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6-27 16:34:17 作者:觀禮施也✓ Language

《妄想代理人》,今敏和師匠平沢進的合作之一,非常有趣的動畫,以前看過一遍似懂非懂,如今二刷有了不同的體驗。我看到了很多作品的影子,比如內核相似的星際牛仔、設定類似的怪物、安倍橋魔法街、電腦線圈、i/o revision、混沌之腦等等。其實這些作品都有其根源,因此是相似的,這一點最後再談。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1張
海報

這部番主線分為兩層,表層是:設計師月子因童年創傷而創造出來代表溫柔鄉的玩偶麻洛美,以及代表心魔的棒球少年,它倆的形象先後火爆於世界,從而產生一系列影響。動畫借這兩個形象展現了眾多社會現象,如中年危機、家庭矛盾、人際關係、生死、宅等等。 裡層是:人在面對社會壓力時,會選擇逃避以休息,或是選擇正視並鬥爭。對於具體的人,後者是解決之道,即人應當具有頑強不屈的意志。 我的理解: 首先是劇情。一切起源於設計師月子幼年,在遛狗時,她因為身體不舒服而放開繩子導致愛狗遭遇車禍,為了掩蓋心中的創傷、以及逃避父親可能的責罵,她幻想出道路魔襲擊了她,將責任轉移。於是產生了作為撫慰的麻洛美(愛狗的另一種存在形式),和作為罪惡的棒球少年(自己的責任轉移出的虛幻體),他倆可以看作對立平衡的一體兩面(“逃避”的體,善惡兩面)。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2張
設計師鷺月子

在十年後,月子設計的麻洛美大火,繼而出現的種種壓力開始再一次刺激月子,她幻想出麻洛美和棒球少年解放她,前者是一種精神寄託,以保持自己的心態,後者使她成為受害者博得同情,並騰出時間休息。漸漸地,她的幻想產生了巨大的社會影響。火爆的麻洛美成為人們共同的溫柔鄉,同時現實中,巨大的商業利益也使一些人為其所困。棒球少年成為人們的談資,崇拜者作為模仿犯,滿足自己內心的英雄需求;更多的人則是利用其作為休息的藉口、殺人的掩飾。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3張
棒球少年

世界變得荒誕,但世界本就充滿荒誕。渴望融入圈子的主婦面對重傷的丈夫只為講出合理的故事,似乎就能被接納;渴望自殺的人們在發現生活的美好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死亡;殺死平日的同事只為立功證明價值的工作人員最終死於自己的瘋狂,而電視臺的人也如同他一樣,毫不在乎人的生命,僅僅為了那捲帶來利益的錄像帶;被手辦支配的宅,他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靠著幻想過活……最終,隨著人們的追捧,麻洛美和棒球少年越來越多,這樣的平衡也越發不穩定。在面對警官助手說出的真相時,月子動搖了,她捨棄現實,逃進了麻洛美創造的最後的溫柔鄉。而現實世界中,麻洛美的消失(精神寄託的崩潰)使得棒球少年壓倒性地形成絕望海洋,衝擊著世界。在眾人的幫助下,月子終於正視現實,承認自己的責任,消除了心魔,世界被拯救了。但下一個月子會繼續產生,這樣的社會中,輪迴會繼續。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4張
棒球少年不會徹底消失

本劇充斥著不那么科學的東西,但大多可以解釋。首先靈魂和幻想是存在的。三人組那集,就是靈魂和幻想的交織。棒球少年是人心惡念的實體,對於死人自然不起作用,只會消失。模仿犯自殺那集,棒球少年的穿牆和一分為二(同時存在於各處)也表明其本質是虛幻的。但當其變得強大(社會影響力增強),人們漸漸將惡念依附於這個形象上,棒球少年便成為人們共同的惡念,從人類變為怪物、從少年變成巨人、從有形變成無形,最終具有實體的破壞性。這是幻想與現實的交織。 對於其中的人物,有些很值得討論: 首先是全劇最牛,沒有被擊倒的兩個人:警官夫人和警官助手。夫人在最後出現,她身患重病,與內心的棒球少年鬥爭,心魔多次快要勝利時,她能夠堅守信念,勇敢面對現實,並拼命去奮鬥和改變。她不僅擊倒了棒球少年,更是拉了警官一把,用堅強拯救了警官,使他脫離幻想。夫人真正體現了人的強大意志、面對無盡艱難仍然不屈的倔強。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5張
警官夫人

警官助手則是新時代的警官代表,他的查案方式不同於舊時代的逼供與暴力,而偏向心理和現代技術,這十分有效。同時在被炒魷魚後,他並未逃避,仍然想辦法尋求真相,盡保護市民的責任。正是這類人的存在才使得真相得以發掘出,是拯救世界的關鍵。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6張
警官助手

夫人和助手選擇了兩條解決問題的途徑。夫人面對自身的心魔,與之談判周旋,憑藉堅強的意志以力破法;助手投身於幻想世界,尋找源頭後再與月子的惡念決一死戰,但此時棒球少年已經成為人們共同的惡念,助手的力量過於單薄,他只能期待對創造者月子的說服發生作用,從源頭消滅惡念。 月子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兒時的創傷是身體的自我保護,也埋下了心魔的種子,這其實無可厚非。但當她具有社會影響力時,心魔由私人走向公共,如同蝴蝶效應,產生足以影響世界的災難。不過,月子只是一個內向的女孩,像許許多多人一樣(全劇開頭結尾的街景、以及劇中的故事),會逃避現實、轉移責任、欺騙以短暫休息等等。有大問題的並非人自身,而是現代社會(或者,日本現代社會,有著更特別的問題)。 現代技術和經濟的發展推動世界“進步”,人們漸漸發現,這樣的進步卻帶來更多的問題,例如戰亂與壓迫、道德敗壞、難以獲得幸福等等,這使得科技以及直線的時間觀,即“進步”本身遭受懷疑,這就是現代性危機。作者的態度是加強人本身的意志,以抵抗這樣的危機,這只是緩兵之計,輪迴將持續,但對於個人則是有效的,可能是唯一的。我認為這樣的現狀是悲觀的、艱難的。 警官嚮往著舊時代。在現代的語境下,“舊”和“新”可能成為“現代”的定義。對於後現代主義者,舊時代是落後的,他們在新時代基礎上尋求解決之道,就像警官助手。對於前現代主義者,舊時代是純樸良善的,他們提倡部分理念迴歸過去。警官充滿對舊時代的憧憬,現實的疲憊使他短暫休憩在麻洛美創造的虛幻的、屬於他自己的溫柔鄉,在那裡沒有煩惱,沒有球棒少年,但這終究只是虛妄。警官最終也擊碎不切實際的、已經成為過去的幻想,正視現實。因為他其實也是完全清醒的,清醒地明白往日不再,他是夫人的力量來源。 撿垃圾老婆婆,看似獨立,卻是劇情重要的推動者。她至始至終如同警官夫人,沒有被生活的重壓所擊倒。更強的是,她可能根本沒有看見球棒少年(至少沒有受月子影響)。這意味著作為見慣世事炎涼的老人,她的生存本身便代表著強大的意志,就像餘華《活著》裡的老人。正是因為她的存在,作為客觀的見證者(而不去利用球棒少年),案件才能走向真相,這是達成GE的重要一步。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7張
老婆婆

精神混亂的老爺子,算是全劇最神祕的人。他因為受騙而神志不清,同時活在現實與幻想中(就像沙耶一樣,“得病”的世界才是正常的形態),他的字謎作為下集預告的“夢預”以及投身幻想的警官助手、模仿犯的啟示。這全是因為他能夠洞察人們的幻想,並寫下預示。這其實是傳統“巫師”的代表,人們相信在迷幻朦朧中/神志不清的人能夠與神明對話以獲得啟示。這樣的神祕非常貼合幻想,在劇中靈驗,併成為拯救世界的關鍵。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8張
老爺子

最後是關於一些散點的想法: 關於op和ed:op中人們開懷大笑,彷彿徹底地解放。劇中出現的類似笑容大概有幾種,比如模仿犯沉醉於自身世界的幻想、女孩失憶後也失去痛苦記憶的解脫、蝶野/瑪利亞精神崩潰的狂亂、警官夫人對心魔的嘲笑、警官沉淪於美好過去的放鬆等等。這本質上是一種自我保護,藉由大笑釋放壓力,也是人們對幸福的渴望。不過結合荒誕的場景、僵硬的面部表情,表明這樣的渴望只是虛幻。ed則是更加虛幻的休息,人們表情安詳,彷彿終於能夠睡個好覺。但音樂營造的虛無感表明這仍然是逃避現實,人們沉醉於個人的幻想中,如同麻洛美為警官營造的紙片人世界。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9張
虛幻的休息

關於主題:主要探討現代社會的各種壓力和現象,並提出瞭解決之道,這是人們心裡明白卻總是做不到的。 和其它一些作品的聯繫: 和《星際牛仔》、《混沌武士》的聯繫:內核都是面對現實,不再逃避。成年人的世界,承受成年人的眾多痛苦。逃避是人之本性,因為它帶來心理上的休息。逃避是虛幻,因為它不能解決問題,但它可以幫助人們積累力量,人們可以休息,但不能沉淪。對於消費主義的陷阱(麻洛美一般的番劇/形象,帶來虛幻的美好),人們必須堅決抵制;對於自身增長的惡念,人們終究需要正視並鬥爭以解決,否則在虛無中喪失心智。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10張
混沌武士

和《電腦線圈》的聯繫:童年的創傷延續至成年,實際揭示了成年人痛苦的一些來源。月子的創傷未能及時處理,在成年時期產生巨大的影響;而電腦線圈中,友情下的理解包容使得勇子告別過去,在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下治癒創傷。 和《安倍橋魔法街》的聯繫:創傷/痛苦使人自我保護而逃避現實,月子創造了麻洛美和道路魔;安倍橋主角創造了眾多幻想世界,最後甚至嘗試扭轉因果以改變現實。兒童總是有逃避的特權,但這是有時限的,一旦延續至成人,小的問題會帶來巨大的影響。安倍橋是御宅族立身之作,人們創造屬於自己的世界,在其中或休息、或逃避現實、或藉此討論思考、發表觀點等等。二次元世界成為虛擬的試驗場,任由人們發揮。 和《怪物》的聯繫:約翰的童年創傷產生了沒有名字的怪物,逐漸以繪本描述的形式將其吞噬,變為真正的怪物—虛無。他和《劍風傳奇》的格里菲斯很像,本質是惡魔,而表面聖潔。約翰能夠化身為各種形態,入侵人們的內心,使堅定的人破防,精神崩潰或自殺,於是虛無便代表著純粹的惡念,即披著麻洛美外殼的棒球少年,操弄著人心。不同的是,約翰是東德社會實驗的產物,是nazi創造超人的延續,這樣的“超人”,就像《V for Vendetta》的V,對其本身是悲劇,也會成為社會的悲劇。

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的痛苦?—《妄想代理人》解析 - 第11張
約翰

“面對現實,與之鬥爭,不再逃避過去”,這樣的主題在日本番劇中其實是常青的,很多優秀的作品都會以之作為內核。在最終回的最後,一切恢復時的那句感嘆“就像戰後一樣”,似乎揭示了某種起源。 一戰和二戰都是現代方案的後果,壯大的科技力量帶來美好的進步,同時也帶來更為嚴重的災難。究其歷史,日本於近代被叩開國門,算是接觸現代的起點;明治維新使日本短時間成為強大的帝國,彰顯科技的強大力量;列強的排擠致使日本愈加走向軍國主義,力量至上,強調個人意志的無所不能;二戰則重重打擊日本,與動畫相反,國民的自信與精神受到摧殘,留下的只有迷惑和混亂;黃金年代是日本人懷念的時代,經濟飛騰,人民幸福;失去的十年以後,再一次的打擊結合世界範圍的現代性危機使日本社會產生眾多問題。相對於其它國家,戰敗國的日本面臨更為嚴峻的挑戰。 在社會、國家、人類的層面,現代性危機的解決是複雜而充滿爭議的;在人的個體層面,創作者藉由各種途徑表達他們的觀點,而以上的常青主題就是一種主流的觀點,一種積極的觀點。

動畫信息

妄想代理人
中文名:妄想代理人
原 名:None
又 名:Paranoia Agent / Mousou dairinin
首 播:2004-02-02(日本)
IMDb:tt0433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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