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不了的童話

    這部電影讓我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慌。為什麼比起那些溫情的片段，人們口中高喊的純真美好，我感觸更深的是它老套的情節、拖沓的節奏、突兀的邏輯。難道我已經不再青春年少，我的心已被摒棄在童話城堡之外了麼？
   誠然影片中人物的形象都無可挑剔，他們的舉止動作流暢而詼諧，表情豐富又可愛。片子的色彩變幻莫測，一波又一波的亮麗光影盪漾開來，洗掉你眼底最後一點世俗的塵埃。誠然那些精緻而溫情的細節讓我也在幾個瞬間幾個片刻淪陷不已。比如波妞獨自行走在狂風暴雨的海上，小小的身體邁著大大的步子，意氣奮發鬥志昂揚，向著自己的理想晝夜兼程風雨無阻；比如深藍的海底緩緩游來一尾天真無邪的小魚，眼睛忽閃著四處探索，然後又游來一群小小魚繞著它轉圈，它逮住其中一個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親了它一口。這些鏡頭讓波妞的形象如此鮮活，她將會永遠在我的記憶盡頭一身粉紅衣裳歪歪扭扭的跳著舞。
    宮崎駿似乎有兩個永恆的主題。小孩子和愛。愛到了小孩子這裡，人們會自發選擇用更敏感的神經更柔軟的心靈去體會，於是格外的動人心魄，再加上幾近完美的形象設定和精良製作，便形成了如今這樣佳作層出不窮，引領日本動畫電影的局面。由愛而生的堅強，是《風之谷》；由愛而來的守護，是《螢火蟲之墓》；由愛而來的歡樂，是《平成狸合戰》；愛的飛昇和淨化，是《天空之城》……《懸崖上的金魚姬》也沿襲了這一主題，可其中本該厚重的愛變得飄忽，本來淡薄的愛又誇張地膨脹起來，於是它與主題之間彷彿產生了重影，若即若離，顯得輕浮而又草率。
    整個的劇情就像縮小版的《海的女兒》，主人公從十幾歲縮小到四五歲，而情節又遠沒有《海》那樣迴環往復動人心絃。四五歲的孩子，可以因為別人救了她並許諾會保護她而心生喜愛。這也許是感激。可以因為撿到一尾神奇可愛的小魚就許諾會保護她。這就像主人對寵物的愛一樣稀薄，抵不過輾轉時光。而所謂歷經人世千辛萬苦修來魔法的海神，對此怎會不瞭解，怎麼能如此草率就決定了女兒的一生，她連自己的心還看不分明。波妞對宗介的嚮往，有多少是因為對新鮮世界的好奇；宗介對波妞的熱情，有多少是來自她的魔法。宗介說會一生認可她，可他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他可能愛上鄰居家漂亮的姐姐，愛上足球和賽車，或撿到一隻可愛的小花貓，他對波妞的熱情會一點點淡去。他們彼此的吸引，也許是因為長期處在懸崖上，第一次窺見陌生的世界友善的情感而迸發出耀目的火花。而波妞就要為幼年的一時衝動把一生賭在一個五歲孩子的心血來潮上麼？也許她的父母日理萬機子女眾多根本沒那麼在乎她才這樣草率。可毀掉生命之水也不見暴怒還大費周章的尋找她又似乎十分在意。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為女兒想好後路，帶著魔法在人間有何不妥。
    我越想越覺得矛盾重重。也許電影的定位是幼兒。觀影的小朋友自然是希望一切順自己的意而不顧後果的。但動畫擔負一個引導教化的責任理應樹立正確的價值觀。也許，是中日核心價值觀的差異使我不能理解。日本崇尚短暫而壯烈的人生，像櫻花一樣燦爛開放過就是好的。那麼為了自由不顧一切的快樂過也無需後悔吧。
    無論如何，需要觀眾如此大費周章的理解，算不得好片。看了開頭竟完全想不到結尾會如此老套，加上沉悶緩慢的情節發展，就像是為了炫技而存在主題模糊的空殼。由此可見劇情才是電影的靈魂，用特效和細節把它打扮得再繁複美麗，也無法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