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們的敗者之歌

   如果說有哪部作品的評論，是我想寫，卻又不敢去寫的，毫無疑問它的名字叫《ghost in the shell》，沒有之一。

    因此，將EARTH理解成對它的致敬，我依舊是誠惶誠恐。當我下筆時，離最後一次看GIS已經有兩三年，但當我重看SAC和GIG後，發現自己的作品充滿著它的影子。特別是第三部，我在冥冥中甚至嚴謹地遵循了GIG的構造法，而在寫的過程裡卻對自己的作為一無所知。

    只能說，我受這個作品的影響恐怕已經深入骨髓了。

    畢竟，在構築名為我的個體所具有的所有價值觀中，至少有三分之二來自於SF，或許其中又有三分之一是來自於GIS。

 

（1）英雄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在一本以消除分歧和紛爭為最高目標的大一統社會中，不管是作者，還是民眾都在呼喚並且讚美，甚至是利用英雄。

    但事實是，英雄對於過於強悍的社會系統來說，是不必要的，因為個體無法解決系統的任何問題。這是具有英雄之姿的公安九課最大的弱點，哪怕再強大，它無法解決社會問題，也無法對抗民眾。否則它就會站在系統的對立面，成為必須被抹殺的敵人。

    可是，站在另一側，他又是被需要的。

    無意義卻被需要。這就是英雄的本質。

    具有悲哀甚至可笑的幻想性，或者說，具有名為絕望的希望，就是英雄本身。

    合田希望利用英雄來建構體系，利用的人們，特別是那些徹底理解自身無力的社會個體，對於《改變》本身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來推動體系的變革。

    體系依賴者。過度強調協調性的惡果，便是讓體系內的個體缺乏活力以及前進的慾望。合人因此認為本國表面上是資本主義實際上卻是徹底社會主義的原因，因為即使是那個政權也因為鑲嵌於更大體系中（日美安保），被他人控制而逐漸在現實面前喪失了前進的慾望。

    他要改變這種被扭曲的現實。讓體系回到本來的面目。

    合田雖然是奸角，並且利用了個別的11人病毒作為雷管，但他本身並沒有從中獲利的目的，單純地說，他僅僅只是想和體系為敵，不是任何一方——總理、官房長官、九課、米國的盟友或者敵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然而目的卻極其單純。或許，這就是他認為身為體系之敵的唯一方法。

 

（2）笑面男

    笑面男不是英雄，是一個英雄的符號。他本身具有了英雄的所有特徵：純粹的目的，適當的神祕感，被模仿和被利用，對無力改變現實的反省和退出，為了被賦予的責任而再度成為英雄。

    如男主所說，如果不是看到那個控告微機械治療法的信息，他就不會成為笑面男，因此笑面男一開始就是被需要的產物。他只是單純地迴應了這個願望。

    而後，殘酷的現實不但沒有因為他的出現而有所改變，甚至有人反過來利用他的存在而威脅控制各大企業。笑面男認識到自己的無力感後，便以那句話為標誌，退出了這個戰場。

    但，笑面男的退出並沒有結束“戰爭”。甚至，這個戰場藉助英雄的出現而不斷地蔓延，針對的對象和手段也出現了擴大化現象。這時，笑面男成為了一種具有宗教意義的符號，演化成了對體系的攻擊。當然，這本身是很有意思的——也就是體系作為一個更大的意識體為何也需要英雄的原因。

    村田疫苗這件事完全是有人利用體系而採取壓制的結果，但這個結果是扭曲的，是不正常的。因為體系內的人也不得不使用村田疫苗。正是這個扭曲性隨著時間而不斷擴大，包括了政治經濟醫療公司等等人物都牽扯其中。最後甚至演化成了導致政權倒臺的導火索。而起因僅僅是一個疫苗。

    體系作為更大的意識體，有自組織的能力，同時，在跟廣泛的時空範疇，它有對扭曲進行排除的訴求。當體系內的組織無法解決這個扭曲時，作為體系外的無力量個體，便會被體系塑造成英雄，以突變的方式進入到體系中，將病灶破壞。

    因此，我才說小葵是被需要的。即使不是他，也可能是第二個笑面男，更有可能是公安九課（素子充當了最後一個），因為這個扭曲牽涉的人群實在太廣了。

    很多人會將笑面男這個特徵作為一個被利用的意外（無原創性的原本），或者作為一個無關的信息被新的變量所改寫的後果（原創性的副本）。但實際，“目的”一直都存在於笑面男這個信息體內，並且控制著它的進化。包括了利用笑面男的事件獲利這種加大扭曲的行為，以及素子冒充笑面男和教授見面的減少扭曲行為。體系利用笑面男不斷地擴大戰爭的規模，為的是能夠解決扭曲本身。

    這裡面會有個悖論，為什麼體系的意志會同時導致兩種相反的行為——擴大扭曲和減少扭曲，和蓋亞理論一樣，自組織本身包括了改良和革命兩部分。

    簡單說，如果可以在體系內解決扭曲，那麼體系就會採取相對溫和的手段，譬如公安九課來解決問題，在這個過程中，體系會容忍扭曲的存在，不會馬上崩潰。

    但如果問題過大，無法再體系內解決，那麼體系會反過來，加速問題的擴大，使得問題突破臨界點，引來不惜破壞體系本身的革命，換來體系的重生。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溫室效應和汙染。地球有自潔淨功能，但一旦突破了臨界值，會反過來利用汙染，使得環境的破壞加劇。這種兩面性是所有體系所具備的。用古話來說，既不是母親，也不是屠夫。它只是規律本身。

 

（2）久世英雄

    久世英雄，這個人和GIG的故事一樣，受著各方的非議和不滿，而其中的原因，恰恰不是因為情節，而是因為背景的設置。就像久世被設置成了一個和素子有一腿的小白臉，GIG同樣因為大戰的背景以及政治意味濃厚的劇情，而被很多沒有思考，甚至完全看不懂的人所忽略甚至咆哮。

    ——未來和過去有同樣的構成。其實GIG已經做到了。

    它預言了，一旦經濟危機爆發，當米帝的霸權被削弱，新內閣將很可能尋求更大的自主地位，要求和米帝平起平坐。這本身實際上是體系要求消除扭曲的結果，因為美日安保是扭曲的產物。

    區別只是，內閣的名字換成了鳩山。這也是米帝所不希望看到的，

    當然，GIG將大戰作為一個重要參數加入了系統運算中，導致了在我們看來，運算結果有些失常。譬如半島戰爭再開，聯軍勝利，“日本奇蹟”（此奇蹟非彼奇蹟）等等。

    在現實中，我們更偏向於將大戰作為一個禁止參數，然而即便這樣，就我們的立場來說，咆哮著中國應該更加堅硬的人不在少數。將它作為一個可變參數加入計算，以為會有更優解恐怕只是一廂情願。而出現怪異的解，甚至被無關第三者利用，則是GIG所諷刺的。

    說回久世英雄，他的定義其實是很危險的——“引導者”，可以看出，雖然表面上說的是難民，其實更多的是fenlie主義的探討。不同立場不同價值觀的鬥爭，作為日本自身的國情，GIS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赤軍的影響。換句話說，它在一定程度上美化了恐怖分子。

    引導者，久世英雄就像是一個混合體，不，你甚至可以說他是群集意志在無意識情況下所產生的一個爆發點，或者說，一個“被需要的英雄”——分裂主義和極端民族主義的混合體。

    其中一部分，毫無疑問是本·拉登。毫無意義的行動（恐怖主義）本身被系統（伊斯蘭訴求）賦予了意義，並不斷出現了模仿者，甚至是忘卻了模仿的目的而被手段賦予意義的絕望者。

    stand alone complex

    可笑的是，另一部分，或許是dalai。

    是的，與其說我在故事中感受到的是對混亂時局的不安，不如說是對分lie主義的不安吧？即使是在GIG中，這個問題到最後依然是無解的。——“一切只是回到了原點”

    合田希望用核彈一次性解決扭曲（難民問題&美日安保），並且重建體系的願望在最後關頭失敗了，他萬萬沒想到，塔奇庫馬作為最後一根稻草，決定勝敗的歸屬。

    當然，在這裡沒有人是贏家，只是改革壓倒了革命。然而，改革本身是否能夠成功，又是另一個問題。當然，合田的失敗不值得同情，他妄圖以體系之敵，替體系作出判斷，通過利用人造的英雄來激化矛盾，達到提前爆發革命，進而重建體系的目的。

    合田一人本身，就是一個妄圖接近第六法的扭曲例子。因此，第六法賦予了塔奇庫馬靈魂，賦予他們存在的意義，最終破壞了合田苦心經營的平衡，正是因為他太在乎恰到好處，才會在最關鍵的時候被最微不足道的工具所擊敗了。

 

 

（3）塔奇庫馬

    我最感興趣的存在就是塔奇庫馬，笑。從第一部笑面人到第二部個別的十一人。註定只能成為工具卻仍然堅持尋找自身價值和獨立性意義的塔奇庫馬，甚至讓我覺得有效耀眼啊！

    第一部，九課希望通過同步來實現每個不同個體塔奇庫馬的同一性。但在實戰中，塔奇庫馬通過“思考”和“消費”（天然油），得到了個性。

    這裡面涉及到我在作品裡的一個假設（沒有用到）：原本是個體的存在，會因為個體的弱小，而天生具有臣服於更高系統，成為其一部分並從中得到幸福感的衝動。

    那麼反過來，原本就是作為工具，作為系統一部分存在的東西，假設它們和前者在構成上是一致的，那麼獲得靈魂的它們很可能也具有反抗更高系統，通過這個“無意義”行為來得到自身存在感的衝動。特別是在喪失對生死的恐懼感的前提下，想要獲得“活著的實感”，這種衝動會更加強烈。

    換句話說，塔奇庫馬的不聽話源自於本能。這是在第一部中被回收的原因。從竊聽和跟蹤可以看出它們對於體系已經造成了威脅。但這種威脅並非具有目的性，而更像是一種本能，因此，當體系被破壞後，被遺棄的它們又基於靈魂而成為了保護體系的英雄。在喪失了保護的義務後，以自身的意志成為了保護者並且為了巴特而犧牲。這恰恰是個體和系統同一性的最好證明。這是素子認為自己認識得太晚的東西。

    而在第二部，九課講所有塔奇庫馬的AI搬到了衛星上，塔奇庫馬雖然具有了個性，卻也更加牢固地成為了系統的一部分。塔奇庫馬在實戰中慢慢認識到自身不怕死的原因是“‘我’並沒有存在於這個身體中”，因此也認識到了衛星是更高的第三者。

   由上及下的組織，必要的時候犧牲個體來保護系統的安全。一切都符合系統論的特徵。但是故事並不是到此而已。這種認識只是為了最後一幕的鋪墊——塔奇庫馬為了撞擊核彈，而毀掉了裝載AI的衛星。我認為這是整個故事最耀眼的地方。

    這個行為具有了太多個體的反抗特徵，它輕易甚至是痛快地違背了機器人三原則。

    第一塔奇庫馬違背素子的命令。

    第二塔奇庫馬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主動選擇了死亡。

    第三塔奇庫馬毀掉了構成自身的系統。

    而恰恰是這個奇蹟一般的行為，毀掉了合田的野心。塔奇庫馬之所以會毀掉自身的母系統，是因為它想要挽救更大的系統，挽救系統內的人類。而這樣的意志並不存在於編寫好的規則中，而是存在於塔奇庫馬的靈魂中。甚至可以將它視作神的恩賜，神給了塔奇庫馬一個機會宣告自身靈魂的存在，以及意志的獨一性。通過死亡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雖然，塔奇庫馬之所以有靈魂，也是因為它被放置在了社會系統之內，成為了社會系統的一部分。本質上仍然是社會系統選擇了塔奇庫馬，而不是一個意外。但或許是塔奇庫馬，才能夠擁有如此純白的意志，也只有塔奇庫馬才是最適合作為最後的力量去阻止合田的野心。

    塔奇庫馬和合人，同樣具備著在社會系統背景下的個性，卻也像是兩個極端的存在。

    或許，它才是整個系列中最大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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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樣子遮遮掩掩的評論方式真的不是我的擅長，但不這樣 沒辦法。

如果GIG被引進國內，一定會被國安請去喝茶的吧（意識形態已經超越不良的範疇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對於一個描寫公安九課的作品而言就是莫大諷刺了（注：日文“公安”的職能對應的是國家安全局而不是警察，）

不成體系的胡扯，暫時就到這。

 

PS1:如果你要問我最感動是哪一部分，毫無疑問是塔奇庫馬在兩部（SAC和GIG）的最後所表現出來的犧牲精神。這在我看來毫無疑問是最耀眼的。

PS2：我承認它的思想性有偏差之處，但我同樣認為不可能再有哪個作品在思想性上能超過攻殼機動隊。因為環境已經不允許出現第二步攻殼機動隊。它是屬於時代的，不屬於那個時代，不屬於這個時代，卻註定屬於某個時代。

PS3：恐怕連作者也不能完全理解這個作品誕生的意義所在。如它所說，stand alone complex。

——作品因為讀者而改變，被賦予進了更多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