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量细节挖掘人物情感关系,还原心中的故事


3楼猫 发布时间:2022-07-17 20:53:31 作者:Juanita Language

为了这部动画,注册豆瓣十几年从未写过长评的我,终于决心写一写了。这根本是认真向世人介绍日本传统艺能落语的作品啊!万万没想到,会让对落语一无所知、从未产生过兴趣的我深陷其中。它有深度的人物描写,流畅悠远的情节,精彩的落语段子天衣无缝地穿插其中,再加上极致的声优组合,完美的画面和配乐,实在是太美,不知道要如何赞誉才好。因为剧情精炼,细节密度很高,不留意就会错过信息量很大的留白。如果仅仅把故事看成是“他爱她,她爱另一个他,他却爱着他”这样简单的三角恋情,实在是折煞了作者高超的叙事技巧,一番铺垫描述的苦心。

毋庸置疑,八代目八云是这个故事真正的主角,落语在昭和几十年间的变迁起落,都是通过围绕他一生的经历和周遭人事上得以展现。像每一个敏感而迷惘的人那样,他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找寻着生存的意义,从而也推动着故事不断发展。于是我就以他的人生成长阶段为线索,尝试从细节上解析人物之间的情感纠葛。因为名号有传承可能会指代不清,所以文章中尽量用人物本名,而八代目八云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本名,用“少爷”代称之。

童年时期:我如何存活?

这是孤儿的第一命题。

先来看看少爷的背景:生于艺伎世家,被送去“有乐亭”时只有母亲带着,很可能生父是谁都不清楚。这男孩白净秀丽,长在女子堆里,虽然对跳舞和三味线有兴趣,却无法得到认可。年纪还小脚就受了伤,不得不被迫转投落语门下。

这样的童年经历埋下了少爷一生的基调:双亲关爱缺失且早早离家,所以非常害怕被抛弃;耳濡目染喜爱传统艺术,但敬畏规则并恪守着社会性别传统分工;从小跛足,不仅行走不便,也会遭人暗地耻笑,促成了他好静、内敛、隐忍的性格。这三个点,在他今后的为人处世中,会被一再地体现出来。

被抛到全然陌生的环境,此时有另一个年龄相仿、同命相怜的孩子相伴,无疑是上天的眷恋和救命的稻草。阿信这根稻草强韧、活泼、不受束缚,完全是照着少爷的反面来设计的,就像七代目八云所说,“一个像阴天一个像晴天”。这两个孩子虽然表面上不同,本质上却有相近的早慧。故而阿信入门当天就点破少爷心里的痛苦哀伤,但见他哭,不仅没有像顽劣小儿一样加以嘲笑,反而慌张地安慰起来,这一下子让少爷放下心防,道出心中的辛酸。可以说二人的情缘,正是在这种孩子间的纯粹善意和相互鼓励中埋下了种子。

另一方面,阿信还为他打开了落语的大门。正是拜师当天,阿信那段《野ざらし》,打动了七代目,也逗笑了少爷。笑了,就表明至少不再是无趣之物,少爷此后付出一生耕耘的落语,是从这一刻真正开始产生关联的。

实际上,在整一季故事中,少爷露出真正笑容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一次,都是因为阿信。这个后面会再讲到。

再来看阿信这边。一出场就是衣衫破烂、脏兮兮没教养的样子,与其说让人发笑,不如说是更反衬他的悲苦命运:一个无父无母在寄席混养的小子,如果不自找乐子、咋咋呼呼、不顾礼数,叫他还怎么活下去?唯一的依靠初代助六也死了,他此时奔来“有乐亭”,是抱了最大的决心,无论如何也得求人收留的,否则活命都困难。落语对他来说,是带给他少有欢笑的话语,又是养育他之人的技艺,若没了此项,他仅有的寄托就会被抽掉。相比之下,衣食得到庇护、能够被顺利收养的少爷的条件比他好太多了。所以阿信自小就磨炼出了极其顽强的生命力,活着就尽情释放,这是他一生放浪不羁的根源,可惜也间接造就了后来的悲剧。

这个无人疼的孩子,从此之后,却经常反过来开导那个处境比自己好很多的同门,足见其洞察力高,秉性纯良,又具有大胸怀。他的这些优点,被开导的那个人,心里是很明白的。

就这样,两个相依为命的师兄弟,共同走上了落语之路。哪怕世事难料,人生道路会分开,年少时有过这样的情谊,就已经是彼此特殊的存在了。岂料这才仅仅是个开端而已。

青少年时期:我将来要做什么?

阿信开始成为少爷成长中的指路人和明灯。

此时的二人,已经在“有乐亭”生活数年,暂时不再为生存而烦恼。阿信发挥着自己的天分和活力,而少爷对落语的态度依然摇摆。赐名时师傅明显有心机,“菊比古”和“初太郎”光看字面就有云泥之别。阿信虽然觉得不平,却没有嫉妒少爷,反而在初次高座前夜忍着没去打扰他,直到看完他干巴巴紧张的表演,一句评价没有,转身自己上台得了个满堂彩,下了台子盯着少爷说:“你总算笑了呀。”就这种,举重若轻,表演跟玩儿似的,又惦记着漫不经心地宽慰你一句。天然撩人了。

少爷因为受优待,能去上学,这里再一次体现阿信不被重视。然而这样导致练习时间不够,同时师傅又说他中气不足,眼看着和阿信差距逐渐加大,不知道怎么突破,内心焦虑挣扎。

这时候,阿信第一次主动出来为他指路:你适合讲那种不需要嗓子的花柳段子呀。

后来少爷果然得意的就是此类段子,但是此时他还在摸索之中,不得要领。再加上战争将至,段子被禁,行业冷清,少爷觉得“前程都断了”,本来就摇摆的内心更是苦闷。

此时,依然是具有前瞻意识、乐观而坚定的阿信,在一次后台的交谈中,给了少爷信心:“我才不管世道如何,我就是要讲落语。等大家肚子填饱了,又会回到曲艺场的。我坚信一定是这样。”

这样的话语,出自朝夕相处的同辈,迷茫的少年感到安心。多年后少爷回忆说:“我差点厌恶落语就是因为阿信,渐渐喜欢上落语也是多亏了阿信。”

不仅为你指方向,还和你并肩同行。少爷听着阿信连珠炮地念出已经熟练的《黄金饼》,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之后情势突变,战争降临,两人被迫分别。少爷大惊,是沮丧,更是恐惧:沮丧的是自己技艺不足,又有腿疾,即使师傅其实是关照不是嫌弃,终究不能跟随学艺了;更糟糕的是,万一他们回不来,简直有如失去亲人,前路也一片昏暗,童年时被抛弃的事情仿佛重演,内心十分恐惧。

但是少爷收敛的性子让他即使愁肠满腹,也说不出来。

阿信知道他心思,夜里叫他,开口就承诺说“绝对会活着回来的”。怕他放不下心,也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念想,便说还没一起去逛过花柳巷吉原。少爷先是不信,旋即明白了这家伙的想法,眼睛弯弯地笑了,做出一个在他身上特别少见的孩子气的举动:拉钩。

可见他多开心。这轻轻一钩分量却重,是生死的约定了。(到了第二季某处,让我瞬间爆哭)

接着,心思细腻的少爷打破沉重,催着阿信再说一段《呵欠指南》,明明是让人发笑的落语,偏偏要听着入睡。这是少爷让两人安心的方式,你可要记得,有落语,还有我啊。

之后少爷和师母躲到乡下,外面兵荒马乱,前途无从谈起。老来回忆时,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就这样和一个女孩平平常常地结婚,平平常常的工作,在乡间终老,自己会怎样呢?我也曾这样考虑过。”

少爷也曾有度过普通而平淡的一生的想法啊。但他手边还是摆着一本落语书。

中间不是没有过绝望,长期收不到信件,断了音讯,落语书收到了箱子里,师母哭泣度日,少爷强打精神。终有一天夜里想起那日的约定,我让你勿忘,我也不能忘。

至此养成了一个习惯,觉得难过时,就来一段落语,让自己宽心。此时,少爷算是坚定了一生与落语相伴的信念。

但作为职业的道路呢?战后,师傅和阿信终于回归,除了满心的欢喜,少爷在阿信的带领下,看到了光明的职业前途。幕布掀起,晃得眼睛都睁不开,台下坐满了面露期待的人群。少爷看着阿信:“我打心底佩服他。要是我的视线也和他一致,自然就能看清自己该走的路。我确信如此。” 这已经是把他当成了信仰。

初涉人世:我如何立足?

少爷和阿信升上二目,脱离师傅的供养,开始在外面进行自力更生的打拼。关键人物美代吉即将出场。

有了前面这十几年跌宕起伏的经历,这两人已经是比亲兄弟还深的感情,方向一致,共同生活,互相扶持。所以少爷可以无数次忍受阿信的邋遢、借钱不还、花天酒地等等恶习,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的本性,而且阿信对他人生的作用之大,远远超过了这些小事。

少爷在银座打工,阿信来找他借钱并等他下班一起这短短一段,很能看出阿信的处事态度。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他,更是贯彻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理念,鬼门关里爬出来好几回了,还存钱想明天吗?他又是极其受不了束缚的人,连西服都不肯穿的,更别说要看人脸色去打工(而少爷习惯忍受,在咖啡厅把服务热情少妇当成是修行)。就算是在落语界,也由着自己性子,除了少爷和师傅的话还听一听,其他各位师兄、师傅、曲艺场老板等都管束不了他。这样的天才型人物,内心偏偏还存有温柔一面,未来注定要吃苦头啊,阿信。

无论如何,只要上高座,阿信就是当之无愧的明星。其实古今中外优秀的表演家,大都有一样的特性,就是特别会调动观众。阿信天生是干这行的料,一段《梦金》,合了当日天气,讲得又生动,连小屏幕前的我都听入迷了(给声优帝王山寺宏一跪了)。此时在幕后观看的少爷,又一次被逗笑。但此时的笑颜,稍微带点苦涩:只要沿着技艺的方向发展下去,就会遇到那个永恒的竞争问题,谁比谁更好,差距有多大。少爷当做信仰的这个人,显然是走在前面太多,少爷站在他的阴影里,不知如何才能靠近一些。

师傅给了简单粗暴的答案:“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落语”。而寻找的方式,就是让他别光顾着练习,要近一近女色,尝一尝人事。

好了,女人上场。

第一次见面在歌舞伎剧院,师傅是把美代吉当成一个物件来看待的,在满洲捞回来,徒弟需要了就借出去用。这里也是偏心啊,阿信连说话也不允许。美代吉见惯了见色起意的男人,少爷的冷淡,反而进一步刺激了她了解的欲望。(当然脸好看也是重要原因hhh)

其实呢,美代吉一开始就不是少爷的菜。看看少爷的前两任女友,都是那种温婉的邻家女孩,像美代吉这样散发着浓烈雌性气息的女人,少爷根本招惹不来。美代吉也注意到了,于是后面除非是路上偶然碰到少爷穿得随便或艳丽,只要是特意见面,每一次她都打扮得素丽雅致(包括最后在四国那次见面),她对阿信承认过这一点。

但是我认为美代吉至少有一点是吸引到少爷的,而且这一点在他熟识的人身上都没有。那就是害怕被抛弃的软弱。这是美代吉和少爷的共通之处,少爷多少在她身上嗅到一丝气息。

少爷单独去见美代吉之前,和阿信的对话就像猜哑谜。我来尝试翻译一下吧。。。。

少爷:“那个人叫我等下去找她。”(习惯性地寻求建议:我要去见美代吉,师傅的情妇,这如何是好?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也认识她吧,在满洲的时候?)

阿信沉默两秒。“哎,是嘛”(果然如此。事到如今我还能说啥,你自己拿主意吧。)说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开始夹碳点烟,这个动作也很有时代特色。

少爷略带恼怒地:“不说点什么吗。”(你竟然什么意见没有?还是,你。。。对她有点好感?我见你在戏院前看了她一眼)

阿信:“为啥跟我说。”(你要听啥?我能拽着你让你不去?)

少爷不悦:“是啊,我不知道。”(。。。行吧,你不管我,我就去了)

阿信往地上一躺:“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不想管)

少爷眼神黯淡下来,别过了脸去。我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但是肯定心情不佳。

去了之后,发现对方会弹三味线,歌还意外的唱得不错(啊当然了OP也是人家唱的嘿嘿)。少爷本就喜欢曲艺,又重规矩,认为美代吉是有目标在好好工作的女子,认真地喝酒聊天一番。但是人家美代吉可不这么想,扑倒少爷,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第四话最后的镜头,二人拥抱着虚化为远景,焦点对在近处一捧盛开的菊花。菊比古先生,今后会不一样了呢。

但是师傅开的这药方只有表面作用,少爷还是不知道怎样找到自己的落语。实在烦闷之际,终于忍不住对着阿信发泄:“你整天玩还能接到活,也太狡猾了!”这就是纯粹的撒气(撒娇)了。须知,少爷在人前总是自矜冷静的样子,根本上还是怕被人看低。只有在最信赖的阿信身边才偶尔放松自己,做出一些犯傻的举动,比如拉钩,比如扔炭。

在美代吉不懈地主动送上的温柔乡中,少爷终于也向她稍微展露了软弱的一面:说出心中疑惑“我到底是不是适合说落语?”,请她帮忙揉揉痛脚。但是美代吉缓解不了他的哀伤,否则亲吻完若是真的享受,怎么会露出一张欲泣的脸孔。再一次,少爷从美代吉和阿荣的只言片语中,明白这种关系是很不合规矩的。他从来就不想更进一步。

他的答案依然还是阿信帮他找到的。

建立事业:我做这个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信在落语界已经站稳脚跟,开始张罗他大胆创新的实践。

其一就是鹿芝居。少爷根本想不出这样破格的事,即使听阿信提起也半信半疑:“就我们两个二目,会有人来看吗?”但是阿信这类人物,是有闯劲的,想干的事业先干了再说,他其实很会交际也有实干精神,靠着认识的朋友卖出了票,凑好了团队,硬是弄出一台热热闹闹的戏。

正是这台戏强迫少爷认识到他自身具备的独特魅力。这样他终于能够放开自己,去体会做一个演艺人的自由,享受被观众注目的感觉。人人钦慕少爷扮作女装的盛世美颜,唯有阿信,像看不到他装扮后晃眼的美貌似的,打趣叫他狐狸精让他消除紧张,在上台前扳着他的肩膀鼓励他,演出成功后让他好好释放心中轻快。。。是真的关心他这个人啊。

感受到事业开悟快感的少爷,心里哪有美代吉的位置,演戏结束让姑娘自己回去就可见一斑。还是阿信温柔显露,追出来关心一下,此时是出于喜欢吗?不见得。松田叔提出要送(当然松田叔可能也是考虑到师傅这层),阿信就爽快地挥手道别了,哪个真心要追女孩的男人会放过独处的机会?美代吉真是可怜人儿。

早晨少爷独自花径漫步,思索说落语的目的。不像阿信一开始就喜欢落语,少爷当初不舍得离开家,是因腿伤遭到抛弃,被迫选择落语,否则连容身之所都没有,没有余力去思考到底为了谁。美代吉来见他,竟然建议他不如去演戏,是完全不懂他脑袋里的想法。之后少爷在家练习《品川心中》,中间断了一下,续上了新的神态和语气,这是找到了合适的方向了。少爷望着熟睡的阿信的背影,回想起多年前阿信第一次为他指路的情形。阿信一直是对的,他依然走在很前面,少爷对追不上的自己感到生气失望,咬着嘴唇,尽是苦涩。

晚上学习会,少爷来打招呼时说要讲《品川心中》,此时幕帘后面听着的人就是阿信,他吐出一口烟,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讲个大段子。从这个时候起,早就明确方向的阿信,和刚刚找到方向的少爷,开始能够在同个空间进行较量。但他们之间的差距在于,阿信有明确的目的——讲落语是为了客人,少爷还没有。果然,阿信讲了《お血脉》,观众越兴奋,他讲得越好。少爷从自我的黑暗中苏醒过来,听到的还是更高一筹的阿信,他抓紧扇子,心里又紧张起来:“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厌恶落语。”不是厌恶那个比我厉害的人,而是落语本身,或者说,就是厌恶自己。

少爷倾尽全力地表现了《品川心中》,并在表演中电光火石般地,获得首次开悟:我是为了能够有个容身之所,能够安心地待在这里。我是为了自己。

故而演出之后,他可以独自一人轻松地走出曲艺场,面对旁人的祝贺,神秘一笑而去。

这一场,估计也是美代吉唯一认真听进去的落语。她来曲艺场,是为了看少爷讲落语的样子,不是真的对落语有兴趣,这一点后来和阿信说过。此回的段子关于艺伎殉情,连死都害怕一个人去死,触动了她同样身为艺伎依附于人的悲苦,观众拍手在笑,只有她暗自垂泪。这一刻,也像现实的映射,预示着未来悲剧的走向。

找到方向和目的的少爷,发力同阿信一道向着真打的目标前进。他全心全意地努力着,也尽力维护着阿信,因为这条路上除了阿信,并无他人。约会时少爷把美代吉晾在咖啡店门口,多半是她提到升真打这事,让少爷又意识到落语界的规矩、师傅的重要等等绷紧的现实,不由得要远离她一些。下一次,他本来是记得要去和美代吉约会的,却守在家里哄阿信睡觉忘了时间,可见不是真的性子凉薄,而是两方的重要性实在差异过大,本能地就忘了轻的那方。也只有在给阿信选新衣服料子的时候,少爷才享受到片刻的乐趣,拿两人都明白的行业规矩这些压在身上的重负开开玩笑,吵到被店主赶出去,一点不像平时安静的样子。此时,他还是离不开阿信,需要和他相互支撑着向前。

突如其来的是师傅的肯定,愿意带他去全国巡演。这件事一出口,给想要做真打的少爷极大的信心,他颤抖着问:“不是阿信去,是我吗”。终于,多年前因为自己还不够好,不能伴着师傅去远方演出的那一块缺憾得以补全。但是师傅饭后送出门的一席话,坐实少爷心里若有若无的担忧:美代吉还是不碰为好。师傅从未为美代吉着想过,但是少爷是把她当成活生生的女人来看待的。故而那天回去路上,心里又难过了。习惯使然,开始自言自语讲落语;讲《绀屋高尾》,花魁真心嫁伙计的故事,“过去人们心里有真情却也不能说出来”,说明他对美代吉是有感情的,但却已下定决心要放开。

之后路上和美代吉偶遇一段,少爷冷漠逃避,故意不告知去向,实际上是希望离开之后,美代吉找不到他能断念。可惜妹子实在太痴情,不断进攻和示弱,苦苦挽留,少爷撑住拐杖的手收紧,不忍心断然拒绝,留下一句“そのうちに”,字面是“以后再说吧“,实际上基本是遥遥无期的意思了。美代吉听不进去,泪痕不干,执念深种,坚持把自己往死里送。

少爷心中沉重,回到住处面对阿信,同样没办法第一时间就宣布巡演的新闻,因为这对阿信来说,其实算是坏消息。阿信不知,兀自开心喝着酒等着少爷回来,要跟他说“二人会”的想法。这是阿信的第二个实践畅想,他真的是走在前面,想在前面的人啊。

少爷什么也没反驳,认真起来,顺势说出自己将要外出的事情。阿信很惊讶:“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早说?”以二人至交的关系,他当然替少爷高兴,但是马上又学着落语里女子的样子说没钱,而不是用自己平常的语气,实际是在掩饰自己的羡慕。后面掩饰不住,喝着酒嘟囔:“真好啊,能和师傅一起去巡演。”少爷嗅出阿信的失落,便故意拒绝给他买特产:“你也打算有朝一日去各地办二人会吧,到时候你自己去买。”这就是少爷在抚慰阿信了——意思说,这次虽然你去不成,以后我们成了真打,一起出去,没人管着,岂不更快乐?这下轮到阿信惊讶了,他睁大眼睛:“少爷!”果然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想象起未来二人一起演出的场景,别提多开心。少爷侧着眼睛看他,嘴角上扬。

“和阿信一起的话,看起来去哪里都不会无聊呢。”

要是真如阿信想象的那样,该多好啊。唉,到头来也算是实现了一次二人会吧,在那穷乡僻壤处。。。

阿信兴致越说越高,甚至提到了从来没明说过的继承八云名号的事情,“唯有这件事,我连你也不会让的哦”。写着助六的扇子打开,暗线的伏笔浮动。这个场景中,阿信已经醉了,所以借酒劲说出了心里在意的事情,少爷却是清醒的,几次左眼特写,他将一切看得分明。少爷没有做正面回答,其实心里对八云名号的归属已经有了想法,果然是要给阿信的吧。

再一层的情绪,是少爷马上要离开阿信出远门,第一次做巡演,长期同吃同住的规律被打破,有点担心,又有寂寞不安感。那喝醉的人哪里了解,还说什么你赶紧走吧,少爷心绪烦乱,气呼呼地一口气吹了个瓶,我都喝完,看你还喝什么!

巡演成了一个重大的分水岭。人们的路径开始出现分叉。

完成独立:我要自己走下去

巡演过程中,少爷想明白了一些事:

离开东京,没有了阿信,他验证了自己可以在陌生的地方自如地表演,精神上终于渐渐独立。他应该是做好自己独立,要和阿信分开住的打算,即使没有那场撞见的意外,也是要和阿信谈心的。

而师傅在火车上的告诫,给他已经在执行的和美代吉的分手再盖了个戳。他一回去,就准备干净利落地把这件事处理了。

师傅关于升真打的犹豫,表现手法也很有意思。本来火车行在明亮的郊外,话题一谈到阿信,火车忽而驶入了隧道之中,四周一下子黑暗下来,只剩下一排不甚明亮的车灯发着昏黄的光。阿信的未来,实则是愈加黯淡的。这部片子类似这样的隐喻表现细节数不胜数,真是太精致了。

东京这边,毫不知情的两个人:阿信和美代吉,在夏日祭热闹的街道上相遇。这次是阿信说落语时看到她,主动追出来攀谈的,应了少爷后面那句话,美丽的女子身着和服盘着头来看落语,四周都是老头老太太,怎么会不显眼呢。阿信这才知道,少爷连巡演的事情都没告诉美代吉,他其实心里也羡慕,说着“都没有我的份呢”,又乐天派地说“我这里演出都忙不过来,不去才好呢。”

两个被抛弃的人走在热闹的人群中。阿信实在是温柔,看她满脸哀怨,不由得怜爱之心泛起,找了个喝一杯听你抱怨30分钟的借口,想要安慰这个孤苦的女人。

这里要感谢 诸神字幕组 的翻译注释,搞清楚了原来他们是在夏日浅草特有的“鬼灯市”,鬼灯花即指灯笼花,当天是“佛缘”日,阿信邀请美代吉拜了观音。干啥都不忘本行,讲起关于佛缘日的段子,美代吉厌恶叱之。看两人落座,中间隔着小食和酒,还有一束花。阿信平时虽痞,正经起来礼数还是周全的。通过数落少爷的缺点,帮她排解一些愁绪,这就跟闺蜜失恋你跟她说那男人一无是处是一样的。这里有个很可爱的细节,阿信说完,两个人竟然同时叹了一口气,敢情你俩都拿少爷没辙,明明知道他有这些缺点,还是要搭上人生爱护他啊。

美代吉是经历过人情冷暖的人,不是不懂阿信的温柔。所以她跟阿信坦白了自己悲惨的身世,幽幽地诉说着无法独自生存,也没有事业企图心,只想找到心爱的男人,支持着他好好活下去。我认为,就是在这个时候,阿信对她萌生出了情感和保护之心,以至于谈话结束,冲动地抓住她抱在怀里。美代吉说七代目八云和少爷都不能托付,阿信此举是挺身而出,愿意做那个男人。也许他也联想到自己作为孤儿、不被师傅喜爱、不为传统所容的痛苦吧。这一刻,对女性的爱怜和对孤独的同情混杂在了一起。

好巧不巧,少爷回来准备买灯笼花放在佛龛前,正好目睹全程,这一幕反而成了分手的绝佳理由了。冷冰冰地出现时,真是吓人一跳。他的语言、神情、动作都比平时还要僵硬,不是真实的他,正是后面所言:“我是在撒大谎。我其实是喜欢那个人的,但是已经决定要和她分手。”阿信急着喊他追上去,少爷说“不要,你去追吧”,一副对阿信背着他抱了美代吉并不介意的样子。阿信:“你有毛病吧!”

之后是男人间的对话。少爷复述了师傅的要求,虽然他觉得不对,但也不想反抗,归根结底是无法为美代吉放弃落语,没有那么强烈到不顾一切也要对方的爱。但他也不是不难过,丧气地说不想成家,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少爷心里还有更复杂的挣扎,那是长久以来对阿信的矛盾情感:无限憧憬、充分依赖着他,又因为他太强大,让自我无法生长。少爷自己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就是“我还是独自一个人好了”。阿信则一直坚持着“要有人听才有落语”,表示反对,少爷情绪爆发,喊出来:“我和你不一样!你一直走在前面,所以看不见。”阿信眼见他是真的痛苦,当下就同意散伙。音乐一换,节奏明快不少,阿信谈起高瞻远瞩的志向。他表示,我明白我们要走两种方向,恰恰是这样,才要两个人一起完成落语的传承,这是新的约定。少爷听了这一席话,心里大概又闪过“这个人目标如此明确,又想到我前面去了”的佩服和自叹不如,他什么也没说,垂下眼睑点头同意。

少爷担心阿信生活不济,阿信对少爷的担心更甚。一出咖啡厅,阿信就郑重地把附身符一般的扇子托付给了少爷。这条更久远的暗线,深埋着两人从小就被区别对待、终将走上不同结局的缘由,阿信说“八云应该见过助六,但恐怕已经不记得了吧。结果一人成了大明星,一人未得善终,我很害怕,怕自己也落得这样的结局。”令人心痛地一语成谶。阿信露出内心的恐惧,少爷很坚定地摆明态度,“以你的气度和才华,更适合继承八云的名号”,阿信何尝不感动呢?一把拉他起来,分别的痛苦也只能吼两声发泄出来了。

虽然两人对八云助六的恩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但是彼此都有了一种挑起重担、无法回头的悲壮。此时七代目八云在家中打开名录对松田谈及二人升真打之事,提到继承“八云”名号的艰难,“一生未能释怀”,实则已有所指。电车呼啸开过,好像时代飞驰的变化。亮着的车窗衬出阿信独自离开的身影,他要走的那条艰难的创新之路,只有他一个人。

“不快点就要熄灭了哦。”死神不详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

少爷在只剩下自己的房间里,第一次练习《死神》。还记得吗?他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说落语,是在怀念吧。为什么是《死神》?这个段子,将会领着少爷寻到终极的“自己的落语”。此时他打开写着助六的扇子定定看着,嗯,约好了,一起完成。

升上真打那天,是从形式上真正可以独立。阿信对少爷说:“可能是最后一次听你抱怨了哦。”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带着不详的气味,阿信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因为会长的打压,他任性选了会长最拿手的《居残り佐平次》,敢讲已经是不敬,何况段子本身说的是赖皮耍滑头骗倒老板的故事,双重打脸,胆子太大。阿信是天才蔑视规则,但是一向尊师重道的少爷,面对他讲成功下来的一个熊抱,居然不骂不担心地接受了,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两个人都是打心底地高兴,享受着落语的快乐。最高级的心意相通,就是这个样子吧。

高潮之后,命运立刻伸出无情的手,直接把三个人推往结局的深渊。

当晚,阿信被师傅叫去喝酒训斥,他是尊敬师傅的,明明自己天天喝酒,却劝师傅少喝一点。最终演变成顶撞师傅,既是他坚信的创新怎么也不能被师傅理解的着急,也有多年以来被偏心对待、初代助六遗愿未偿的积累爆发。触发的导火索,是“八云”名号的继承。师傅横了心,直接把阿信打出圈子,这是对妄图改变传统者的赶尽杀绝了。

这一集当中,出现三次画面下半全黑的场景,人物被完全压到了画面上方。这样的安排,反应冲突中人物心中向下深埋着秘密,而这个秘密紧紧围绕着“助六”和“八云”的纠葛。

美代吉那边也一样惨。姑娘你也太会挑时机了,这一晚少爷好不容易升上真打、明天一片广阔,你说什么“跟我回乡下去过日子吧”这样的话,并不考虑对方的未来,且不说他来就是要跟你断干净,就算不是,听了这话也得跟你分手吧。此时的少爷已经不再依赖任何人,所以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出:“你要掌握自己生活的本事。以后的时代,是不论男女都要为自己而活的时代。”这样讲,是将她平等地看待,劝她考虑将来。但美代吉还没这个觉悟,她一生都没想明白过,只觉得少爷在道德高处,指责她的生活方式。这是她人生的痛点,被心爱的男人这样说,死的心都有了,站起来就发了毒誓,“下次地狱见吧。”

大概凭着女人的直觉,美代吉找到了温柔且不会拒绝她的阿信。这是她擅长的领域,主动问候,主动牵手,主动细语安慰,主动让他的手臂搂上自己的肩膀,整个过程阿信一言不发。她只能这样做,来完成那个誓言:你不和我走,我就带走你心中最重要的东西,这样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吧。

镜头一转,少爷果然就笑不出来了。

此间,师娘去世,她出场虽少,却可算最近似少爷生命中母亲的角色了。悲痛之时,师傅想到的是那个丢掉的“玩物”美代吉,而少爷则想破釜沉舟地再为阿信争取一次。没有成功。

阿信终于放弃了。他前路断了不肯低头,又有了后代的牵挂,不得不重新思考人生。美代吉像溺水的金鱼,扯着阿信越沉越深。哪有什么幸福的未来?明明两个人心里都还记挂着同一个人。

雪夜。阿信蜷缩着身子,跟少爷诀别。这是我觉得最胃痛的一场戏。

从后面可以看出来,阿信可能原本只想编个借口说再见,没准备说出和美代吉的事,被少爷闻到香味猜中时,他一瞬间都结巴了。事已至此,索性全部摊开说个痛快吧。

阿信说:“我得跟她一起去,不能让她一个人独自一个人,你也理解的吧。”这是阿信随美代吉下乡的根本原因,不是多么深的爱,不是安居乐业的心,只是对她无法独自生存的理解,不想让世上再多一个孤儿。离开东京和落语,等于抛弃前面所有的人生,他当然十分绝望。

少爷一听就急眼了,立刻搬出最能刺激阿信的话题:“继承八云的事情怎么办!”

阿信就知道他要说这个,接下去的话一旦出口再也无法收回,但如果不狠心,自己也无法面对:“你继承吧,你可是师傅宝贝的少爷呢。”

少爷又羞又怒,抓起他撞在墙上,用力之猛,连房间的灯都震得晃动。(这一幕晃动的光影和激烈的音乐太赞了)

阿信没有住口,把话说死:“我一直很羡慕你。被人疼着宠着,师傅什么都为你做,我终究是野狗,是和你不一样的弟子!”这是阿信心中深深的痛,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表露过。说完,眼角已经全是泪水。他甩开少爷的手,背过身去哭了。

我觉得此处动画对少爷心理活动的画面呈现,比静态的漫画更精彩。茫茫的水面,抓也抓不住的人,极度慌乱的无助。

少爷内心独白:“这个时候,我既想踢他的后背,又想抱住他,又想拍拍他的肩膀。”

这是少爷对阿信复杂情感的三种体现: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最了解我的经历,竟然说我被宠着长大,真想踹你;原来我让你有这种苦痛,真愿能抱你安慰你;你这么强大,拥有我如此羡慕的才华和能力,就不能好好振作起来吗!

这些情感一下涌出来,少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恶狠狠地愣了半晌,最后踉跄地跪倒在那个一直追赶的背影后面,又不敢靠太近,又抓得紧紧的,说:“你干什么都行,唯独别放弃落语。”

求你了,只要你不放弃落语,一切都还有可能啊。

可是阿信不知道要怎么办啊,美代吉已经把这条路给堵死了。他是如此心软的人,无法拒绝孩子母亲的要求。

一别五年。少爷独自留在落语界摸索前行,他艰难地站到了更高的地方,看全了人情和规则,修炼出了大家的风范。相当于父亲的师傅,是他挣脱束缚之前的最后一丝牵绊。

师傅发病倒下,病榻上向少爷道出了黑暗的秘密。这算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他忏悔自己对阿信的种种怠慢,一手阻断他的前路,终究是出于绵延了两代的狭隘嫉妒,让自己丧失了一个从小带大的徒弟。这一刻,窗外的乌云散去,墙上投射出阳光下的树影。

少爷冷静地回应说:“我不善于应对师傅这种性格,我绝对不想像你一样。所以我才能说出自己的落语。”同时间,又真心地感谢师傅的收养教导。能说出这一番话的人,不再是当年那个怀疑自我的菊比古,他的坚强独立,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动摇。

“我终于真真正正地成了一个人。”

葬礼结束后,少爷登台再讲《死神》。这一段就不多说了,是达到了令人毛骨悚然不敢看,又禁不住全神贯注去欣赏的顶尖表现。少爷掌握了自己的落语,找到了心底追求的孤独,达到了艺术上的自由。

心中无惑:我明白了,余下的人生,想和你一起过

看似平缓流动的水面,再次掀起波澜。协会又一次提出了八云名号继承的事情,少爷打定主意,要完成未尽的事情。

他的心里可能也没想好,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三口之家,才会在阿荣面前“语无伦次”:谁要捡他们回来啊——这事必须了结——估计孩子也养不好吧——还要传达师傅的事情——你也心疼被拿走的钱吧——我见过他们安心了就回来。

看穿的阿荣表示:“啊,男人真是傻。”

第一次见到小夏,少爷面露不悦,大概是想着“女孩子说什么落语!”这种传统性别定位意识。之后两人的互动挺有趣,但整体来说,少爷并不喜欢小孩。实际上,少爷、阿信、美代吉这三人,都是没有亲生父母疼爱的孩子,成年后工作也和小孩无关,他们如何懂得照顾小孩呢?

几句交谈,便描绘出了阿信和美代吉的生活现状:美代吉不让阿信说落语,阿信不肯干活,拉扯之下,一人出走,一人颓废,让五岁大的孩子出去讨生活。试想,凭着阿信的头脑和能力,最低限度也能给妻儿挣到生活的保障,但是美代吉逼着他不说落语,不单是不准当成职业,连生活中都不让说,只能跟女儿独处时偷偷说。这等于是抽掉阿信过去三十几年的精神支柱,严重限制其自由,还指望他打起精神去做普通工作养家?亏得阿信也忍了,没有抛弃妻儿。反观美代吉也没有去做“普通工作”,而是重操旧业,继续依附男人,孩子也不管了。如果菊比古没有来,我不认为美代吉会回来,她就没想过要担起母亲的责任,从这个角度讲,小夏讨厌妈妈一点错都没有。

感谢作者大人,让少爷来的这个时点,正好是只有阿信带着孩子的情况。之后短暂的一个月,大概是少爷和阿信一生中最自由的时光了:没有传统规矩的束缚,没有师傅同门们的人情,没有过往感情的尴尬,不用考虑场合、客人、职业要求,说落语完全凭心中高兴。

少爷来时大概考虑了各种可能,没想到却碰上最简单的情况。所以他直接说:“我想跟你说的话太多了,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请你回东京去说落语。”这是他来的唯一目的。

然后开始一层层说服阿信:

阿信“不去,我好久没练不会说,我已经厌倦了”——纯借口,小夏能说那么溜,表明阿信没少跟她说落语。

少爷:“只要有人听就要说,这是你的宿命。”

阿信:“我不管那些人了,受够了”——半真半假,他的确受到落语界的无情对待。

少爷:强调八云和助六的重磅真相,提醒他一直以来的梦想,直戳阿信内心。

阿信无法搪塞,暴起:“回去回去回去!”

少爷也激动了:“不把你拉回去我死活都不回去!”

阿信露出绝望的内心:“我已经放弃了一切,你为什么还要管我!”

少爷:“因为我需要你的落语。”

少爷也露出了真实的内心,我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要让你讲,因为我是靠着你的落语才活到今天的。

阿信愕然,他的回应是:“怎么感觉你像死神一样。”

屋外的小夏听着,忽然打了个寒噤。

到这里,算是把自暴自弃的阿信拉回了生活的正轨,但他还没答应说落语,还需要再多一点动力。不得不说少爷真是强大了很多,立马就帮还了债,干脆地收拾了家里,又去帮阿信挑了衣料换下打补丁的衣服,贵为真打窝在小面馆里说落语,甚至在小地方打零工也不介意。重要的是,他做这些事情时,不是生活所迫,而是带着一种打破规则、随心所欲的轻快感。

所以在澡堂擦地,少爷竟然同意偷懒不做工泡澡,阿信表示你现在还真是不一样了呢。

也许是温热的水舒缓了身心,唤起了久远的回忆。阿信:“初见那天还记得吗?你在澡堂哇哇大哭。”那是人生第一个金子般珍贵的记忆,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这一刻,阿信和少爷又回到了他们习以为常的那种相处模式,相互之间的理解太深了。

明明经历了人生绝望的阿信,反过来宽慰少爷:“哎,少爷,偶尔诉诉苦也无妨的。”

少爷此时功成名就,却依然哀伤:“是吗,诉苦啊。我以为对人诉苦是不对的。”

所以他一生忍耐,活得太辛苦。唯一能诉苦的这个人,却偏偏离开了他。

阿信启发着少爷:“你虽然嘴上说着要独自一个人,但是只有一个人是说不出落语的。”他对落语这门技艺的理解如此透彻,少爷不禁问:“你这么明白,为何不表演呢?”阿信答:“我看不见客人的表情啊。”

是吗,那让你看看吧。那一天,少爷心情格外地好,甚至说出“想睡懒觉”这样放松的话。前面说过,他根本不会照顾小孩,却主动提议要给小夏剪头发。我想,这时候,他心里已经想好,无论如何要把阿信一家三口接回东京,一起住在师傅留下的大宅子里。关于“女性是否应该说落语”的那段对话,很多人认为少爷在暗指美代吉,但实际上美代吉每次来看菊比古,都坐在偏后面的位置,幽香什么的是断然闻不到的,少爷也从来没有因为美代吉来了,为她讲段子或者结束后去问候(阿信被逐出师门后,少爷倒是意有所指地为他讲过几次,但是阿信都中途逃走了)。所以我更倾向认为,少爷仅仅是在阐述他心里对性别分工的概念:男人应该努力演绎自我,女人美美地欣赏就好。小夏是聪明的孩子,顺势就将了少爷一军:那你讲落语给我听啊。

讲的不是别的,正是《野ざらし》。前面有个镜头特写,屋里睡着的阿信其实已经醒了。这个曾经由他口述唤醒了幼年少爷对落语兴趣的段子,恰好被少爷再次用来唤醒他(这一段也完美体现了落语的魅力,不同的人来说同样的段子会有很大差别)。到了名调子的地方想不起来歌词,这就是少爷故意为之了。果然,装睡的人实在按捺不住,跑出来接上了早已烂熟于胸的话语。这段双人落语,可以说是全篇绝无仅有的情节。落语本来讲究的就是一个人的舞台,台上如何容得下另一个人?但此刻在小夏面前的少爷和阿信,是两位水乳交融的落语大师,充分利用自己最擅长的技艺,尽情展现落语的精妙之处。(虽然那搭配得刚刚好的台词我也简直是没眼看(✿◡‿◡) 小夏还是天真的孩子,开心得大笑大跳,落语不就是希望观众感到共鸣,变成听故事的孩子吗?高潮过后,少爷正色说出最终的劝说词:“求你,继承八云的称号说落语吧。去更大的舞台,让那孩子开心。”

阿信懂了,他看到了客人的表情。压抑多时的激情喷涌而出,化作滚烫的泪水,他不敢抬头,哽咽着只说得出一个词:“小夏”。动力都齐了。

唉,要是美代吉没有看到那张手写的宣传单,二人会能够长长久久地办下去,那该多好啊。(注意美代吉此时的衣着,的确是看人下菜的)

但这是她已经立下的誓言,只能用泪水和死亡来终结。

二人会开演当天,阿信又犯懒,其实是他内心生出了疑惑:在这种温泉旅馆,面对不懂落语的客人,真的可行吗?别忘了他是为了客人说落语的。少爷催促他时,两根太鼓棒掉出了窗外,这个只有一秒钟的镜头不是凭空存在的,全是隐喻啊。眯眯眼松田先生的到来,适时地为还在怀疑的阿信打了一剂安心针:怎么会没有人问助六呢?没有你们二人的曲艺场,就像没有了光。阿信终于卖力地奏响了太鼓,好戏即将开场。

这一场二人会,对两人的落语和人生都有重要的意义。少爷的段子只放了片段,阿信的段子讲全了,此处和第二季有高度关联涉及剧透的,在这里就不展开分析了。只讲一下当天在场的人的反应:

阿信好多年没有在后台听落语了,他仔细地听着少爷的落语《明鸟》,眉头微微挑起。这正是当年还青涩的少爷在师傅面前讲不好,被带去找女人的段子。此时的少爷,已经可以炉火纯青地运用段子控制着台下的观众,他下台后,阿信感叹:“客人真不错啊,反应热情又笑得不过火”,他的关注点总是在观众,再次强调落语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少爷也低下头承认:“说得没错,多亏他们,才能说出好的落语。”也就是说,少爷此时已经不仅仅追求心中的极致孤独,他需要有人的陪伴了。

阿信又说:“少爷,你成了出色的落语家啊,比我强多了。”少爷则叫他“师兄”,亲手为他披上八云的羽织。阿信眼神中意味深沉,这长久的心结算是打开了吧。这时候的两个人,突破了相互羡慕的障碍,达到互敬互信的和谐。

阿信上台讲《芝滨》。这个段子实在是夺去我太多眼泪不想多说了。。。美代吉已经离场,小夏是这时候才进场的,还真是只喜欢爸爸呢。演出结束,安静的夜里,少爷对阿信说:“你会讲人情段子还真少见呢。”他在后台听的时候就面露微笑了,明显懂得了阿信的心声。台下的孩子小夏也听懂了,哭了出来。这一切是如梦般的美好,明明每个人都可以有新的未来的。

少爷正式向阿信提出一起生活,阿信反问:“你不是说过想一个人生活吗?”

经过这一段乡下的经历,少爷心里已经想通了。

“人并不能互相完全了解。即使如此,还是要一起生活下去。人是喜欢分享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的生物,所以没办法独自生活的吧。”

阿信笑着说:“我终于跟你想法一致了呢。人生头一回。”

死神

关于阿信和美代吉之死的真相,结合第二季的剧情,把真实和虚构重叠拼在一起,又可以根据细节写一大篇了。这里先打住,改天有时间想写,再单独开贴来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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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独开贴分析在此(有大刀,含第二季剧透):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6765302/discussion/616652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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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看第一季八代目八云说的故事吧。

相见之后,美代吉口中说出来的话,其实更像是少爷后半生挥之不去的悔恨之词:“那个人跟我很像,都是因为你,人生彻底乱了套。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要是不来,就什么都不会改变了。特地到这里来,是想改变什么吧。”

少爷一定反反复复地怪过自己很多次,我毁了他们两个人,我不去就好了吧,我不去他们就不会死吧。

美代吉说完之后就哭了,两人没有说话。此时老人的旁白:“我明明那么坚定地要一个人活下去,为什么人的天性会如此愚蠢。”

还是少爷的悔恨。不是因为吻了美代吉的泪痕,而是他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能坚持自己独活,要跑去寻求陪伴。

这后面的故事,是针对小夏这个特定的听者说的落语。中心思想就是,你爸爸视你们母女为宝物,已经打算放弃落语,好好工作生活,他可以讲《芝滨》也是因为有你妈妈的缘故,他们非常相爱,可惜发生了意外。这是少爷希望小夏留下的印象。更进一步说,他希望小夏也放下落语,好好生活。

只是小夏啊,你竟然没听出问题来么,这故事里,美代吉掉下去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少爷没动,远一点的阿信反而下去了,然后少爷才伸手去抓。

但是有几句话,多半是真正发生过(只不过是场景不同),被少爷牢牢记着,回荡在惊醒的噩梦之夜。他不由自主地就加进去了,因为这些话,和他编的那个中心思想没什么关系。

阿信:“你要是受伤没法说落语怎么办?”少爷:“我才不管!”

阿信:“我来替你陪她,不能让她一个人下地狱。”少爷:“不要,那也带我一起走!”

品一品,这些话里有真相。

故事讲完,少爷那句总结,真是痛彻心扉:“我又被抛弃了。是因为我做了美梦受到的惩罚吗。”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少爷被迫收留小夏。现在这个孩子很关键。

阿信和美代吉离开东京,阿信决定回东京,阿信和美代吉死亡,这些事件都和小夏有关。以后天天看到这个孩子,少爷作何感想呢。

现在他想死,还不能死,也是因为小夏。

除了阿信之外从来没在人前哭过的少爷,脑子里回想着阿信的志愿,哭着答应会长继承了八云的名号。他心里认定这个名号是阿信的,助六和菊比古合二为一,变成八代目八云,要为了完成那个约定而活下去了。

八代目八云首演,《死神》。“我只能这样活下去了。”

《死神》带来了与太郎。这个叫强次的小子,像一座桥梁,牵起了尘封的过往,又帮助落语渡向未来。他会讲《野ざらし》给小夏听,他还想继承助六的名号。新的生命即将到来,故事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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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啰嗦几句OP:

《昭和元禄落语心中》的开头和片尾,是那种完全舍不得跳过的艺术品,两季都做得太好了。

让我们来看看第一季的OP中包含哪些细节信息:

1. 有乐亭的标志。整个故事都和有乐亭有关。

2. 说落语的人。凭借一人的表现,让观众经历山川大海,遍历人间烟火。

3. 命运的阳台。以负片的样子出现,这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4. 落语家抬起头来的特写,是少年和老年的少爷。故事的中心主角。

5. 泛黄的阿信。他是八云无法忘记的背景。

6. 小夏背影。也是负片,不堪回首。

7. 一闪而过的两个人的半张脸。这是初代助六和二代助六的眼睛,悲剧最久远的根源。

8. 小夏和美代吉正面特写。两位和有乐亭有重要联系的女性。

9. 小夏背影负片再次出现,这次能看到有一位穿浴衣成年人牵着她,两人站在拉门前。所以第一季OP就在给第二季剧透了?!

10. 一段女子溺水的蒙太奇影像。她是沉入河中的美代吉,上衣、裙子、发型正是龟屋旅馆发生事故那天晚上的样子。

11. 有乐亭世代之墓。代表着沉淀的历史、传统和规则。

12. 黑发美代吉被水淹没,头发变成水色。但是!第十集头发却没有变化,具体原因我还没发现。

13. 一个男子刺青的后背。是这部番里最不像男主角的男主角与太郎的背。

14. 写着助六的扇子。几代人物关系的线索和传家宝。

最后,写了这么多,也很难道尽这部作品到底有多好!!!遇见它是我的幸运,感谢。

动画信息

昭和元禄落语心中
中文名:昭和元禄落语心中
原 名:昭和元禄落語心中
又 名:昭和元禄 落语心中 / Shouwa Genroku Rakugo Shinjuu
首 播:2016-01-08(日本)
IMDb:tt5419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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