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的移動城堡》：城堡是現代人的重負

昨晚看了兩部電影，《生命的國度》和《哈爾的移動城堡》。《生命的國度》讓我第一次接觸了以色列普通市民的生活，裡面猶太人的生存狀態也用極為寫實的筆觸，深深震撼著我的心靈。電影劇本的紮實功底，讓我學到不少東西；導演對生活細節的追求，也是我受益匪淺；電影音樂那遲緩而絕美的哼唱，彷彿上帝的天使撫慰人心；電影中對身份、信仰、個人歷史、家國背景、母愛、愛情，以及生命的價值與意義等命題的追問，也讓人深思良久。看完電影已晚上10點26分，我匆匆沐浴後躺在床上，當我想讓一部優秀的影片更深入地進入自己的體內、慢慢品咂、消化時，我會讓四肢在寬大的床上伸平、擴展，彷彿讓冰雪漫渙平原、遠及天邊。於是，我漸漸沉入了夢境。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0點20分了。近一個月來，這是我最最安寧靜謐的兩個小時睡眠。我一度沉浸在這種難得的幸福之中。

　　我起身，準備關上電腦，我的電影文件夾裡，《哈爾的移動城堡》進入我的眼簾。我是那種對電影痴迷到超過食糧和色誘程度的天生的影迷，於是，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這部電影。

　　1小時58分鐘過去了，我看到電影字幕走到最後一行，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灰暗和猥瑣。蘇菲恢復了自己的青春，找回了自信，得到了愛情。我想，我也可以安靜地，再次入眠，去享受夢境的撫慰。可是夜裡的夢沒有眷顧我的脆弱，她反而讓我重新體驗了一回現實的痛苦與苦悶。我夢見我愛人的媽媽來到了北京，我到火車站去接她。她很開心地讓我陪她去燙了頭髮，逛了街市，我們還到故宮遊玩了一次。可是當她問起我的愛人在哪裡時，我才發現，我的愛人竟一直不在我的身邊。我只能告訴她：我被拋棄了。她憐惜地將我摟在懷裡，任我盡情地哭泣。在我從悲悽中醒來時，眼淚溼透了她的胸襟和我的枕頭。我不得不再次打開電腦，將自己的心情寫下來。現在是凌晨5點11分。

　　從純電影的角度講，《哈爾的移動城堡》比《千與千尋》更成熟，劇情及想像更為豐富，表現手法和畫面更引人注目；然而，電影的想法不再那麼單純，導演的用心也失去了原有的天真。《千與千尋》裡，父母變成了豬；《哈爾的移動城堡》裡，自己變成了老太婆。同樣是尋找解除魔法的途徑，同樣有一個集邪惡與善良於一身的異性相伴隨，同樣有兩個對立巫婆相抗衡，同樣是純潔的愛情漸變……《千》因親情的渲染而多了份感動，《哈》因友情的鋪寫留住了純真。可是，《哈》的主題似乎更為龐大，讓影片常常有顧此失彼的感覺；荒地魔女輕易不敵沙德拉夫人，少了份懸念及意想中的精彩；稻草人王子的設置是否完全多餘，也值得進一步的商榷……等等，然而，一部電影觸動你的不是全部，也許僅僅只是一個畫面、一句臺詞、一個場景就足以讓你記上心來。《哈》就是這樣一部片子，除了宮崎駿一以貫之的人文情懷，除了那些美麗的童話境地，除了那些奇特的魔域想像，除了那些可愛的人物，《哈》裡至少還有一段炫爛的愛情。

　　蘇菲因冒犯了荒地魔女而被變成了90高齡的老太婆，哈爾因與卡爾西拉的童年契約而住進了移動城堡成為頂級的巫師，他們是同樣的錯位。在這種錯位面前，蘇菲選擇了逃避現實，遠走他鄉，並不想找回自己失去的青春；哈爾則只能在移動城堡裡四處遊走、居無定所，也是一種逃避自我的表現。可變門象徵了不可預知的命運，表面上，哈爾可以隨意轉換可變門外的風景，其實，當蘇菲從毀壞的可變門裡走進去發現哈爾面臨死亡的可怕境遇時，我說明了哈爾的魔法再高強，也無法完全掌控可變門。蘇菲走過一段漫長的時空黑洞，從可變門出來後，可變門從此消失，剩下的路，得蘇菲想盡一切辦法去完成，以解救哈爾的生命——人的確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但是個人的意志是決定了命運的最終走向！最後，當歷盡了重重磨難，他們的愛情終於從相互的保護、奉獻和付出中回到了他們身邊，蘇菲的青春也回來了，哈爾的移動城堡也徹底崩潰。

　　移動城堡第一次從濃霧中幽靈般出現，就已經讓人知道了哈爾個性中自我放逐的可怕陰影。這既是他性格缺陷的暗喻，又是他命運曲折的表徵。人生存在這個世界，有誰不是像哈爾一樣，成長的過程會經歷著對自我的懷疑－追問－逃避－無奈－確認的過程。那種心靈深處無法認識自己的可怕陰影，時刻像移動城堡一樣，看似到處逢緣，實則處處碰壁。現代社會，都市人，每一個人頂著各種各樣的壓力生存如螻蟻，每個人都渴望自己能有一艘哪怕極為醜陋的移動城堡，可以迅速逃離種種生活窘境。宮崎駿深黯人世滄桑，所以哈爾的移動城堡看上去就極其醜陋，像隨意堆積起來的機械垃圾，隨時都可以散架似的。那正是人類生存困境的象徵——表面上機械發達、可以上天入地、自由遊走，實質上僅僅只靠卡爾西拉一顆從哈爾的心裡得到能量的火種來支撐，而這顆火種後來是那樣的微弱、暗淡，幾近熄滅。真是一場可怕的人生歷練啊！

　　而我的人生又在哪兒呢？我的愛情？我的事業？我的能量？我的希望？我的火種？我那飄移的城堡啊，何時能在愛情的重擊下徹底粉碎，讓我安定吧——我要、我要踏實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