋反,然后背后捅他一刀、以讨伐反贼为自己正名,这是历史的另一种可能。

反正这段历史出自后来坐拥天下的丰臣家,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

《战国鬼才传》选择了历史的后一种可能倒也不奇怪,但我看到它对它的艺术处理实在石破天惊。

秀吉把前线大军交给同母异父弟秀长,只身潜入京城,在光秀起兵前于本能寺腰斩信长。
业火 - 第1张



信长扶正自己断裂的身躯,用腰间鲜血为秀吉点茶。
业火 - 第2张



信长没有大声呼叫,令下属拿下秀吉;也没有用自己待秀吉不薄的往事质问秀吉。他早有预感,人间五十年,自己命不久矣,在卧房外的茶室用生命的余热招待自己的继承人,秀吉。

“至今为止,我与众多人有过因果。无论是我在单方面的掠取,还是毫不吝啬地给予,但,对你我却是有来有往的。我本想与所有人,都构筑起那种关系……你知道其中何意?”在最后的茶席,秀吉接过盛着日本第一大名鲜血的茶碗;信长放开扶住身体的手,无声地断成两截。

“爱。”
业火 - 第3张



从此以后,秀吉的不安从未停息,这段触目惊心的回忆就如架在他脖颈间的带血的太刀,让他频频从噩梦中惊醒。

所谓爱,是信长在生命的最后招待秀吉的方式,也是信长的遗憾。

早年信长对亲属的过度爱转变成了对家臣的压榨,通过在茶会上展示名物勾起家臣的欲望让他们卖命。泷川一益在织田氏平定甲斐后因年老而感到力不从心,遂萌生退意,要求信长赐予名物珠光小茄子以彰战功;信长却迟疑片刻,赐予他一国,希望一益能继续为织田家开疆拓土。

当推行“天下布武”不再顺应时代,如同让气咽声丝、急需修养的耄耋老人以拐杖为太刀,赴前线厮杀。信长爱安土城下的万家灯火,但更爱逆我者亡的号令天下;他一路奔腾向前不知安歇,尽管能够预感前方的深渊。

信长知普天之下,岂有长生不灭者?自己即将化为尘与土,被风吹散在无明阗暗的世界里;不如顺其自然,让飘离自己的霸主之种在秀吉身上落土生根。

只可惜,秀吉偏偏生于市井,有问鼎天下的能力和野心,却是一个更像商人的政治家。秀吉饮信长血,这血在他身体里继续流动不停歇;多年后,丰臣家的重蹈覆辙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战国鬼才

《太阁立志传》里的古田重然是典型的酱油男,被光荣赋予了一张典型的酱油脸。他的技能设定不堪入目,好像除了茶道四星,别无所长,他属于完全不入玩家法眼的人物。游戏也是玩家情怀的寄托。过程中如果有些武将死了,或许还会叹息一句,恨无扭转乾坤之力、在虚拟世界中也难以挽救自己喜欢的武将;但古田属于,就算死了玩家也不知是谁而转眼便忘了的超级酱油。我对他的印象只限于人物介绍的中几个字:“利休七哲之一”。
业火 - 第4张


【古田重然原名古田左介,父亲茶道达人古田重定,后被过继给重定兄长、山口城城主古田重安做养子。古田氏是美浓国土岐氏的分支,重然在其父重定的熏陶下产生了对风雅的追求由于作为武将的才能有限,加之物欲缠身,古田重然鲜有战功。天正年间,得到从五位下官位“织部正”,并拜入千利休门下;利休切腹后,继承其道统,成为丰臣家的茶头。古田家在大阪之役中加入东军,后因与德川不和而被勒令切腹。】

《战国鬼才传》中古田重然成了主角。故事伊始,松永久秀得知上杉家要进军京城,便联合毛利和本愿寺,重操旧业,背叛织田家;古田重然领命入城与松永久秀交涉,以其所有名物,平蜘蛛茶釜换取织田家的宽恕。

古田重然的出场像极了小丑,当他看到松永久秀站在天守阁上,身上捆着平蜘蛛和炸药,顿时惊讶得形貌扭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声巨响,平蜘蛛的盖子飞在天上,古田重然不知连滚带爬飞跃过多少个山头,终于得到了它的碎片。
业火 - 第5张



信长看出他对名物的贪婪,嘲笑他这是火中取栗子皮,准许他保有这几片废铁。古田重然把盖子粘好后放在家中,天天把玩,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物欲迅速膨胀,接下来主要欺负秀吉不具备名物鉴赏能力,靠移花接木、顺手牵羊的方式一点点扩充自己的收藏。

各武家陆续归顺丰臣家后,古田重然得到了秀吉两万五千石的封赏,在此之后他的成长非常巨大。我觉得,姑且说以前的古田是物欲攻心,不如说是穷怕了,年近四十,眼看身边人陆续立下战功,唯自己依旧一事无成,俸禄仅仅三百贯,遂以风雅之名逃避现实中作为武士的无能。这样的惶惶不得终日催生出他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和狭隘,光明大道走不成,自然只能以无聊的野心去附庸风雅,装模作样博人眼球。

好比一只小鸟,在地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没人看在眼里;当它栖上枝头,无需再为飞不高而担忧,就能放心大胆地引吭高歌。虽说丰臣家起于市井,无诗礼传家的审美和政治素养,始终洗脱不尽暴发户的气息,但它充当的这根树枝的角色无可替代。

得到封地后,古田重然走上了他自己的路,以武道为副业。和其茶道师父千利休一样,古田重然执念极重、充满热情;千利休看中了其洋溢的创意,认为能够继承自己的唯有古田。

刚刚师从利休的古田有些沽名钓誉,沉迷于研制属于自己的“织部十作”以扬名天下、流传后世;他曲解了利休推崇的“寂禅”的质朴之美,让它成为流于表面的不成熟的人为营造。利休评价其为:

“过犹不及”。


多年后,当古田重然步利休后尘,难逃悲惨结局之时,相比七十岁的千利休对令自己不满的判决表达的愤懑和暴走,七十岁的古田重然一句话也没说。


修行修行

海贼九鬼嘉隆为信长做的大安宅船船在惊艳堺众,千利休说:“如能将船全部涂成黑色,或许会更好。”


在众人正担心他顶撞信长时,信长令人将所有的船都涂成黑色,以这象征“死亡”的颜色震慑毛利家。
业火 - 第6张



黑色是能吸收一切的颜色,是历经百味陈杂之后留下的“淡”的味道、是万物去除其冗余后的绝对寂静。千利休以在天下推行“黑”的审美为自己的“业”,他认为,日本国的存在方式应该是质朴,而非骄傲与浮夸。

在招待茶席的时候,黑色的茶碗不会像其他颜色的茶碗,散发着不知廉耻的光辉而过分引人注目,反而遮盖了碗中茶的好处。

痴于将世人带向高尚严肃的境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千利休是文化世界里的织田信长。他为了自己审美价值观成为最高价值,怂恿秀吉策反光秀、暗杀信长,造成了新一轮的短暂乱世。

他之所以选择秀吉,因为秀吉并非出生世家,从小没有受到过茶道的教育,不会拘泥于自己的茶道形式和价值观。秀吉是无色的,利休需要这样一个人任由自己漂染。

只可惜,正是秀吉的无色造成其灵活多变,他今日借千利休的影响力成为天下人,明日便可以抛弃千利休,独自享有天下。

千利休评价古田“过犹不及”,可其师兄——早年行商晚年隐居的之贯,认为此话更应该形容的是千利休自己,作为修行人的利休越走越远,早已被业火吞噬。
业火 - 第7张



而利休发现“业”想舍弃也舍弃不了,费尽一生所培育的价值受到蔑视,如果妥协,犹如行尸走肉;既然无法控制自己被野心驱使继续前进,干脆余生继续茶道之“业”。

看着看着我不觉想到妙玉,他们皆认为应该修行的是别人,而事实上最应该修“分别相”的是他们自己。妙玉因为自命清高,认为好东西应该给懂行的人分享而随手甩了乡下人刘姥姥用过的宋代成化窑茶碗;而千利休,因为自命清高操纵权力利用有世俗权者发动战争,以凭自己价值观净化天下。二者皆是修行,可不知不觉中修成了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别人指手画脚。他们以不懂自己审美者为粗鄙,故一直无法超越浑然天成之美。

以抛弃冗余为寂静,寂静的审美和万物的自然生长,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利休”本为收起锋芒之义,但他切腹前留下的辞世词,锋芒毕露:
人生七十
力囲希咄
吾这宝剣
祖佛共杀
堤る我得具足の一太刀
今此时ぞ天に抛
「人世七十,力图命拙,吾这宝剑,祖佛共杀,提我得具足的一大刀,今在此时才扔给上苍」。

动画信息

战国鬼才传
中文名:战国鬼才传
原 名:へうげもの
又 名:None
首 播:2011-04-07
IMDb:tt1865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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