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漫少女的浮士德之旅，爱与希望的灵魂乐章(下)

     《小圆》同样让我记住了新房昭之这位出色的导演。有了优秀的剧本，如何实现则要看导演的水平。剧情的紧凑连贯，叙事上对情节的高度掌控，应该归功于设计分镜的新房。对此必须表示高度崇敬——这年头的连续剧深得兰州拉面真传，二两面粉拉出十几碗不带眨眼，实在没料了给碗汤应付一顿，小圆的剧情发展速度堪称电影级的，当然新房昭之和虚渊玄可以确认是做法式大餐的阵容怎么能跟那些拉面剧相提并论，要是换成高希希+朱苏进......想到国内影视界无数煞笔的编剧+装逼的导演在量产着奇葩，我每月花钱去电影院被坑2回还真不如宅家里看动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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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提引起宅圈轰动的第三集，其实我并没有如此震撼，不过基调的转折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前两集阳光明媚的开篇，让不少想吃法式大餐的发现端上的是大白兔奶糖和番茄酱转身走了，不少想吃大白兔的小朋友被骗进来了，然后第三集大白兔变成麻婆豆腐辣椒油，一片惊呼聚集了大量人气。用强烈的反差来制造话题性，这是一种冒险的方法，好的作品配合适的观众才是成功，而电视剧不是电影，观众看电影可以忍受开场30分钟呵欠连天不会拔脚就走，可看电视剧特别是每周一集的电视剧，看了两集不对胃口很可能下周就不再追了——当然这也可能是创作方对宅男这一既定收视群体的深入了解而有意设计的宣传方式。但瞄准了一个群体定向操作，同时也就会失去对其他群体的吸引，在宅圈内得到高于品质的热捧的代价，就是在宅圈外可能得不到应有的评价。换做是我从头开始每周看绝对不会追到第3集，针对剧情的紧凑连贯和发展段落，我的观看建议是1-3，4-9，10-12这样将全剧分成3部分，以电影三部曲的方式观看，名字么就叫《魔法少女三部曲I：Don't forget》《魔法少女三部曲II：Someone is fighting for you》《魔法少女三部曲III：You are no alone》

       又一个高潮在倒叙的第10集，短短20分钟激起的讨论遐想远多于之前任何一集，足见第10集蕴含的强大戏剧张力——这次又是新房的功力展示。讲故事似乎很简单，但是用镜头讲故事却是导演最大的挑战。第10集的叙事借鉴罗生门式的框架，多重回溯地讲述了晓焰的契约和多次轮回穿越的不同结局。堪称鬼斧神工的分镜，略去正面铺叙，截取第1集的片段场景和细节多次复刻，将1-9集的剧情浓缩成几个最凝练的映像，更给人处处有呼应，处处是伏笔的恍然。而几处细节在一次次复刻中的逐渐变化，既揭开了前9集的一些悬疑，又用连贯的逻辑刻画出晓焰在无尽轮回中从青涩到沧桑的历程。大量镜头中有的舒缓有致，有的惊心动魄，通过精巧的的蒙太奇重构了这精彩的20分钟，高度浓缩而不显仓促，又保持了条理清晰，同时进一步加强主线剧情的悬疑。同样是罗生门体，对比《英雄》的拙劣模仿，新房这20分钟足以让张艺谋汗颜。
       连播的11-12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被前10集推向高潮的冲突悬念足足吊了观众一个月时间，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各种解读，分析和预测几乎罗列了所有可能的结局，也将原创剧情的感染力提前消解的差不多了：我猜全灭，朋友猜救赎，另一个朋友猜大团圆，最后不管哪种结局都有心理准备了。这种情况下能否完美收尾，靠的不仅是剧本了，更重要的是导演的表达——最后两集的成功，必须像文学名著的改编剧一样，做到即使预知剧情也看不厌的程度。
       而在包含庞大内容的最后两集，新房昭之却地把叙事节奏缓了下来，对一部连续剧来说节奏不一致是很危险的。小圆最后2集的节奏变化恐怕是受停播影响后做出的修改，抓住了观众一个月等待中的心理变化，从刚看完第10集的扣人心弦，到经过一个月等待和猜测，做好准备迎接最终结局的坦然。不慌不忙地做最后的剧情铺垫，完善所有世界观(这里的意识流概念叙述里我只认出了特洛伊公主、埃及艳后和圣女贞德)，晓焰和小圆缓慢而充满张力的感情爆发。11集过半，魔女之夜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惊心动魄而又潇洒利落一气呵成的战斗是这集最大的亮点和高潮。12集大结局节奏更缓，画面色调也转暖，结构上基本是声画蒙太奇的组合，不同时空场景的分割和拼接中规中矩——说中规中矩是和以前看过印象比较深的老动画《新世纪福音战士》类比无论表现手法还是分镜特点都有相似的痕迹，感染力也不遑多让。


      画面设计无疑是本作一大的特色，从起初低龄向暖色调场景一下子跳跃到光怪陆离的结界，战斗的结界一改通常动漫中骷髅与触手横飞，血肉共长天一色的老套，突破了“对客体的描绘”这一层次，大胆地用后现代的手笔直接表达内心感受，把高楼大厦花草树木，平凡生活中的点滴事物，以毕加索的立体主义方式投射成一幅幅剪影充满整个画面，凌乱而均衡地构造出跳跃的压迫感。结界正是魔女的内心世界，而魔女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凡人变成的，因此没有了骷髅和怪兽，单纯的生活元素正体现了这个绝望的世界在魔女内心的感受，浓烈的色彩和强烈的色块和滚动的剪影，显示了魔女内心的癫狂。
      最具视觉冲击力的镜头莫过于11集的魔女之夜战斗晓美焰的组合轰击，从火箭炮齐发-迫击炮轰击-炸倒大楼-油罐车飞撞一连串短镜头和静态画面蒙太奇组合接着一个长镜头跃入海中从导弹上浮出水面，巨大的爆炸结束。晓美焰用她的操纵时间能力一个人制造出铺天盖地的气势将积蓄的火力一下子倾泻出来，在视觉上同样用操纵时间的能力将一连串蒙太奇组合中积蓄的气势在长镜头中彻底释放出来。欣赏这段镜头时从战斗开始一直屏住的呼吸在油罐车冲向魔女之际才呼出来，紧接着还来不及喘息晓美焰又站在导弹上浮出水面，刚放松的情绪又被抛上更高的天际，如同一连串密集的组合拳接漂亮的终结技，又像是疾风暴雨的交响乐迎来最强的尾声。这也是全剧最精彩的长镜头运用。
      再看第三集的处理，麻美断头为何引起巨大反响？这是视觉效果，剧情走向，气氛营造上多重反差的结果。传统暴力美学或追求动作逼真、场面逼真，或着重突出速度、力度、杀伤效果；而本作的战斗非常抽象化、符号化、概念化，与其说是战斗倒更像一场舞蹈表演，完全是低龄向“非暴力”型的处理，通常这种类型的作品顶多出现一点小伤。然而观众建立了这一认识之后却毫无预兆地迎来断头噬尸，此反差之一。麻美在之前的战斗中轻松潇洒，赢得毫无危险，此战魔女以可爱的布娃娃形象登场后连连挨打毫无还手之力，下一刻却突然逆转，此反差之二。整体剧情刚刚展开，预期的高潮远未达到，观众都期待着麻美带领小圆走上魔法少女的道路，却在刚启程突然死亡，此反差之三。麻美特有的战斗背景音乐非常精彩，以金属风格的密集鼓点和贝司填充听觉背景，配上秩序和格律规整的女高音/童声拉丁语合唱的主题曲，竟然渲染出了清唱一样的纯净和圣洁感，呈现明快、活泼、欢愉的基调，却配合了一场牺牲的惨剧，此反差之四。设想一下，如果本剧的战斗场面血肉横飞尸横遍野，麻美面对的魔女实力强横，挥手之间就遭重创，麻美咬紧牙关一次次站起来突破极限地苦战，最后将遗言托付小圆后在慷慨激昂的音乐中义无反顾地迎来断头牺牲，这种模式化的桥段引起的反响又会如何。

      战斗场景是亮点，那么人物画作就是短板了。在谈人物画之前先提一下去年的一部《黑岩射手》，拥有散乱的剧情，无厘头的分镜，拖沓的节奏的一部毫无诚意的精分广告MTV，却出人意料地红火。客观地说黑岩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制作方一定深刻认识到如今废宅太多烂片不够消费，只要人设插画够炫，加上周边产品开发和宣传力度，不愁没钱赚。黑岩唯一可取之处是啥？角色原案！靠的就是精美绚丽的造型带来极高的人气。什么品质的剧本就要配什么样的演员，多数情况是烂剧本白瞎了好演员，小圆脸却是为数不多的反例——角色原案和画面远没有达到剧本的出色程度，也就成了短板。
       前面说结界场景很有特色，可角色进入结界别扭就来了：要么通过光影、透视、造型、动作视角尽量写实突出反差，要么统一风格(比如美树阻断痛觉的那场战斗，纯二维画面视觉上却很有张力)，可多数时候结界内的魔法少女们缺乏立体感的形体机械的动作贫乏的套路，线稿都没抹清这是玩皮影戏呢？结界的空间感和层次感很大程度上被人物的形象给破坏没了。QB你赶紧和黑岩射手契约，拉来当魔法少吧......
       角色画的精细程度同样影响了剧情的感染力和人物形象的丰满。人际交流中文字内容只占了7%影响力，语气或音调有38%影响力而表情和肢体语言占了55%影响力——在影视作品中同样如此，所以动画与真人影视最大的先天差距就是无法通过演员的演技来传达这55%的内容。为弥补这部分的缺失，动画常用的方法一是提高文字语气音调这部分的影响力，也就是比真人影视夸张化的对白，语气和动作来强化戏剧性；二是仔细刻画人物的表情动作细节缩小和真人的差距，这意味着成本；三是扬长避短在光影色彩场景和空镜下功夫，辅以声画蒙太奇强化人物以外其他元素的感染力，这也意味着成本。
      第一种方法是所有动漫中普遍存在的，而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夸张化的反面——含蓄、内敛、节制、隐忍的表演风格无法实现(想实现只能靠方法2)，而且夸张过度容易陷入卖萌。说到卖萌本身也算是一种表现手法(和卖肉一样)，由于广大宅族喜闻乐见，导致了一些为迎合这部分口味完全以卖萌卖肉卖腐为卖点的"低级趣味"的作品，要指出的是低级的不是卖萌卖肉本身，而是手段沦为目的而内涵缺失，同样有既卖萌又卖肉又血腥暴力重口猎奇还有深刻内涵的上佳之作。回到小圆，很庆幸本作没有太多卖萌，表演力度多数情况不是过度而是不足——剧情到了飙感情戏的时候面对一张包子脸实在是....仿佛见到了桃花岛上的李亚鹏。
      以剧本的水准来衡量，大部分“文戏”只能介于刚及格的层次。这些文戏就是在没有复杂的特技和道具场景支持，也没有蒙太奇来辅助，回归最原始的表演——舞台剧的情况下，仅靠演员自身在长镜头中进行的表演。这时候画作粗糙的短板暴露无遗，几乎没有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和动作细节，简直从动画倒退到纸面。所幸新房昭之最大限度压缩了这种文戏的次数和时间，并通过鲜明的色彩对比和打光补充表现力，再安排进紧凑的蒙太奇中——这种手段也和《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处理方式如出一辙。在人物塑造中同样也避开画作粗糙的短板，采用意识流将人物心理、思绪的飘忽变幻，情节段落的交叉拼接，现实情景、感觉印象以及回忆、向往的交织叠合，象征性意象及心理独白的多重展示揉和一体，和气氛、节奏一起弥补了人物画的不足。只在回看第二、第三遍，消化了各种亮点之后才逐渐凸现出不足来。
       所幸剧情优秀，配音的表演出彩，人物塑造已经算成功。如果多砸经费加入更多二、三方法，在现有基础上添加一倍的帧数到30%的镜头里，小圆脸整体水准无疑会再上一个台阶。

      从制作上看，整体情节安排，气氛的营造，场景设计都值得称道。在了解剧情之后重看依旧是一部佳作。而不足之处在于人物画作和细节的粗糙，世界观的灌输略显生硬，部分情节的转折铺垫不够饱满，人物内心的刻画也有所不足。加上"魔法少女"这个题材，《小圆》虽然出色但预计只能在宅圈内受到热捧，影响力不太可能波及到主流媒体中，谨慎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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