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ene Freedom和Meme Freedom

電影《燃燒》曾以Little Hunger指代生理上的飢餓，Great Hunger指代生命意義的探索，這是每部偉大作品都想要去做的——抽象化價值導向。

《進擊的巨人》有著同樣的野心，前三季探討的是Little Freedom，即個體上的自由；最終季則嘗試探索Great Freedom，討論生命意義的延續。

具體而言，最終季通過Zeke和Eren兄弟倆的計劃，鋪陳出了兩條通往Great Freedom的道路。

Zeke的方案叫做「安樂死計劃」，其關鍵在於對整個艾爾迪亞族群實施基因改造，剝奪生育能力，破除印刻在Gene裡的束縛，故為Gene Freedom。

《巨人》世界永恆的矛盾是，每當談及鬥爭，就會搬出「誰先動的手」那套爭論。但在生物學上，如果你讀過《自私的基因》，這裡頭更本質的東西，是基因自我擴張的本能，是「自然選擇」和「適者生存」的結果。

因此，Zeke看來，只有中斷艾族Gene的繁衍，才能真正實現艾族人甚至全人類的自由。

與Zeke相對，Eren採用的是一套基於模因的方案，其關鍵在於終結根植於艾族人心中的「奴性」Meme，故為Meme Freedom。

Meme這個詞，正是源自《自私的基因》一書，指與Gene在生物進化過程作用相類似的某個東西，是語言、信仰、文化、歷史等傳承的基本單位。從原始人類的「圖騰」到我們現在常說的「梗」，都是Meme。當我們把Meme宏觀化，就會得到「二次元」「奴隸制」「自由主義」這些概括一種Meme現象的詞彙。

《巨人》世界的問題根源，最終具象化成了始祖Ymir。劇情把Ymir設置為連接艾族人的「道路」，指的便是那些連結所有人的Meme現象。Eren對話Ymir，就是對話兩千年來的「奴隸制」，Eren的「地鳴廣播」，就是向所有人喊話「艾族人有平等的追求自由的權利」。

因此，Eren看來，只有解放始祖Ymir的「奴性」，才能真正實現艾族人甚至全人類的思想解放。

這兩個計劃就像是「一枚硬幣的兩面」，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Zeke還是Eren，他們的計劃裡，「地鳴」都只是工具和手段，真正發揮作用的，是Gene和Meme的改造。

那么，為什么Eren不遵循Zeke的計劃，而選擇實施另一套計劃？

這裡頭有幾個問題。

問題一，為什么Eren不同意Zeke的「安樂死計劃」？

答案是，Zeke計劃的重要一環是，利用女王Hisutoria儘可能的繁衍子嗣，這正是「奴性」的體現，是Eren斷然不能接受的。

問題二，實施「安樂死計劃」，就能實現Great Freedom嗎？

答案是，巨人從來都是工具性大於實體性的。隨著科技發展，可以預見核武器的出現，將會有新的「工具」替代巨人的工具性。因而，「安樂死計劃」並非治本之策。

問題三，始祖Ymir為什么答應Eren而不是Zeke？

答案是，Zeke對Ymir下達命令，本質上還是那套「支配與被支配」的思想。而Eren是給予Ymir選擇的機會，告訴她，她是個人，而不是誰的奴隸。

問題四，始祖Ymir的自由意味著什么？

答案是，始祖Ymir作為一種Meme現象，可以指代「奴隸制」，當然也可以指代「自由主義」。對「巨人」能力的理想使用，不是完全剝奪，也不是予取予求，而是收放自如、與世長存。

問題五，Eren的計劃能否實現Great Freedom？

答案是，區別於前三季的「壓迫與反壓迫」，Eren的Meme Freedom，讓艾族人有機會真正的思考和選擇是否鬥爭。「地鳴」發生後，Eren、Armin、Mikasa、Conny、Reiner、Annie、Falco、Gabi都自由地選擇了是否鬥爭、和誰鬥爭。

但正如Eren指出Armin困囿於前代巨人的Meme、Mikasa困囿於家族的Gene，無論Meme Freedom還是Gene Freedom，都沒有打破「遺傳機制」是建基於「因果律」之上的。只要是「因果律」，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意志」。縱觀整部《巨人》，只有Eren曾經成功打破「因果律」，對過去的梟和格里沙造成影響。

於是，觀眾和作者之間的思想鴻溝出現了。Great Freedom，只能是Eren的Great Freedom。

問題六，何為Great Freedom？

答案是，一萬個人，就會有一萬個答案，因為背後是一萬套「遺傳機制」。有的觀眾把Great Freedom看作是「生命的延續」或「眾生的平等」，那「地鳴」自然是反人類的。

但若站在Eren的立場，把Great Freedom解作「生命意義的延續」，則正好說明Eren看清了那套「遺傳機制」，看清了所有人行為的「不自由」或是「無意義」，正是他打破「因果律」的行為，才是最「有意義」的。

這就是「進擊的巨人」，不管在哪個時代，都為追求自由而持續往前邁進，為自由而戰，為生命賦予意義。

所有人都有資格被愛

所有決定都會帶來傷害

你不知道大海正在等你掉下來

而看似一波又一波的傷害

令雨水害怕

你知道嗎

其實是海用來擁抱雨的方法

未經歷過大雨的人

會將雨離開雲

叫作忍痛離開

當經歷過一場又一場大雨

你會知道這種離開

將要擁抱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