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是一場綜合的勝利

你的名字

我相信，我相信的一切變成火焰，照耀彼此的臉，茫茫人海，相互看見。

——《不說再見》

記得高曉鬆在《曉鬆奇談》訪問日本大師的一期中聊到，為什麼日本的文化做到了如此精細，影響了其工業在內的諸多行業，其因也許在於在沒有大航海包圍全球之前，日本是世界的文化的終點，始至大不列顛，經過歐洲大陸，中東，中國，高麗，終止日本，所以彙集了世界文化的集合點，是濃縮了的精華，無論是主觀接受還是客觀強勢注入影響，這是都不能否認的事實。

落到這部電影來看，《你的名字》成為日本票房第四，收穫248億日元的好成績（摺合人民幣15億元）。恐怕得益於日本日益積累的龐大動漫受眾群，以及其他國家和地區都不能媲美的漫畫歷史。作為國人來說，似乎難以理解為何一部動畫片或者是動漫能收穫如此高的票房，而且如果僅是在擁有龐大受眾群和歷史淵源的日本本土獲得如此大的成就尚可理解，但為何《你的名字》能成為日本歷史上全球票房最高的日本電影，甚至超越了《千與千尋》保持的日本電影全球票房紀錄，更何況這還是一部——嗯，動漫？其中原因有待深入探討。這部乍看不錯細品起來別緻的作品，就像每個人都想要與瀧一樣嘗試看似噁心實則被敕使稱作做好的口嚼酒。本片之所以能風靡全球，而不侷限於日本，更像是日本動漫集合了世界文化的精華，久經醞釀的一壺口嚼酒，穿越了時間，被世界打開，一口喝下，然後像夢裡的瀧與三葉一樣，難以忘懷。

一、現代鋼筋混泥土與傳統浴服、和式建築

《你的名字》主線為男女主人公瀧和三葉命運的離奇交織，真正讓該片擁有靈魂的應當是日本的傳統，尤其是在日本自明治維新快速發展，躋身世界強國現代化下的遺留傳統與現代文化的對抗與融合。三葉生活的糸守鎮遠在東京的郊區，如三葉所說：“這裡什麼都沒有”——電車2小時一趟，便利店9點就關門了，沒有書店，沒有牙醫，沒有兼職，（日本的年輕人還是很獨立的，瀧在東京就身兼多職，三葉和同伴早耶香也有此意），沒有咖啡館，沒有人願意嫁過來，日照時間還很短，唯二的兩家酒吧（割愛和大娘）看上去就像是麵包房和乾洗店，聽起來甚是無聊的小鎮看起來絲毫不遜色後面的東京國際大都市。

黑澤明的電影之所以能享譽海外擁有至高無上的經典地位，其作品並不是向世界展示了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後發展得如何繁榮與迅速，而是將日本本土的文化特色演繹出來，開創日本電影的獨特風格。日本電影中的獨特風格，濃厚的日本特色，日本無可匹敵的森林覆蓋率與和服、和式建築、茶道、料理、跪坐體現出的謙虛保守禮儀，黑板上來自《萬葉集》（相當於中國的《詩經》）的詩歌：

“彼處是何人，望卿莫相問。

九月露沾身，待卿於黃昏。”

此處補充一點，三葉在教室上課這裡，老師詳解《萬葉集》與語源暗含的問題，包括“誰そ彼”（他是誰）代表“黃昏時”的語源，很久之前也被叫做“彼誰そ”（誰那是）或“彼は誰”（那是誰），此處老師的解說為後面瀧和三葉在黃昏時相見做好了鋪墊，裡面蘊藏的語源語義與黃昏時兩個時空的交匯，瀧和三葉的相見，以及他是誰？那是誰？想要尋找對方知道對方名字的迫切心情，與本片的片名《你的名字》在這一剎那都得到了完美的印證和詮釋，可以說是完美無缺。他是誰？那又是誰？那個讓我魂牽夢繞的人到底是誰？一切都在黃昏，白天與夜晚交匯之時，當週遭世界的輪廓變得模糊，那個人便會出現在你的眼前。可以說這是電影蒙太奇的最好體現，精緻美幻的畫作，只有配上了內蘊深刻的意義才能體現出不一樣的價值。黃昏傍晚，包括此刻天空劃過的彗星，因為“你”的出現，才在寂寥空闊的山頂變得意義非凡。

可以這樣說，電影的前半段與其說是在交代男女主人公身體靈魂交換的故事，倒不如說是日本文化的展示。因為關五郎大火將神社和古籍付之一炬，祭奠的內涵流失了，保存下來的只有形式，但即使文字形式消失了，精神卻仍在。外婆宮水家族人將這一傳統利用神社保存下來，以此為宮水神社的重要使命。組結、結繩、三葉和妹妹四葉跳的祭奠舞，當眾做的口嚼酒，連三葉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羞於展示的禮儀和傳統在他人眼裡同樣也會存在質疑，不說外國人，即使是本國在新時代下成長起來的青年也對片中所展示的文化，以及日本現存的傳統文化產生質疑，即使夥伴敕使說口嚼酒是最好的酒，臺下的觀眾依舊認為噁心，當眾演示極為羞恥，這就不難解釋為什麼三葉的爸爸即使上門入贅也不願繼續在宮水神社繼續傳承，而是加入了外婆口裡所謂的政治，要求三葉走路抬頭挺胸，完善財政體制，為了競選四處拉票，與家人的關係漸漸疏遠。這樣的案例在中國也不勝枚舉，傳統文化在信息發展和經濟快速騰飛的現代科技文明衝擊下看似支離破碎，卻在不斷的挑戰中推陳出新，彰顯自己的重要價值。同樣，也因為有傳承堅守者三葉的外婆，將傳統的形式和內容繼承延續下來，也有三葉妹妹四葉作為新時代下的青年對傳統的創新和喜愛，一心想要做結繩組結，還想到用現代的思維來延續傳統，包括拍攝口嚼酒的照片，錄製製作流程視頻，製造“巫女口嚼酒”的噱頭，這不就是現代版的廣告、宣發和傳播麼！當然，當今社會更多的人應該屬於困惑於傳統的三葉，在眾人面前羞於演示口嚼酒，嚮往東京鋼筋水泥現代化大都市生活，想要喝咖啡，做兼職，去看演唱會，囿於侷限的生活，在迷茫中徘徊。

傳統是什麼？片中外婆說做結繩需要傾聽線的聲音是什麼，這樣形而上的話語背後有何含義？三葉一語道破，即用心和專心，莫不是我們現在所倡導的工匠精神，精益求精。日本的料理大師早乙女哲哉，用心做天婦羅（算是一種日本的油炸食物）五十多年，有做刀十年以上，有做插畫，做茶道，堅持數年以上，京都百年老店在千年老店面前居然因為歷史不夠悠久顯得可笑。這種精益求精，用傾聽和沉浸以此來悟出道，道出傳統是一種精神，是悉心。傳統是外婆口裡的“土地神”，日本造化三神之一，“高皇產靈神”，“產靈”與“結”同音，有生產和生成的意思（非常感謝翻譯組的註釋），不僅在日本，在中國，在世界的其他國度，敬仰的神靈除了歷史中人類未知的一些自然現象之外，大多數都是人類在生產繁衍過程中對大自然回報的一種反饋方式，中國的土地公、女媧、春節，國外的感恩節等等，看似是對神明的敬仰，其實內在實為對大自然造福人類的反應，人從自然而來，又在自然裡結成社會，即人與人的關係（外婆的話裡也說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結”，即在時間下的相處和了解）。恰巧“結”又與“時間”同音，外婆的話又暗含傳統的本意，即是“結”也是“時間”或是“時間的流逝”，翻譯成時間的沉澱也許更為恰當，不論是風靡時間的浮世繪，還是代表日本料理、茶道、武士道，都是從歷史上經過了長時間打磨沉澱，如組紐的生成過程一樣——聚焦、成形、扭曲、纏繞、繞回、斷開、再接上，就是傳統經過模仿、衍生、創作、積累、求新、變革、歸類，最終成形一樣。

這裡是否有借鑑中國的道家精神尚不清楚，但傳統便是遵循自然，導演也在外婆的話語中穿插了樹葉掉落溪澗的鏡頭，暗含自然的新陳代謝，斗轉星移。傳統是水、是酒、是米，是我們的日常生活，而且是經歷了千百年傳承下來的最樸質的生活，是人類在生存繁衍過程中與養育我們的大自然發生的種種契合，這是日本道，日本文化一直追求的精神，是外婆、三葉、四葉關於組紐結繩、口嚼酒、宮水神社，是關五郎大火付之一炬的內涵。這些傳統是日本文化，也是本部電影真正精彩的地方。

而現代是什麼？是電車、是智能手機，鋼筋水泥鑄造下的摩天大樓、高樓大廈、LED廣告屏、GPS定位導航、化妝品、社團、演唱會、兼職，以及電影。對於日本來說，是索尼、豐田、東芝、夏普、佳能等等。現代是日本作為彈丸之國，卻在短短時間之內躍居世界強國。日本在世界現代化的過程一步也沒有停滯，追趕著世界諸強。但在現代化的過程中日本經歷了什麼？戰爭？地震？核洩漏？想到片中瀧為了找到三葉來到糸守鎮看到被彗星毀掉的小鎮禁止入內的封條。讓我想到2011年日本的福島核洩漏和日本大地震，這個國土面積只有37萬平方公里，人口卻達到1億2千萬的彈丸小國，在現代化過程中所遭受的慘痛。

傳統固然重要，但為了保存和保護傳統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人為戰爭、事故、蓄意破壞與自然災害無不在損壞傳統，就像片中外婆所說關五郎大火下消失的祭奠儀式。現代化的代價是慘痛的，一二次世界大戰幾乎快將歐洲夷為平地，所幸還有文化遺珠保存下來，日本也要感謝樑思成，在美軍進攻日本之前對京都、奈良的圈畫，希望美軍大轟炸可以繞開這些區域以保存日本民族文化之根，眾所周知，京都奈良歷史悠久，更何況日本建築大多為木質，為了達到更好的轟炸效果，美軍當時已經研製出了適合於日本建築的燃燒炸彈，可想而知，如果沒有樑思成在美軍進攻之前做出的保護工作，京都奈良以及日本最寶貴的文化民族將蕩然無存。但即使如此，傳統仍舊是脆弱的，躲開了戰爭摧殘的日本奈良法隆寺在戰後遭遇意外，同片中外婆所說的關五郎大火一樣付之一炬，不得不令人惋惜。所以我願意相信，不僅是本片的導演新海誠，以及其他仍在延續傳統的日本匠人心裡是有這種保護傳統的訴求，應當是看到了傳統的脆弱，反而將現代性無線放大，才能凸顯傳統的重要意義。然而人言可畏，人心難收，傳統流失最嚴重的或許並不是物質本身，而是人們對傳統的認同意識和責任感，就像片中羞恥於口嚼酒的小鎮青年，嚮往東京的三葉。

所以本片將現代鋼筋混泥土與傳統浴服、和式建築進行了融合和交織，選取東京現代化生活的瀧和遠在郊區世外桃源般小鎮的三葉就是最好的佐證。強大的反差之下反而更能襯托出現代文明與傳統文化的矛盾與融合，同時也應看到本片利用男女主人公命運的交織，反應出日本的現代文明與傳統文化矛盾的問題以及融合相處的未來。片中雖然選取了代表現代與傳統的兩個區域，但兩個命運不同的人卻能交匯這恰巧說明了現代與傳統的融合之處。

二、瀧與三葉，災難與希望

一邊是郊區傳統文化薰陶下的“小公主”，一邊大都市下成長的現代帥哥，兩個完全不會有交集的人物被安排成一段故事，命運毫無徵兆的交織。其實像男女交換身體的電影在影史上還是多見的題材，如2011美版的《互換身體》，2012年尷尬的中國版《變身男女》，以及更為奇葩的2015年網絡劇《太子妃升職記》！這說明男女互換身體這個題材並不新鮮，但該片仍能獲得如此大的成就，可見其獨特之處。

片中好像並未提到互換的原因，兩人雖身處不同的世界（又或者說是時空，不是差了三年嗎？），不同的思維和價值觀，現代與傳統，但在明白了一週兩到三次的互換事實之後，彼此默契的約法若干章，例如不能觸碰對方的身體（瀧每次互換之後對三葉都愛不釋手啊，日本的宅男文化真是）等等，彼此也很用心地尊重對方的身份、地位、價值觀，耐心地遵循，瀧願意聽外婆碎碎念並從事一系列傳統的習俗，結繩做組紐，背外婆上山去給神體供奉口嚼酒（就不知道瀧有沒有為了三葉去跳舞），甚至跟三葉的小夥伴一起製作了簡易的“咖啡館”，滿足了早耶香長久以來想要的感覺，不得不說瀧即使作為男生的細心。

於此同時三葉也沒有拒絕抵抗瀧頻繁的多份打工兼職，甚至一度將瀧與奧寺前輩的距離拉近（雖然後面奧寺自己也承認，之前對他有好感）。兩人彼此的承擔與付出，看似混亂的互換生活其實有條不紊，潛意識裡代表該片選擇的視角是日本文化中綜合性很高且極具代表性的一種，也如上所說，現代與傳統的融合，而這種通識性的認識不僅在日本，在世界範圍裡也沒有遇到壁壘的阻礙。不同於印度寶萊塢電影又唱又跳，美國好萊塢打打殺殺，日本電影可以簡單用幾個鏡頭和特寫就能馬上讓觀眾找到獨屬日本的味道，新幹線電車與拉麵，和服與日本溫泉，索尼相機與和式建築，豐田汽車與馬路兩旁細碎掉落的櫻花，動漫裡的插花、茶道，這充分說明了日本電影已然在世界範圍內獲得認可，不論從動漫、電影、電視劇，其成功是綜合性的，其成功不是因為某一類元素的出現和發達，比如電影的成功也單不是宮崎駿、黑澤明、北野武、久石讓，還是日本發達的現代產業與精緻保留下來的傳統文化的結合，這是綜合性的成功，將過去與未來，傳統與現代，甚至是現實與故事綜合的融合，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日漫中的場景大部分能在現實生活中找到原型，看似的取材日常生活，卻往往能在簡單無聊日常生活中找到不一樣的人生故事，結合日本文化注入靈魂成片。就該片來說，看似兩個高中生之間的互換身體，簡單的東京和質樸的糸守鎮生活，實質上想要講述的是災難與希望。

前面說到了日本彈丸之地，卻多災多難，不論是人為的核洩漏，還是自然災難海嘯、地震等等，日本最需要的就是如何應對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災難以及災難之後的重建希望。所以我們看到，日本的房屋是可以抵抗地震，從娃娃抓起的防災意識教育，為了預防地震、海嘯而專門建造的各類緊急避難所，但不論措施做的如何完善，都無法避免在天災人禍面前人類行為的無力和單薄，一旦遭遇災難除了預防和保護之外，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災後重建希望。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想要獲得獨立和發展，不堅強是不行的，小到以色列、古巴，大到巴西、印度、中國（金磚五國可不是浪得虛名），從滅亡走向復興，從殖民走向獨立，從貧窮走向繁榮，每一步前進的道路都崎嶇坎坷，不論是來自外來的打壓還是內部的矛盾，一個民族和國家都必須走得堅強，這堅強來源於對未來的希望，是得以繼續走下去的希望。本片後半段瀧利用穿越時空來拯救三葉和糸守小鎮居民的故事恰恰說明了這一點，這也是本片之所以因為愛情而高大的原因，因為如果瀧只是為了喜歡三葉而去穿越時空的話完全可以帶著三葉的身體逃跑掉。但在片中我們可以看到，瀧進入了三葉的身體之後與好友早耶香、敕使兩人合謀計劃拯救整個小鎮的人（計劃失敗了，瀧在最後如何利用三葉的身體說服爸爸貌似片中沒說），結果是最後糸守鎮所有的人都逃離到糸守高中的操場上成功地避開了彗星的毀滅。

在大災難的歷史背景下找尋渺小的愛情，再以細微的愛情來反應襯托大災難下的劫後餘生與幸福生活，這樣的結構比單純的穿越時空的愛情更為深刻，這也是觀眾在片尾看到瀧與三葉相認時之所感動流淚的原因。希望是永恆的主題，不管它是被寄予在愛情也好，親情也好，國仇家恨或是兒女情長。片中瀧與三葉想要尋找彼此的希望沒有泯滅，他們拯救糸守鎮居民的行動依然沒有放棄，即使早耶香利用糸守高中的廣播被抓，敕使被父親逮到，瀧勸說眾人撤離無效。你的名字，一個名字，一個記憶，瀧手裡系的三葉給他的組紐，手中被三葉輕輕畫下的一橫，三葉手裡瀧寫下的“我喜歡你”（我的天，導演真會玩，居然這樣寫除了煽情之外就是強加劇情啊！），兩個人一直恪守彼此的許諾，為對方生活錦上添花的增彩，以及兩人不約而同地去對方的地區尋找彼此—— 一次是三葉尋找到無知的瀧，是鋪墊，是第一次的相識，是瀧手上一直系著保佑的組紐，夢中那條飄散在空中的紅色組紐；一次是瀧對三葉和糸守鎮居民的拯救（其實導演在前面埋下了梗，如果陪外婆去祭奠神體的不是瀧的話，他不會知道穿越時空的祕密，也無法在穿越之後去拯救他們）。瀧和三葉，兩個在大災難下渺小的人物，奇怪的糾葛故事，無意間誕生的愛情火花，同樣不放棄的執念，這一切看似不起眼的東西綜合在一起最終萌發出了希望的種子。這種子生根在彼此的心海，以至於八年後兩人的關於這段往事的記憶不停地消退，卻依然在心中留有一絲念想；這種子在心海發芽，兩人八年後陌生般的相遇卻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不一樣的磁場，觀眾都能感受到隔著屏幕傳來的陣陣心跳；這種子在心海破芽綻放，兩人心中的執念，堅守的希望使兩人最終能在山頂黃昏之時相遇，一起去拯救糸守鎮居民以及八年後記憶減退，忘了彼此的名字、相貌和那段塵封的往事，數次在人海中擦肩之後，鼓起勇氣去追趕，確認那個擦肩而過的人是他，是她。

是否只要希望不滅，即使彗星撞地球，也可以去拯救呢？！

三、故事之外與現實之中

最後談談本片故事之外的東西，畫面、配樂、配音、架構等，以及與現實的關聯。此類元素在片中合理的運用就如同墜入地球的彗星一樣，看似絢爛卻難以掌握危險重重，運用不動便會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相信觀影完本片的觀眾對其中的彗星出現的場景應當是念念不忘的，說得簡單點，它漂亮極了！

曾經擔任《千與千尋》作畫監督的安藤雅司加盟本片，本片的畫面美輪美奐，用片中的話來說就如同夢中的景色一樣，一幀一畫簡直都可以截圖下來。結合現實中日本，許多看起來很夢幻的畫面其實在現實中均有原形，而畫師只是稍作加工，比如本片中將光運用的更為柔美，更多考慮風景中光源問題，我們可以明顯看到在東京時太陽光投在高樓大廈上影子，不同的時間點不同的投射方向，影子的生成情況等，比如三葉初到瀧身體時，早起去上課步入東京繁忙的早高峰人群時，迎面射來的早晨耀眼的陽光，刺眼得讓觀眾情不自禁去遮擋，這種同實景光線處理讓觀眾有身臨其境的代入感。而當瀧與三葉互換身體時，三葉初次見到夢想中的東京時她眼中的東京比實際的東京更為閃亮。電車的頻繁，馬路上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用三葉說“感覺東京每天都像過節似的”。至於三葉所在的小鎮更不用贅述了，湖泊、楓樹、清澈的溪澗，沿山而下依次的和式木質建築、近代引入的西式建築等與周圍的自然環境水乳交融在一起。由留學日本的朋友傳來的照片中可以到現實中的日本，神社、佛龕、櫻花、日式榻榻米、料理、富士山，日漫就像是將現實中的日本加工進了畫裡

其次關於配音首先想到的是三葉所在寧靜糸守鎮不無處在的蟲鳴，三葉與四葉做完口嚼酒的祭奠之後回家路上的蟲鳴，敕使與早耶香路邊喝咖啡傍晚時分的蟲鳴，三葉、四葉與奶奶一起上山進貢神體，安靜的大山深處傳來清脆的鳥叫、蟲鳴、流水聲，廟會上的音樂，以及其他細緻到三葉家早晨做飯的液化氣打火聲，雞蛋打在鍋裡滋滋滋的煎炒聲，刀切西紅柿切在木砧板上的聲音等，這些細緻的聲音不同於東京汽車鳴笛、電車、以及廣告電視那麼明顯，相反不易注意到，卻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它們的出現使得糸守鎮的形象更為逼真、形象，如同真實存在一樣（實際上並不存在糸守鎮）。另外還有由年僅十三歲的谷花音配音的四葉小朋友，每天早晨叫醒姐姐的聲音簡直是可愛至極，還驚喜地發現奧寺前輩是由長澤雅美做的配音。而本片的架構——前文說到本片將傳統與現代，過去與未來巧妙的結合。本片在背景上將代表過去的選在糸守鎮，現代選在繁華的東京無可厚非，而拯救的故事發生在糸守鎮，未來相遇的故事發生在東京就很有意思了。不妨來做一個相反的假設，如果將彗星撞擊地球的故事發生在東京，而未來的相遇發生在糸守鎮未嘗不可。近年來亞洲也熱衷的喪屍題材故事，韓國的《釜山行》，日本的《我是英雄》均是在城市開始向四周傳播開來的災難，其他的地震、海嘯也常常以城市為重點開展的故事，而災難之後二人共同來到鄉下小鎮找尋失落的記憶時相遇也常常成為經典橋段，具體可以參考電影《情書》。但本片還是選擇了糸守鎮發生災難，東京相遇的故事。新海誠導演的選擇應當是正確，傳統的仍舊屬於傳統，未來交由未來去創造發展——三葉宮水家族傳承看似是堅守傳統文化，實質是利用傳統一系列儀式提示後人去避免這場災禍，雖然沒有看過原著，但是由三葉與外婆的對話可以推測應當三葉與瀧的互換故事，在宮水家族歷史也是存在的，供奉神體的巨大隕石坑就是歷史上彗星撞擊的例證，身在東京的瀧是被命運，也許是神選中的與三葉一樣具有堅定意志和充滿希望的人，兩人最終在東京相遇，代表了未來的地方，也暗示了兩人必將在這裡擁有屬於他們的未來，並一同擁抱他們的未來。最後說說配樂，由日本搖滾樂團RADWIMPS擔當的音樂製作很出彩，包括本片的主題曲在內的四首人聲歌曲也很棒，私以為本片的配樂是其另一靈魂所在，片首片尾，重要片段（包括兩人在山頂黃昏時相遇等等）時播放出的音樂配合瀧和三葉關於穿越、相遇、拯救、相愛的故事，直擊淚腺。說日漫的配樂是日本音樂的半壁江山相信也不足為過，日本音樂中為人熟知的大部分來自於動漫的配樂，或是激昂，或是柔情，激昂得激烈到熱血沸騰，讓人燃燒，柔情得悽美讓人潸然淚下。

綜上，本片成功是綜合的，而不僅我們能簡單看到的電影中唯美畫面，燃燒的音樂，感人的主人公故事，其包含的眾多其他更多元素細膩到已經融入小到電影的故事、人設、配音、音樂、畫面，大到故事裡體現的日本文化、動漫產業、科技水平等等。這是日本漫畫綜合了眾多文化元素，眾多能工巧匠精益求精的成果。誠然，本片中也存在一些漏洞無法解釋，但瑕不掩疵，這些小小的漏洞不能阻擋《你的名字》席捲全球，以日漫清晰、自然、真實、感人的作品內涵風靡世界，感動世人，就像歌裡唱的那樣，我相信，我相信的一切變成火焰，照耀彼此的臉，茫茫人海，相互看見，這火焰是片中一千兩百年一見的彗星，是宮水家族傳承了上千年的組紐結繩，纏繞在瀧與三葉之間，成為他們緣分的連接，是兩人心底一直不曾放棄的執念和希望，無數次相遇、擦肩、回眸，終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