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棋魂》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7-04 17:02:48 作者:尚 Language

“職業棋手是一條很長的路,不但長,而且到看不到盡頭,一生都在學習。”
“理想,是一生追逐的星星,走一路,望一路,學一路,人生就是這樣,不斷前進,永無止境。”

《棋魂》是有深度和高度的,它是我帶著一種厚重的敬畏感看完的。甚至有人說因為它的成功,讓日本圍棋喘息了最後一口氣。

靈魂附體這樣的設定,會讓你以為《棋魂》是一部幻想傳記。但除了藤原佐為這樣千年的鬼魂,《棋魂》都更像是一部棋手的記錄片——從下三濫的賭棋會所,到險峰之上的職業棋壇;從業餘的圍棋社,到職業的棋院。大量的細節和場景都很寫實。在描寫中國棋院的時候,嗯,這確實是我們土到掉渣的建築裝修。原來不僅僅是中國棋院,所有職業比賽的場景都是如此。甚至於每一場路人甲的棋都是出自棋譜。很有意思的是,很多人物都有各自的現實原型。

但只是如此,還是不夠的,不過是一個寫實的故事。作者為我們展開了一個完整、豐富的世界,卻從來沒有亂了章法,情節的推進和地點的切換都從容得當。這種氣質,讓我想起中國和外國的著名長篇。在需要登場時,人物躍然紙上,而任務結束之時,人物又能以恰當的、有所交代的方式果斷退場,不需要的人物更是能刪則刪。就好像進藤光和小明的愛情,一直都是輕描淡寫。進藤光的父親甚至只出現了一個背影。

《棋魂》的寫實在於寫出了一個世界的殘酷。它從大量的配角之中,由圍棋社到棋院、職業棋壇,用恰到好處的描寫,刻畫出了孩童、成人、怪人甚至壞人。參與其中的人物又是這樣真實,作者沒有絲毫讓配角臉譜化。每個人都有著鮮明的性格和平凡的缺點:嫉妒、自卑、迷茫、自大、求勝心切、吊兒郎當。那種亦友亦敵的掙扎也絲毫不隱瞞。還有任何人都逃不掉的在面對勁敵的掙扎和自我懷疑。
我時不時感同身受。“這就是等待競爭對手成績的心情”、“這就是打輸的不甘心”、“這就是我落選時候的失落”、“我面對誰時也是這樣的感覺”。

這是參加過競技比賽、參加過職業考試的人都能夠體會的吧。強者往上前進,敗者卻只能停留在原地徘徊不前,這說的並不是心態和成績,而是現實,就好像沒有通過職業資格考試的人,根本不能邁入這個職業的世界,只能在外圍不斷窺望。業餘與職業、首輪與入圍之間,是一塊看不到盡頭的高牆。像主角一樣的勝者,當然是“雖千萬人,吾往矣”,但這些敗者,這些配角,難道就不是苦心孤詣、步步驚心,最後“一將功成萬骨枯”嗎?有多少的勝利的歡笑,背後就有更多的失落惆悵。

主角也是如此,進藤光的犧牲如同所有職業棋手一樣。要成為職業棋手,就要離開圍棋社,離開學校,和過去作決裂。作者並沒有讓進藤光參加前期核心的圍棋大賽,再去棋院,這樣一個歡樂的結局,而是讓他狠心的離開了圍棋社,成為院生。而這才是現實,進藤光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麼,所以選擇了繼續前進。就好像升入校隊的人,很有可能就從此在院隊消失了,但大家還是會往上爬,因為時間是不等人的。而在後來的故事裡,小明甚至要求他不要在圍棋社出現了,並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他們都有各自的道路要走,早已不能顧及他人。

但《棋魂》又是溫柔的,作者不僅對這些人的失敗和放棄作出了體貼的描寫,而這些人無論是繼續在棋壇征戰,還是放棄了圍棋,都在日後的人生中,理想化地找到了自己的成功和“小確幸”。就好像裡面一句臺詞,“每個人的成長是不同的,有時候人生兜一個圈也不錯”。

更不用說它那些路人皆知的情節——藤原佐為的消失、塔矢亮和進藤光的相互追逐、塔矢行洋和藤原佐為的對決。正正是這些讓人深刻的苦痛,使之成為名作。

當然《棋魂》沒有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就是熱血和拼搏。但是,唯獨它是從這樣一個角度切入的,那就是認真和投入。主角從認真而開始,到投入而成熟。確實也是如此,熱血往往是一時的,真正讓人沉澱的,是眼裡的認真和長久的投入。真正讓人充滿緊張的,是認真。是面對勁敵的時候,雖然害怕、滿身顫抖,卻依然執著於眼前的棋盤。當進入棋院的時候,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的投入於眼前的棋盤,就像是去成都參加捭闔辯論的時候,除了場上的言語,所有人再也聽不見、發不出任何聲音。這是我所能體會過最浪漫的熱血。

同時也驚歎於作者清醒的頭腦,它時刻提醒我們“日本棋壇近幾年已經沒有好的新人了”,不侷限於日本自己,後期更是將讀者帶到了中國棋院、韓國棋院,描寫了比日本棋院還要慘烈的圍棋世界,並且對中韓圍棋的強大充滿了敬佩。視野一下子開闊到了世界圍棋。
而作者對圍棋世界的走向也非常敏銳,用網絡圍棋連接了世界的業餘棋壇,更在當時人工智能開始邁向圍棋的背景下斷言“神之一手將出自這個盒子之內”,而在阿爾法狗之前,還有很多人對此不屑一顧。

而最後,讓這部作品有了高度和現實意義的,竟然是在於對日本圍棋的挽留,《棋魂》發出了這樣的痛心——已經有很多人忘記本因坊秀策這樣的棋神了。日本圍棋從那時開始已經走向了沒落,到現在更是被壓在中韓身後,看不到翻身的希望。塔矢行洋這樣的高度可以說是徹底的幻想,但塔矢行洋毅然退役、參加中國聯賽、成為韓國棋院客座老師,又似乎在呼喚那些日本成名棋手,走向世界,投身於圍棋的浪潮中不斷進步。藤原佐為,則是代表了日本圍棋歷史的厚重,代表的是前人對圍棋的無愧而又始終如一的追求。而塔矢亮和進藤光,這樣能夠對抗中韓的棋手,則是對年輕一輩棋手的渴望與呼喚——“只有一個天才是無法創造出名局的,圍棋這種東西只有兩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遇到一起才能展現它的魅力所在!”。

在作品尾段有一段對整個故事點睛的對話:“圍棋之神很寂寞吧”“搞不好是這樣,圍棋之神才教人下棋,讓我們棋藝進步?因為他要培養一個能與他匹敵的人呢”。——原來是“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而最後一話的標題恰恰就是“我們在呼喚著您”。

而這一切集合在一起,不得不讓人充滿敬畏,為其屏氣凝神。何止是圍棋,就如同《三體》給我們展開的是宇宙深處的浩瀚和驚奇,《棋魂》給我們展開的,是人類技藝那厚重的血汗。是人類“更高更快更強”的體現,對自身極限的亙古探索。

真是羨慕啊,這些人找到了自己願意傾其一生的事業,相比之下,又有多少眼光短淺的人,在執著於眼前的蠅頭小利、一時優越而不能自拔呢?有多少人面對一畝田三分地,就已經可以心滿意足的躺進棺材呢?眼中只有小小的情愛交織,是談不上人生的。
敬畏《棋魂》 - 第1張
本因坊秀策的凝視

動畫信息

棋靈王
中文名:棋靈王
原 名:ヒカルの碁
又 名:棋靈王(臺) / 光之棋 / Hikaru no go
首 播:2001-10-10(日本)
IMDb:tt0426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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