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你的爱人 - 浅析《空中杀手》


3楼猫 发布时间:2022-09-13 21:47:27 作者:如歌的快板 Language

    作为《Innocence》之后押井守的第一部作品,《空中杀手》绝对不是那种创作者集所有野心与才华、精力于一体的巨作。在经历了事业的顶峰后,导演本身的心态会变得稳健而成熟,创作条件亦会变得更优厚,这种时刻往往可以导致具有极高价值的、或者说就导演个人而言真正成熟的作品。
 
 
一,关于水素杀掉仁朗
   
  我以为这是整个影片中相当重要的一点。如果理解得不精确,或许会对影片其他很多地方的理解造成不小的偏差。遗憾的是很多观众(包括影片里面的三矢)都认为“草薙小姐射杀仁朗说不定只是为了结束他的痛苦......”
  
  首先引用原作小说中的序章:
  
  “我们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吧。”在阴暗地下道地路上,我向她提议。
  不出我所料,她轻易的接受这个提议。我个人认为,这与其说是绝望,不如说是非常简单且明快的决断。
  
  接着让我们来看看另一个文本其中的一段文字:
  
    在大楼下面街上,传来一个女人呼叫声。这悠长的叫声一直传到楼上,把海潮的声音打断。紧接着,叫声突然中断。
   ......
   他脸转过来,看着这边正在看热闹的人,这时大家才看清他那两个眼睛。他的眼睛,除了表现出对这个世界、对他的欲望被粉碎但又不可能被毁灭、完全反常的表情以外,没有任何其他表情。
  ......
  “我想是有一天,天刚刚亮,期求于他的究竟是什么,她突然知道了。她恍然大悟,对她来说,一切的一切她都明白了,所以,她就把她的欲念给他说了。对这一类发现,我相信是不需要解释的,也不需要任何说明。”
  ......
  “要知道,我甚至想,不经她要求,有一天,他也会那样做。她希望于他的,并不仅仅她一个人想到。”
  
  -玛格丽特•杜拉斯 《琴声如诉》
  
  根据这两个文本的对比,我们有理由推测森博嗣采用了《琴声如诉》的这一情节。
  在杜拉斯的这本小说里,爱情通过死亡得到了加强,或者说在某一种特定情形下,存在着只有通过死亡才能得到的爱情。
  王道干在小说的翻译后记里面写到:
  小说主人公安娜·戴巴莱斯特是外省某滨海城市一家企业的经理的年轻妻子,每星期五带孩子到一位女钢琴教师家中去上钢琴课,女教师所住的公寓大楼下面有一家咖啡馆;小说开始,小孩在上钢琴课,楼下咖啡馆中发生了一桩情杀案,一个男人开枪打死他所爱的女人;下课以后,安娜看了咖啡馆出事地点现场,不知什么力量促使她第二天又到这家咖啡馆来,遇到一个蓝眼睛的青年,两人谈起话来,谈话自然是从昨天发生的杀人案开始的;自此以后,两人似曾相识;安娜带着孩子又几次来到这家咖啡馆与那个男人相会,继续谈话,不停地喝酒。安娜和那个男人肖万谈话中所谈的杀死自己的爱人的男人和要求自己爱人对自己心上打一枪的女人不过是“借他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罢了。埃尔说:“安娜在同他谈话当中,自己就变成了另一个女人,从她自己所属富有的资产阶级社会中逃出去了,从对她冷漠无情的丈夫那里挣脱出来了。从某种情况看,她‘包法利夫人’化了。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她就将是由于爱而被杀死的女人(这种爱她是未曾经历过而又是她所希望的),而引诱她的、她也准备去爱的肖万就将是杀人的凶手。但是,在这样的情况还没有实现之前,她清醒过来了:她没有带孩子,又一次去看望肖万,吻了他——他们都知道,仅此一吻即可,他们的爱情告终,从此永别。一场风魔到此结束。”埃尔说这种不可能的爱情有各种原因。肖万是安娜丈夫的工厂的工人,阶级不同,使他们的爱情成为不可能;在小城市里,搞得满城风雨,压力太大,是另一个原因;还有,安娜所爱的那个孩子,等等。埃尔认为他们的爱情的主要障碍在于安娜所要求的那种“只有在死亡中才可以得到的绝对的爱情、疯狂的爱情”。这种所谓“绝对的爱情”的观念不论是对批评家、作家甚至作家笔下的人物来说,正因为它产生于空虚、可厌、人与人相隔绝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所以是不可能的。小说所包含的悲剧性主题是有社会依据的,因此作品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真实的。
  
  回过头再来看水素杀死仁朗的这一情节,我们可以发现:作为主人公的二人无法在这轮回而空虚的世界里获得满足,唯有企求通过这种“杀死爱人来达到的疯狂爱情”获得安慰。
  如此,我们或许就能理解在影片末尾的这一对话:
  “是你杀了栗田仁朗?”
  “嗯。”
  “是他叫你杀他的?”
  “嗯。”
  “你爱着他?”
  “嗯。深爱着。用那把枪杀了我。”
  “要我杀你?”
  “对,这次轮到你杀我了。拜托了。”
       
  水素手里拿着枪目光空洞而无助的表情,和《琴声如诉》里杀死爱人的男主角不可谓不一致。优一开枪后的台词,带着拯救的意味让全剧达到高潮,作为爱情的双方,两人之后的生死至此已不再重要。
  在这里,押井守与森博嗣的想法产生了区别,押井守很完美的表达出了这一绝望的爱情,然而同时又虚晃一枪,把主人公保留到了后面决战情节中,借优一之口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如他所言,是说给年轻人听的。
  影片里的主角是物化的,他们的身体被作为战争表演的道具,而他们的爱情是压抑而含蓄的,是不轻易流露的。而这种压抑和含蓄贯穿整个影片成为其叙事节奏。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人对这件事的原因闭口不提,因为这种爱情太强烈了而不可叙述,即便是在《琴声如诉》中,作为这种事件旁观者的安娜戴巴莱斯特和肖万也只是旁敲侧击的说明这一点:他者只能选择沉默。这也是影片末尾优一和水素的对话的来由,最后优一象征性的开枪亦可看作他对水素的最终表白。
  
  
二,暴力

  故事的背景被置于未来的和平时期,然而我们却在影片中清清楚楚的看见导演试图说明暴力无所不在。
  在游客参观空军基地的情节中,游客们代表了外界,代表了围绕个体的周遭环境。他们通过电视观看飞行员相互杀戮,并以此来为整个战争秀提供支持。
  游客们的暴力表现在采访优一的片段,游客提出的问题没有一个是关注飞行员作为“人”这一存在的价值,而是通过不停发问来满足其好奇心。仔细体会后,我们发现这一语境中话语权的不平等赤裸裸的体现出来:
  “我们整个家族都是你们的大粉丝,一直都在支援你们企业哦!”
  单这一句话,就确立了其进攻性的发言风格,其后提问者所谓“我觉得战争总是丑陋可憎的,但你们是为世界和平打仗,真的很感谢你们为我们所做的贡献”简直近乎无耻。
  试想人对一头猪说“我总觉得杀戮是丑陋可憎的,但你们是为了人类生存而牺牲,真的很感谢你们为我们所作的贡献”,猪会怎么想?猪肯定有想法,不过猪说不出来话而已!任何人处于此时优一的位置上都会感到同等的无奈。只不过导演巧妙地将优一至于这一语境之中淡化了这一剧烈冲突,虽然暴力展露无疑,但作为观众的我们还是在镜头里优一孩子气的笑容中得到了安慰。
  试想如果把水素置于其间是什么反应呢?姑且不论之前汤田川提及的“那个女人早就动手了”,我们紧接着这一片段后的坠机事件中看见了水素面对这种情形的反应:“够了!才不可怜!才不可怜!不要用同情来侮辱他!”
  这种反应又岂止是愤怒可以概括?
  在聒噪的游客展露了隐性的语言暴力之后,战机坠毁了,事故当场的老妇人与水素的冲突象征着导致事故的根本原因是来自于大众的无意识暴力。而这一坠机事故本身可以广泛地推广到一切作为受害者的“永恒之子”身上。因此在之后紧接的酒吧电视里我们才听见:
  “该公司的公关部对相关提问不作任何回应。”
  
    紧随其后的空袭情节最终因水素的力量被终结,这可以看作受害者对这种源自命运,源自造物主的暴力的反击。
    再其后,优一向降落的水素伸出手,水素嘴里说着不要多此一举,又扯到“土崎野那家伙降落到哪里去了”来掩饰自己并不明显的惊慌------起码在我看来她是有点惊慌的,原因是水素取下墨镜的一瞬间,眼睛还注视着优一的方向,应该是类似于“周围这么多人,快点把手收回去”这种害羞心态,气氛微妙------其后却马上向优一要烟抽,优一又为其点烟,整个场景里两人的眼神接触与互动简直可以说是在调情。在这里,优一又作为爱情的象征,抚慰遭受暴力创伤的水素。这是影片之优美所在,亦将导演的功力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直到而后水素与战区司令部的斡旋之后,这一关注暴力的情节段落才算完结。
  

  
三,空间转换与爱情

    在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中,关于“空间作用于爱情”最常被提及的就是位于梁赞地的那棵大橡树。它完整的象征了安德烈和娜塔莎的爱情。根据Paul Romney在一篇论述《战争与和平》的论文中提出的观点,爱情和空间性的变化有时是一致的:空间变化将人从一处带往另一处,爱情则将人从普通平凡的生活带入另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故事发生地点的空间性抽离感非常强,空军基地空旷却并非荒芜,是那种明显的“遥远而宁静的场所”,直接与“爱情”“回忆”等词汇共鸣。弥漫于整个作品中淡淡的怀旧氛围亦体现在很多物品上,无论是那辆黑色保时捷还是优一宿舍走廊外泛黄的地毯。关于这一点反面例子是在空战的场景下,地面的建筑物往往较多,现代文明的亦符号较多。
  在优一的寝室,水素把头埋在其床单里,指代着对遥远爱情的回忆。风子房间里强烈的红色亦指代着似乎已接近枯萎的情欲。三矢出场时土崎野和优一两人坐在飞机玩具上,似乎是在说明三矢那孩子一般直率的性格。而水素与优一独处的郊外房子,更是一个经典的爱情符号,让人不禁想起《海边的卡夫卡》里平行世界里面的房子位于其间的佐伯,没有商标的棉质T恤,少女淡蓝色的裙裾......(我认为《海边的卡夫卡》与本片有不少联系,特别是叙事节奏与这种空间转换作用于爱情的手法上,但这种情况亦可能源自导演自身的审美需要,小森阳一有本关于《海》的解读书目,有兴趣的读者可自行查阅,或有所得。)
  水素从房子门前的地毯下取出钥匙开门,这一细节表达出一种归属感,让人过目不忘。贯穿全片的“巨大家具”的设定在这时也回归正常,门窗桌椅都变回了普通尺寸。而在这所绝对宁静绝对远离外界暴力的场所,水素为优一做饭(貌似是意粉),然后是絮絮叨叨而又漫不经心的,不谈工作不谈命运的,真正意义上发生在两人之间自然而私密的谈话:
  “你还真的吃得下。”
  “为何这样问?”
  “这个相当难吃啊!”
  “但这是食用材料做的吧?”
  
  谈的是食物。
  太妙了。我不能想象这种时候除了食物还能谈什么。
  
  仔细观察两人之前的关系,观众会发现其实几乎没什么明显的爱情戏份,只有一些暧昧不清的情节铺垫,导演将水素和优一关系的推进安排在这里可谓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在这一幕的最后,水素问:“难道你也想让我杀了你?”
    如第一节所述,这既是水素感人的告白,又是震撼观众的发自她内心的呼喊。
  
  
四,战争、弑父、局外人

  “和平年代的战争——人心中对于欲望无穷尽的追逐,只要有欲望存在,就会有战争存在,哪怕这种战争没有任何的目的性,但它一样伤害了许多人:草薙水素、函南优一、汤田川……这些‘永恒之子’在战争中满足了普通人的欲望,但是他们用的却是自己的血肉填充起来的坟茔。”
-《空中杀手》:破碎、错置、晦涩
     关于战争的讨论是本片的主题之一,如果说导演有企图表现战争的话,第二节所述的暴力其实就是直接佐证。水素关于战争的陈述,亦点明了作品对于战争本身的态度:
     
  “你以为我们的对手是何方神圣?”
  “不知道,想都没想过。”
  “明明就在互相残杀。”
  “这是工作嘛。从事什么行业其实都一样。排挤对方,争取到利益的一方为赢家。比起一般的企业,我们做的事情只是种没效率的怀古游戏。”
  “没错,因为是游戏,所以可以合法地杀人和被杀。”
  “真是有趣的想法。”
  “有趣?战争不管在任何时代都没有完全断绝过。对人类来说,这种现实的味道不管什么时候都很重要。在同一个时代,现在也有人在某个地方战斗着的现实感,是人类社会的系统中不可缺少的要素。而且这绝对无法弄虚作假。要明白战争是什么东西,光靠历史书上的陈年旧事是不足够的。真的有人为此送命,并报道出来,不让人类见识其残酷性,和平就无法维持。甚至连和平的意义也无法认识。就好像不在天空中互相残杀就没有生存实感的我们一样。”
  
    水素的这番陈述是具有深意的,这番话必须要由作为战争直接受害者的永恒之子来陈述才具有说服力与控诉感,这也是为什么导演要在其身后放置“审判官”般的玩偶之原因,水素在这一刻由战争机器的被害者转变为战争机器的审判者。
    战争源自无所不在的暴力,无处不在的暴力---无论是语言式的还是具象式的---就位于我们日常的生活中,正如同其后两人在隧道里遇见的招摇过市的年轻人一样,这里,作品的焦点回落到观众身上。在保时捷里亲吻的两人手里共同握着的枪,爱情作为个体意志的表现形式与暴力对抗,具有强烈的象征意味。
  在这里,通过“杀死爱人”来达到的爱情又被赋予治愈暴力创伤的意义,这种爱情本身的结果在带来死亡的同时又带来解脱。
  虽然本片的时代背景是“和平年代”,然而这种设定影射了今日世界看似平静的政治格局。作为一部面向“年轻人”的动画作品,这种世界观设定是具有真实性和代表意义的,在此不多赘述。
  
  Teacher作为父式象征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他的野马与优一驾驶的散香在男性气质上(发动机音效,外观,机体大小,射击效果)的对比,抑或是作为教导者存在的身份。正如水素在刚才的对话场景里说的:
  
  “而且既然我们的战争是绝对不能中断的游戏,那里就需要规则,例如绝对战胜不了的敌人。”
  
  Teacher既是父亲的象征,又是战争本身的象征(“维持战争继续下去的规则”)。这样一来,永恒之子和Teacher的对抗就可以看做他们与命运本身的对抗,而这种情节是希腊悲剧性的,我们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一出希腊悲剧。
  故事发展到这里就确立这一结论让我并不十分满意,然而导演在最后的决战场景中似乎再次暗示了这一点:
  决斗以优一最后的台词“I'll kill my father”宣告正式开始,这一句台词将“自我行动、自我负责”的英雄属性附加到优一身上。镜头切入优一的机舱,我们发现他已经开始进入战斗状态,全神贯注地观察着Teacher的动作,此时,配乐响起,配乐采用的是史诗般的合唱效果,随后画面切换到远景,在两架战机做剪式飞行的镜头里,云层的描绘风格发生了变化:云层的明暗对比变强,空间感加深,导致画面氛围显得恐怖而壮观,象征着英雄悲剧性的命运。
  同样的视觉效果与音乐效果在优一与Teacher第一次照面的时候出现过短暂的一次。而在本片其他空战场景中,关于云层的刻画要么偏向平面感,要么就是对比度与空间纵深感不强烈的立体效果,即使是罗斯托克与劳特恩的大会战也不例外,这不得不说是导演有意为之。
  那么导演试图通过“弑父”这一情节来表现什么呢?
  
    优一报到时,水素说:“还以为你要傍晚才到。”
  优一回答:“傍晚的阳光太刺眼了。”
  
  “傍晚的阳光太刺眼了”源自加缪的《局外人》里的一句话:“Le soleil était maintenant écrasant”。
  下面将说明这一推断的来由。
  
     《局外人》的主角默而索因为阳光太过耀眼而在争斗中开枪杀了人,后来他被捕入狱,在处决前夜面对“任何在母亲下葬时不哭的人都有被判死刑的危险”这一荒谬的世界开始觉醒,由之前对待人生冷漠消极的态度,转而意识到“我是幸福的”。

  这一开枪动作,从情节上让主人公默而索开始脱离于枯燥无聊而空虚荒谬的“正常人的生活”,最终获得了超脱于这种生活的觉醒。
  作为加缪的“荒谬三部曲”,这一文本常与他的《西绪福斯神话》和《卡利古拉》联系在一起。
  《卡利古拉》中有这样的自白:
  
  卡利古拉:......我没有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这也是真的。我之所以草菅人命,是因为我视死如归。你说得不对,我越考虑,越坚信我不是个暴君。
  ......
  卡里古拉:我生活,我杀戮,我行使毁灭者的无限权力。同这种权力想比,造物主的权力就像耍猴戏。生活幸福,就是这样。
  
  认识到这个世界的荒诞之后,卡里古拉从心怀同情的皇帝变成了“要用手中的权力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无恶不作的暴君。
  加缪本人对卡里古拉是持肯定态度的,按照卡里古拉自己的说法,他不需要艺术,因为他有帝王的权力,他只需要生活就够了,他的生活能证明他面对荒诞的世界时表现出的勇敢的自由,他真正的实现了人生。因此即使是死的时候,他依然在高喊:“我还活着。”
  
  在《西绪福斯神话》中,加缪这样写到:
  
  “诸神处罚西绪福斯不停地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石头由于自身的重量又滚下山去,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
  荷马说,西绪福斯是最终要死的人中最聪明最谨慎的人。”
  
  读到这里我们就能明白押井守是怎样通过这种“轮回世界”的设定来指代普通人的生活了:我们每个人都是西绪福斯,我们每个人都像西绪福斯那推着自己的巨石。在以制造消费为目的的资本主义社会中,日复一日的做着同一件工作,制造着同一种产品......在消费我们生产的产品的同时,我们成为了社会的一枚螺丝钉,人的价值被抹杀,劳动不再具有满足个体幸福的意义。
  因此,影片中的世界可看做真实世界的投影。
  
  继续看《西绪福斯神话》:
  
  “......一个紧张的身体千百次地重复一个动作:搬动巨石,滚动它并把它推至山顶;我们看到的是一张痛苦扭曲的脸,看到的是紧贴在巨石上的面颊,那落满泥士、抖动的肩膀,沾满泥士的双脚,完全僵直的胳膊,以及那坚实的满是泥土的人的双手。经过被渺渺空间和永恒的时间限制着的努力之后,目的就达到了。西绪福斯于是看到巨石在几秒钟内又向着下面的世界滚下,而他则必须把这巨石重新推向山顶。他于是又向山下走去。
  ......因此,俄狄浦斯不知不觉首先屈从命运。而一旦他明白了一切,他的悲剧就开始了。与此同时,两眼失明而又丧失希望的俄狄浦斯认识到,他与世界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是一个年轻姑娘鲜润的手。他于是毫无顾忌地发出这样震撼人心的声音:“尽管我历尽艰难困苦,但我年逾不惑,我的灵魂深邃伟大,因而我认为我是幸福的。”......
  ......“我认为我是幸福的”,俄狄浦斯说,而这种说法是神圣的。它回响在人的疯狂而又有限的世界之中。它告诫人们一切都还没有也从没有被穷尽过。它把一个上帝从世界中驱逐出去,这个上帝是怀着不满足的心理以及对无效痛苦的偏好而进入人间的。它还把命运改造成为一件应该在人们之中得到安排的人的事情。 ”
  
  西绪福斯在加缪的笔下成为了在“被选择”的命运中“选择”自己的人生的英雄,而作为“弑父取母”代表的俄狄浦斯则在了解到自己这已然发生的“被选择”的悲剧命运时,宣称“我的灵魂深邃伟大,因而我认为我是幸福的”。
  两种情况都具有人性战胜神性的意味,是人面向命运的胜利。
     
  优一那句“因为傍晚的阳光太刺眼了”如果被解读为他不知不觉的(被选择式的)回绝了默尔索的那种觉醒,那么当他和水素的爱情“太过强烈,必须通过死亡才能得到”的时候,他开枪了。这说明优一和水素的“觉醒的一枪”是因爱情打出的,是因“Le soleil était maintenant écrasant”打出的。
  爱情再一次拯救了双方。
  
  Teacher因此可以顺其自然地被看做西绪福斯日复一日推动的那块巨石,而同时他又是永恒之子命中注定的诅咒:“父亲”。
  值得指出的是,优一在“弑父”这一动作发生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I'll kill my father"既是他命中注定的诅咒,同时又是他剑指命运的战书。
  这和俄狄浦斯“弑父”之后才获知自己的命运是不一样的。原因在于影片中“弑父”这一动作具有“选择”和“被选择”的双重意味:作为西绪福斯,优一是选择命运的人,作为俄狄浦斯,优一是被命运选择的人。无论哪者,优一都选择了作为英雄去决定自己的命运,无论哪者,优一都用死亡证明了人的生命不是荒谬的,人的生命是有尊严的。
  
  
五,关于一些细节

  片中所有出现的物品都是复古性质的,老旧的,具有质感的。叙事方式是断裂式的。风子穿着旗袍站在走廊上拿着一只烟的场景让我强烈怀疑押井守是王家卫的影迷。
  
  字幕后的彩蛋说明了结尾与原著小说的不一致,这是导演本人的意思,我以为虽然最后水素说“等你很久了”有点破坏整体的意境,但只有这种较为确定的结局才能反映押井守真正想传达给观众的东西,如果换成小说作者,应该会不同意这种设定。
  
    水素的办公室里面的色调在影片开始时偏黑,随着情节的推进,色调逐渐变亮了。
  
    优一报到时,水素背后的欧洲地图是真实的。但其后劳特恩对战罗斯托克使用的地图在波兰周围似乎找不到,水素提及“这是罕见的长距离飞行任务”,按照战斗机飞行的比例来说,那不可能是一块很小的区域。此处略有不解。
  在游客参观机场那一幕,汤田川手里拿的报纸上说明了优一和土崎野第一次飞行时的地点位于爱尔兰的Donegal。

  土崎野说:“给你带路这种事,也可以说是我的任务吧。”
  后面刷牙的时候又说:“你还是做回自己比较自由吧。”
  这说明土崎野和优一的前世很要好,此人观察能力相当强,心态上是最接近成人的永恒之子角色。也是我相当喜欢的配角,他身上有一种Spike Spiegel的气质。
  在波兰,优一和土崎野下公交车时,旁边街道上的路标有“禁止马车,允许自行车”图示以及大写UMK字样,UMK应为波兰文Urząd Miasta Krakowa缩写,这与背景音乐OST中Krakow是一致的。
  随后我们看见水素开着保时捷和他们在保龄球馆前汇合了,土崎野说了句“哎呀真是巧啊”,你信不信这是水素自己开车找到他们的?反正看样子优一是相信了。
  土崎野真的是人精,竟然提前安排好了优一和水素这次约会的整个过程。首先是在之前的聚会中我们就看见水素一直在看优一,随后土崎野就表情诡异地说“完了后去见识一下陌生的城市吧!”随后在电车上故意唠叨:“这里连家店都没有的吗?”然后没有来由的突然说:“到尽头后就下去看看吧。”然后下车就“很幸运地”找到一家还开着的保龄球馆,而且他还知道里面有啤酒喝!!!进了球馆他完全就high了,此情此景估计换成任何一个喜爱本片的观众都会high得不行吧?我甚至怀疑连随后的酒吧都是土崎野给水素精心推荐的。
  而约会的想法是由水素主动找土崎野的可能性太小了。
  土崎野真的是人精。
  
  在随后的酒吧场景中,水素红酒杯背后有一个白酒杯,而优一只有个红酒杯,这说明水素当晚最少喝了一瓶白葡萄酒,加上两人一起喝的两瓶红酒。原因是对比红酒杯看,那个杯子的杯型大小不可能是香槟杯,而又比红酒杯高(正常的情况是白酒杯会矮一些),这里是一个Bug。
  另外据NHK的纪录片中说押井录音采用的是“最高档的玻璃杯”,而葡萄酒的高档酒杯材料是纯水晶的,原纪录片中旁白确实说的是ガラス,不知是不是NHK制作的资料出了问题。

  音乐配器不错,但在我看来,主题乐段的主旋律充斥着结构性的不和谐因素,突兀的起始动机如同将人悬在半空中,与整个影片沉稳缓慢的节奏形成冲撞,加上而后的重复造成轮回的疲乏感,想必是作曲家与导演仔细讨论确认过的吧。
  

动画信息

空中杀手
中文名:空中杀手
原 名:スカイ・クロラ The Sky Crawlers
又 名:The Sky Crawlers / 空中骑士 / 青空行者 / 青空の行者(港)
首 播:2008-08-02(日本)
IMDb:tt1056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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