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裡的一部分”

      和吉卜力的動畫似乎是一期一會，他們很勤快地出著作品，我很專情地一一欣賞過，幾乎沒有一個落下（除了不對外發行的短片），甚至連狗狗版的日本福爾摩斯中宮崎爺爺的那幾集我也慕名而去了（夏洛克變狗狗，欣賞不來啊T-T）。這不光是一種執著的迷戀，對於這樣自然質樸的畫風和動畫理念的喜歡，也是為了感謝吉卜力的陪伴，雖然觀者在作者的眼中只是一個龐大的群體，但給予我的卻是關於動畫、關於美、關於靈魂、關於寰宇的一絲不滅的希望。
    宮崎駿作為一名動畫導演、製片、編劇、或是畫師，另一重身份更像是佈道者、傳教者，他的畫風影響了很多人，以至於吉卜力出品的作品來自於許多不同的作者，卻都會被宮崎迷們統統歸入麾下，這雖然對於原作者本身很不公，但是不能否認的是，他們的作品都帶著吉卜力，也就是宮崎駿的影子，像高畑勳的《螢火蟲之墓》《平成狸合戰》、近藤喜文的《側耳傾聽》（我的最愛!）、森田宏幸的《貓的報恩》、和我今天看過的米林宏昌《借東西的小人阿麗埃蒂》等等。這些作品都是純淨的、自然的、慢慢地講述人與世界的關係，童話與生活的關係，不同的人、不同的種族在這裡形成了一個自行運轉的被我們認可的小宇宙。這樣的宇宙也一直運轉在我的心裡，所以我莫名的喜愛和認同吉卜力。
    其中被我列為最愛的《側耳傾聽》，這似乎是不那麼出名的一部，但是我喜歡它，也更喜歡它的另一個片名《夢幻街少女》，雖然變得有些俗氣，但是的確很夢幻，而且那條可以通向貓男爵的小街是整部動畫中最浪漫的場景，還有發生在小街盡頭的“地球屋”中的奇妙故事，據說取材自井上直久的系列畫作“依巴拉度島”，我專門去查了這個系列，幾乎迷失在其中，繁瑣的奇幻素材堆砌出天馬行空的世界，似乎言過其實，又似乎與夢想中到達不了的烏托邦剛好迎上。所以我如此鍾愛《夢幻街少女》，在人們口中的云云經典中，獨愛它。
    關於吉卜力說了這麼多，起源在於今天看了2010年（2010年7月發行，2011年引入中國）的作品《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一如既往的風格，更多了些傳統的童話色彩。
    關於小人兒的故事似乎特別多，從拇指姑娘到小人國，還有小時候看過的《山羊角歷險記》（後來怎麼也找不到了），阿麗埃蒂的故事也是傳統的兒童文學，但是我第一次聽。相比之下，巨人的故事也很多，但是卻常常以恐怖的形象出現，也就是並非人所向往。也就是說，人們有變小的心願，才會把小人的故事描繪的傳奇靈動，拇指姑娘或是阿麗埃蒂也是美麗的精靈一般的形象。究其原因，除了小的東西本來就精巧可愛，應該還有示弱心理吧，當一種力量從弱者中生出，那本身就是加倍的欣慰，當小小的身軀抒寫出傳奇的經歷，這也為童話故事增添了妙趣。
    《借》中不但有小人的故事，還有人類與他族之間的故事，“借東西一族”在故事中不但是主要人物，也是精神層面的化身，他們很單純、需求不多，即使與人“借東西”，也只是方糖、紙巾一類的小物件，昂貴珍稀的東西一概不碰，也不太或缺，父親波特本身就是耿直勇敢的，常常操心的母親霍米莉最大的夢想就是去看海，他們的心靈被美麗的夢想填補著，不需要凡塵俗物。而人類則是令他們恐懼的種族，不是因為他們的龐大，是因為他們無限膨脹的私慾和佔有。這樣兩個雖不算敵對，但相互隔絕的族類，在阿麗埃蒂和翔之間發生了碰觸，甚至生出了情感。這種情誼來自於阿麗埃蒂的好奇心和對翔的信任，也來自於翔在生命脆弱時對所有生靈的愛惜和保護，看似是有條件的交往（當然一切偶然都必須是有條件的），實際上寓意著打破隔絕和偏見，放低自己，所有的種族之間都可以相互融通。這不但是小人兒和人類之間跨越代購的溫情故事，也是關於大自然和平法則的預言。
    我喜歡《借》，不僅僅是喜歡這故事，也有其中充滿人性的想法。阿麗埃蒂第一次和父親去人類家裡“借東西”，穿過密道，翻山越嶺，一切稀疏平常的事物在他們面前都很龐大，有的甚至是可怕，桌臺的高度變得像深淵，大頭針像鋒利的寶劍，連一張抽紙都需要兩個人一起使勁拉扯才能取出……尤其是在安靜的夜晚，屋裡的聲音也聽上去震耳欲聾。阿麗埃蒂和父親在翔的屋裡“借東西”時，我聽到背景音響中有“咚、咚”的怪聲，還在納悶這在動畫裡是什麼聲音，後來才意識到是鐘錶的滴答，在小人兒的耳朵裡就應該是這樣巨大的“咚、咚”，有些刺耳，有些陰森，但是竟讓我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更激發了原始的“變小慾望”。
    說起吉卜力的動畫，幾乎所有人都會提到音樂，和宮崎駿一起出現的名字最多的也就是音樂大師久石讓，而《借》也許是採用了新人監督的原因，曲風也有所不同，法國歌手、豎琴演奏家塞西爾•科貝爾擔任了主題曲《Arrietty's Song》的創作人和主唱，正如我前面所說，凱爾特民謠風格呼應了動畫中的傳統意味，相對收斂一些，豎琴的配樂也比鋼琴和小提琴聽上去更恬靜，略帶異域風情，讓這個英國童話故事閃爍出溫柔的光暈。
    好久沒有為一部動畫寫出這麼長的篇幅，完成後備感內心溫暖，陪伴我十年的東西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是帶著我的愛走過十年的東西彌足珍貴，他們可以不在左右，卻不會不在心頭，就像《借東西的小人阿莉埃蒂》，翔終究不會和阿麗埃蒂在一起，如果翔手術後活下去，也可能一輩子不再見到傳說中的小人兒們，但是翔留著那枚小小的髮卡，阿麗埃蒂收起了一顆方糖，他們日後的記憶中都會有彼此，從此便有了快樂地源泉和生活下去的希望。翔說“你，是我心裡的一部分”，我也要把這句話獻給我心愛的吉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