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麗塔之歌

1.
很早以前，我就從書中瞭解到日本男人普遍存在著“少女情結”，特別喜歡十三四歲正處於青春發育期的小女孩，也即現今流行的一種說法——“小蘿莉”，雖然這一概念在現今的媒體語境下產生了些微變化。不過，確切的說，“小蘿莉”一詞應該出自於納博科夫聞名世界的著作《洛麗塔》中的小女主人公——洛麗塔。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狂熱的愛著只有十三四的小女孩洛麗塔，為了能每天見到她，不惜娶小女孩的母親，即便他非但不喜歡反而憎惡她。結局自然不是花好月圓白頭到老，中年男子在絕望中殺死了對成年洛麗塔不好的丈夫，伴著監牢裡的心理自白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大多數對該著作的剖析中，故事敘述的方式、行文的語言風格以及主人公的心理活動是關注的焦點，也因此成就了一份精神分析的典型文本案例，其理論淵源可以追溯到弗洛伊德。

記得當初之所以決意看這本書，得益於報紙上一篇對嚴歌苓老師作的採訪，採訪問及《金陵十三釵》文學作品創作的前因後果，她曾輕描淡寫的提及了《洛麗塔》與《金陵十三釵》的聯繫，並對《洛麗塔》給予很高的評價。我因著強烈的好奇心，當下便搜尋來這部作品細細品味。

其實像這種描述中年男子與少女的愛情（或者按照傳統觀念來講，可稱為畸戀）故事的作品，中國不乏。記得較為清楚的要數幾年前曾熱播的由董潔主演的電視劇《天若有情》，當然，嚴格的講，這個電視劇還不能稱為“洛麗塔之戀”，但總稱得上“忘年戀”，並且是你情我願，雖然在故事整體基調的構建和男女雙方感情的尺度把握上，它還是敗給了傳統道德觀念以及情感雙方的抉擇。

關於日本男人的“少女情結”，定與其民族的文化體制脫不了干係，但精闢深刻的《菊與刀》也沒能給與清晰的解釋。缺乏對他國文化的深入考究使得我對這個問題也只能淺嘗輒止，在表面徘徊。

但或許，我可以談談日本影視作品。

從接受日本影視作品的時間上來看，我算是後知後覺了，平時也不怎麼關心，再加上歷史政治概念的灌輸，愈加隔閡，不過自小看過的日本動畫倒是倖免於難。第一部是風靡整個大陸屬於我們那個年代孩童的共同記憶的《美少女戰士》，緊接著就是《足球小子大空翼》。我的喜足球不喜籃球與這部日本動畫脫不了干係，即便只是個偽球迷。

不過，日本動畫還不是我最先接觸的，西方的《貓和老鼠》才是。日本動畫不同於西方動畫，它總是少男少女佔據主要地位，而非唐老鴨和米老鼠。畫面清新唯美，融幻想現實於一爐，散發童趣和青春萌芽的繽紛。故事中，少女永遠是天真懵懂，或安靜，或熱烈，或可愛，或羞澀，時刻透著青春的氣息。


2.
我絲毫不懷疑宮崎駿對少女題材動畫的偏愛。

從《千與千尋》到《空中之城》，從《霍爾的移動城堡》到《風之谷》，從《側耳傾聽》到《借東西的小人艾麗埃迪》，每一部作品都有一位小小的洛麗塔，除了兩三部作品中年齡稍微偏大的少女，如《霍爾的移動城堡》中的蘇菲，雖然蘇菲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女性形象。

宮崎駿似乎希望通過他精心塑造的每一位少女形象來奏響一首首純美無限的洛麗塔之歌。他滿心歡喜的斟酌描摹著心中每一個掠過的少女倩影，為她們畫上眼睛、鼻子、嘴巴，賦予她們不同的性格。

她們幾乎都不漂亮但卻美麗，絕對可以喚起人們對純潔的嚮往之情。與此相反，故事的男主人公往往都出奇的漂亮，不論是霍爾，還是翔，如果配上女聲，簡直可以認為是女孩子。少女們成為故事情節的主人公，少男們已然成為凸顯她們的重要陪襯，幫忙收割成長路途中的勇氣、堅韌以及愛情。

它書寫的是成人們的童話故事，人們參與到小蘿莉們的成長旅途中，和她們一起經歷魔法的神奇與絢爛、空中城堡的靜謐與毀滅、原始森林的神聖與逝去，還有回味那青蔥悠然梔子花香的豆蔻年華。

一直很喜歡宮崎駿的動畫影視作品，你可以毫無負擔的在那樣如詩如畫的境遇裡，徜徉於色彩和光亮的國度。

於我而言，印象最為深刻的是《霍爾的移動城堡》與《千與千尋》，被施了魔法而從妙齡少女變成滿臉皺紋的老太婆的蘇菲，為救因貪心而變成豬的爸媽而身陷鬼神之域的千尋，無一不是靠著自己堅韌的毅力和不移的信念達成自己的目的，收穫愛情與親情。

小小的洛麗塔們，在童話般的美麗城市和淳樸鄉村中上演這一幕幕赤子之態。

《霍爾的移動城堡》講述了一個名叫蘇菲的少女在充滿魔法與戰爭的世界裡如何通過自己的真誠、善良與勇氣收穫愛情與促成和平的故事。

蘇菲平凡而普通，卻有著積極向上的生活心態，在被荒野女巫施法變成垂垂老矣的老太婆後，竟戴上一頂自己最喜歡的草編帽，簡單收拾上幾塊麵包，邁著已不再輕快的步伐，走過喧鬧的街市，走過冒著火車濃煙的小橋，走過綠野茵茵的郊外，搭上一輛農用草料車，爬過陡峭的山坡，然後找一塊遼闊的草地坐下，靜靜的毫無埋怨的吃著麵包。她從沒有放棄自己的生活，即便是瞬間蒼老。

蘇菲給了所有正值青春年華少女們一個夢，一個神奇而真實的國度。醜小鴨也可以憑藉美麗的心靈和強大的勇氣獲得心中的愛情，甚至可以挽救瀕臨死亡之人的生命。她不那麼懦弱，比霍爾要勇敢堅強，即便是在被施了魔法之後。她總是真誠的對待每一個人，即便是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擁有這樣美麗心靈的少女極大的滿足了人們心目中潛藏的追求澄澈純潔事物的願望。

也許更為人們所熟知的是《千與千尋》中那個扎著一節馬尾，穿著短褲與球鞋，身材瘦小，楚楚可憐的千尋。成人世界的人們有著太多的貪慾，因而受到鬼神之域的懲罰，千尋的父母便是代表。為了救出父母，千尋戰勝了小女孩的懦弱膽怯，承擔起了一切恐懼與無助，與湯婆婆簽訂協議，通過在湯館工作來換取父母可能的自由。在那裡，她用自己的真誠、勇敢和善良贏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以說，《千與千尋》無疑是宮崎駿所有動畫電影作品中意蘊最為深刻的一部，享譽頗多。而我所在意的是，一個小女孩為救所愛之人是如何戰勝對陌生境遇的恐懼絕望，以及如何在異域裡生存與成長。

在這部作品中，幾乎每一個形象都能從中衍生出其他更為深刻的寓意，無論是湯婆婆、白龍，還是無臉男、寶寶。他們每一個人都與故事的主人公千尋產生交集，發生碰撞，在詼諧幽默、搞笑誇張的戲劇氛圍中給予你心靈的震撼、回味與反思。在這個意義上可以說這是一部專門寫給成人們看的童話作品。

如果說在《霍爾》與《千尋》這兩部作品中幻想成分多過現實成分的話，《側耳傾聽》卻是純現實題材。故事的女主人公生活的範圍還能侷限於學校、家庭與街道，現實氣息頗為濃厚，再加上清新浪漫的故事情節、唯美的初戀、模糊的理想，構成了一幅幅簡筆勾勒的工筆畫，雅緻優美。

不知為何，《側耳傾聽》的故事情節總讓我想起曾經看過的另一部影視作品——《情書》，尤其是女主人公初識男主人公的情節方式——簽名借書卡。當然，《側》的故事格調要清新明朗得多，沒有《情》中若干年後遲來的知曉與感動，它向你展示豆蔻年華的少男少女們對生活對夢想的探尋以及對愛情的初次嘗試。以書為載體，以夢想的堅守為結局，給人一種昂揚向上的積極生活態度，對於正值年少的人兒來講最能鼓舞人心。


3.
我常常感嘆宮崎駿的創作才能和構思技巧，一位執著於用動畫作品來反思成人世界與現實社會並寄予美好的生存願景的藝術家。他用一位位洛麗塔們鮮活的形象和美好的心靈來反映成人世界的醜陋，借童話與魔法的筆觸來祈求和平以及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

曾經有人和我探討過一個問題，日本是一個思想頗為開放，文化中蘊含血腥味的民族，但為什麼拍出的東西卻那麼唯美不可褻瀆呢？

當時聽完這句話，我會心一笑，想起了那些曾經看過的日本影視作品，竟不置可否。當然這也許與自己喜歡文藝氣、唯美氣十足的影視喜好有關，而動畫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我終究給不出答案，對日本文化淺薄的瞭解使我只能在一部部作品裡浮於表面，在山川河流，各色的樓宇間穿梭，然後走進洛麗塔們的內心深處，按照自己的意願在她平面的形象上繼續勾勒出深深的輪廓，深入我的心中，慢慢咀嚼回味。

也許這就夠了，影視作品所希望給予我們的不就是心靈些微的顫動、感懷或者暫時的逃避嗎？

耳邊升起洛麗塔們唱響的歌聲，我在側耳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