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于残酷之外的青春

这竟然是我接触的最早的宫琦峻的作品！联系起后来我对这位动画大师的崇敬和热爱竟然都要牵扯上因缘际遇之类的东西了。彼时我11岁，或者更小一点，正是对着童话书孜孜不倦、废寝忘食的年龄。然而，毕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出生的娃娃，家里的读物只有叔叔幼年时买的一堆连环画。那些所谓的小人书风行于叔叔成长的70年代。后来它们从我家展转到了比我大四五岁的表哥们手里，等我长到识得小字若干的年龄又从姑妈家把那它们一本一本地掠了回来。 我小时候的童话书大多是跟班上的同学借来看的，那些绮丽的故事被林林总总地登载在《儿童故事画报》和《小朋友》上面。我一期也不舍得错过，排着队等待着它们赶快轮到自己手里。我至今还记得我怎样在吃饭的时候边看边比比划划地把情节讲给妈妈听。 三年级的时候开始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压岁钱让大人带着去新华书店买书。那些配着彩色插图的精美童话书直到现在还被我完好地保存着。里面的故事我烂熟于心，里面的公主和王子也被我精心地描画过。 而这两本被称做《飞行少女》的上下集电影改编漫画，直到十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原来是《魔女の宅急便》。 13岁的小魔女琦琦（KIKI）和她的黑猫吉吉从乡下一起骑着扫把飞到另一个海边的大城市开始独立生活的故事。 可以坦白的说，在我小时候这个故事并不吸引我。什么嘛，里面没有王子没有公主没有巫婆，名为小魔女的琦琦竟然除了能骑着扫把飞行之外，什么神奇的本领也没有，这个魔女也太普通了点。而且她的黑衣服一点也不华丽一点也不漂亮啊！所以它是唯一一本我没有被我例入“恕不外借”的童话书。 可见这分明也是一个给长大之后的孩子看的故事吧。 我很喜欢中文的翻译和配音。琦琦善良乖巧浑如璞玉的性情、蜻蜓那不良少年似的语调、黑猫吉吉略显诡异的小沙哑，（它真的很贴心哎，虽然后来重色轻友了。可是我还是觉得如果没有它的陪伴，做一个魔女实在实在太孤单了。）都被表现的那么恰倒好处。 魔女们长到13岁时便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独立生活一年，这样的历练被叫做“修行”。 我是当真爱极了“修行”这个词，它比磨砺、锻炼等等诸如此类凌厉的字眼来得明亮、婉约得多，它给我一种甜蜜交织着辛酸的舒缓过程感，让我觉得独自成长所面临的痛苦和磨难都只不过是我们可以优雅地进行化解的小伤痛；是我们真正明了生活、投入世界所必须认真经受、虔诚对待的另一种幸福。这或许就是佛家所云：“吃苦即是享福。” 所以我很释怀。 我11岁看小魔女琦琦的故事时也曾悄悄观照过自己的生活。那时候我已经明白了山上不住着神仙、魔法啊、妖怪啊、都是人们幻想的产物。那时候我也曾躺在野花招展的草地上，想象着自己长大之后的生活，想着想着便开始不知不觉地迷惘起来。我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独自生活，只不过不是骑着扫把飞去、身边没有做伴的猫、也不是在13岁。 琦琦有一阵子魔法失灵了，她听不懂猫的语言，扫把也飞不起来。整个人蔫蔫的、无精打采。没有了飞行的能力，自己好象是个废物；本来就病了一场；偏偏又看到像尾巴一样追逐着她的小少年竟然跟那个傲慢自私的娇纵女孩是朋友，她很不开心，于是独自迈步走了。这个善良的小丫头好象在闹恋爱了呢。啊，她多么苦恼！ 不过这个时候正好让她遇见了那个画画的姐姐，她给琦琦讲了她立志要做画家的故事，她轻描淡写地说起自己灵感枯竭时的状况，说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画不出东西，那就喝茶散步睡觉晒太阳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干，泰然自若地面对自己的低谷期，因为它总会过去的。而过去之后你会发现你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这样的变化随时都在以我们看不见的速度微妙地进行着，我们大可不必错乱惊慌，不必手足无措，因为这就是成长。 而关于青春、关于成长，我们看过太多用血、伤口和眼泪向我们讲述的残酷的故事了，可是事实上我们大多数人的青春期都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过程，我们的心虽然也曾经历过刀绞一样的疼痛、也曾为梦与现实之间的落差失望纠结可是远没有碰到头破血流那样的惨烈和悲壮。 就像《魔女の宅急便》，如果除去琦琦能够骑着扫把飞这样的能力的话，它真的只是讲了一个普通的小镇女孩怎样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独立生活的小故事，里面充满了心存善意的人们之间各种温暖的感情。 长久以来，我一直很热衷于思考成长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一个人在和世界交手的过程中不断地变得智慧、坚强、学会感恩并始终心存善良,就是成长的全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