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是最美的相遇——致借東西的阿莉埃蒂

    夏天是最適合看宮崎駿動畫的季節。《借東西的阿莉埃蒂》改編自英國作家瑪麗•諾頓的《借東西的小人》幻想童話系列，雖不是宮崎駿親自執導，但卻僅憑40年前的閱讀記憶擔任了編劇任務。這是一部溫暖的心靈治癒片：那淡淡的香草氣息，那磚壁間佈滿的常青藤，那沁人心脾的夏日雨水，那鈴蘭般悠揚的豎琴聲，還有少年翔的孤獨與勇氣，以及那顆被阿莉埃蒂借走的方糖和還回的心……

    看宮崎駿的作品，我往往更在意配樂多過電影本身。在影片播放到21分40秒，當Arrietty踏上她的第一次借物之旅，無意闖入少年翔的視野時，西爾•科貝爾的豎琴主旋律第一次緩緩響起，此刻，我的思緒才被音樂真正牽引進了影片之中：那個微妙到無聲的小小世界，人類對他們來說是無法計算的依賴和危險。一塊方糖、一張紙巾就足以讓一家三口用度一年，在他們的微觀世界裡，為了獲取人類看來隨手可棄的丁點物資，意味的卻是一次次重要的冒險。

    當少年翔第一次對阿莉埃蒂說話：“我今天中午在庭院看到你咯。”她驚慌失措掉落了好不容易取到的方糖。對小人族來說，被人類發現他們的存在意味著被捕獲或被除掉。然而少年翔卻出乎意料地如此善良和細心，他把方糖還給了阿莉埃蒂。儘管爸爸告誡阿莉埃蒂千萬不可碰觸人類施捨的東西。最後她還是忍不住撿起被螞蟻啃食得差不多的方糖和少年翔附上的小紙條：“你忘了帶走的。”這一次，她順著常青藤和瓦礫爬到翔的窗口，把方糖扔回給了少年扭頭就走。可是當翔說出：“等等，你不要走”時，阿莉埃蒂卻回到了窗口。雖然從小就被地被一次次地告知人類非常可怕，然而眼前這個少年的善良和細心卻打動了阿莉埃蒂，讓她那顆根深蒂固對人類的抗拒之心，冥冥中微微觸動了。於是很多人會說，阿莉埃蒂還回的是方糖，也是她的心。
    
    影片最後，當阿莉埃蒂與少年翔告別時，少年再次拿出一顆方糖贈與，並說：“你已成為我心臟的一部分。”阿莉埃蒂回贈了翔別在自己頭髮上的夾子，這是每次當她外出冒險或與翔見面時便會佩戴的夾子。那個擁有一頭太陽光芒般金髮、身穿輕盈紅色連衣裙、只有10cm身高的美麗少女，就像一個童話永遠留在少年翔的記憶裡了。

    還有影片中那座傳遞了四代的小人偶房屋模型。這是少年翔家族從姑婆的爺爺那裡傳下來的。據說翔的家族中不乏也有人曾見到過小人族。翔的媽媽年幼時就親眼見過，但隨著成才似乎忘記了童話的存在。劇中翔的母親已經變成一個為了工作忙碌而無法照顧孩子的現實主義者，這些似乎都是寓意現代社會對童話、童心、天真、善良這種人類最淳樸情感抹殺的縮影。或許和翔一樣，家族中也有相信童話的人，就像姑婆的爺爺，請了專業師傅為小人定製了這座房屋模型，屋中家居器皿一用俱全，用了大概四代人的時間期待他們的再次出現。小人族雖然清楚地洞悉著這一切，卻始終不肯相信人類也有善良的一面，阿莉埃蒂的爸爸反覆告誡不可碰觸模型房屋中的東西。最後翔卻把模型廚房送到了阿莉埃蒂家，然而也是因為他的熱心，導致了保姆春姨發現了小人族的棲居之地，逼迫阿莉埃蒂一家搬家逃亡。
    
    故事一開始，或許多數人會認為這座模型房屋暗示著結局會是阿莉埃蒂一家終於結束借物生活，圓滿地住進模型房屋裡，和少年翔一家生活在一起。然而一改宮崎駿以往圓滿結局的風格，這部影片的結局卻是以淡淡的離別告終。傳遞了四代的模型房屋也將繼續一代代傳下去，或許還能給生活在水泥森林中的人類留下一點童話曾到來過的念想。

    故事最後，阿莉埃蒂一家同小野人斯皮勒乘著水壺順著水渠尋找另一個新家。當看到小野人贈送了阿莉埃蒂一顆桑葚，她欣然接受時，我想對於瀕臨滅絕的種族來說，她和小野人斯皮勒的結合或許是必然的。而相對於人類世界製造出的方糖來說，大自然天然生長的桑葚似乎才原本屬於她。

    方糖和夾子，人類和小人族彼此把心放在了對方心裡的某個地方，然後在新生日出的光輝中道別。
    
    或許，離別才是最美的相遇吧。
    
    影片未盡的未來，翔將勇敢接受心臟手術；而阿莉埃蒂會珍藏對那顆方糖的記憶，抱著小野人的桑葚駛向一個全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