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住塵香花已盡

更多人熟知新海誠是因為2016年底在我國上映的《你的名字》，但更早看過新海誠電影的朋友都知道，精緻的電影畫面是新海誠最具標誌性的符號，他並不像宮崎駿一樣善於用曲折的劇情表達故事。他的電影處處充滿情感但又表達含蓄，節奏緩慢甚至令人感到沉悶，但最後電影結束，觀眾往往又會陷入他的故事而不可自拔。我們從新海誠的佳作《追逐繁星的孩子》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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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海誠的故事和故事裡的人生】追逐繁星的孩子-放羊的西庫



傳說有一個地方叫雅戈泰，那裡有一座生死門，每一個死者的靈魂都會來到那裡，而地上的人如果活著到達生死門則可以許願讓一個人起死回生。

明日菜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正在上小學的她在每天放學後都會來到附近的山上拿出自己祕密小屋的那塊父親去世前留給自己的礦石連上收音機，在那隻叫咪咪的小野貓陪伴下收聽著神祕、遙遠而動人的歌聲。

媽媽是護士，經常要連續幾天上班，懂事的明日菜每天給爸爸上香祈禱，然後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做家務。一天下午放學前老師告訴全班同學附近好像出現了熊一樣的怪獸，放學後不要亂跑、結伴回家。明日菜不以為意，放學後繼續獨自向山上走去。走到小淵鐵橋中間，巨型怪獸出現，就在怪獸張開血盆大口正要吃掉她的時候，一位白衣少年從天而降，他救下驚慌失措的明日菜，並小心翼翼和怪獸戰鬥，不想戰鬥中被斷掉的護欄刺中。怪獸撲來，少年脖子上的水晶吊墜突然散發出刺眼的光芒把怪獸殺死。眼看火車已經駛來，少年不顧身上的重傷抱起明日菜跳進了樹林。

來到那座熟悉的山上，少年轉身離去，而小貓咪咪也跟在少年身後離開。第二天，日本軍方封鎖了村子的路口，村裡的人也都對怪獸的出現議論紛紛，明日菜故意沒有去上課，她偷偷來到山上，在這裡又碰到了那個救他的少年。

少年告訴她自己叫瞬，來自雅戈泰，明日菜用自己的圍巾幫瞬包紮了傷口，拿出自己的寶貝礦石放在收音機和瞬分享神祕的歌聲，太陽快要下山，瞬心事重重地告訴明日菜希望她能活下去，然後約定了明天在這裡相見後便同她分開。夜裡，瞬獨自坐在山上，他知道明日菜用礦石中聽的正是他家鄉的歌，是這隻貓咪帶他來到了這個地方。之後他便微笑著跳下懸崖，伸出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想握住一顆天上的星星。

連著幾天的工作後媽媽回家了，她聽到女兒說自己有了一個新朋友很是開心，第二天女兒冒雨出門後媽媽接到警局的電話，說山下發現一具少年的屍體，旁邊是她女兒的圍巾。在雨中苦苦等待後，明日菜失落地回到家，她聽媽媽說了電話的事便望著窗子發呆。天晴了，她再次來到山上找瞬，不知不覺自己睡著了，睡夢中她又回憶起爸爸的去世，那時候媽媽告訴她，死亡也是生存的一部分，爸爸不會再回來了，說完媽媽自己也哭了起來。

明日菜的班主任休產假，班裡來了一位男老師，第一節課，老師講到了雅戈泰的傳說和日本的神伊邪那岐來到黃泉國復活妻子伊邪那美的神話典故。明日菜很感興趣，放學後先去了圖書館，又來到新班主任的家中，老師收起手中的八音盒零件，同明日菜聊起雅戈泰的神話。

告別後明日菜在回家路上看到山上閃過熟悉的光，小貓咪咪突然出現，帶著她來到山頂，站在那裡的是和瞬看上去一模一樣的少年，但那個人並不知道瞬和自己的任何事，正說著，軍方的飛機突然出現，少年拉著明日菜便跑，軍方首領下令跟蹤他們。穿過叢林、推開巨石，少年帶著明日菜向地下走去，本該溫順的守衛巨蜥突然變得狂暴，少年把脖子上的水晶吊墜帶給明日菜後上前同巨蜥作戰，軍方趕到，長官命明日菜交出水晶吊墜。

逐步靠近的過程中，軍官突然上前，用吊墜打開石門，石門關閉的最後一刻，少年也跳進來。他告訴他們，這裡就是雅戈泰，自己是瞬的弟弟，叫心，瞬身患重病本就時日無多，不知為何來到陸地，現在已經死了。軍官去掉頭盔，原來是新來的老師。心告訴他們不應該來到這裡，趕快回去，之後便走掉了。長老召喚心，告訴他自己感應到了還有水晶碎片的存在，地上的人也不能來到雅戈泰，讓他出發把這兩件事處理好。

老師告訴明日菜，自己現在是軍方的官員，負責找到傳說中的雅戈泰，除了任務他更希望來到生死門，復活自己死去的妻子。明日菜決定和老師一同前往，進入水下的那一刻，她腦中出現了自己出生時父母幸福的樣子。

醒來後，野貓咪咪也在她身旁，咪咪上前和守衛的神鹿蹭了蹭鼻子，神鹿便允許二人通過入口。他們見到了傳說中載著靈魂的船，明日菜口袋中父親留給她的礦石也發出了心脖子上水晶吊墜的光芒。她更堅定了要去生死門的想法。

夜晚，老師獨自一人拿著八音盒的部件，回憶著自己在戰場廝殺時妻子病重去世，心裡充滿了悔恨。睡下後，幾個怪物出現打傷了咪咪、擄走了明日菜，明日菜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面前一個啞巴小女孩跑上前在趴自己懷裡哭泣。就在怪獸要抓住她們的時候，心拍馬趕到，拼命逃亡本以為甩開了怪物跳入河中，不想被石頭上的怪物暗算，三人被捲入下游。

咪咪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帶著老師來到河邊找到了昏迷的三人。身負重傷的心想搶回礦石無奈被打倒。三人來到啞巴女孩手指的村莊，村民對其中兩個外人很是反感，衛兵也禁止他們進來。村長知道他們救下了自己村落的女孩後為表達感激讓他們住進自己家裡。晚上，村長聊起了地上人在不同時期對雅戈泰文明的掠奪和對雅戈泰人的殺戮，這段不忍回憶的歷史讓雅戈泰人對地上人有了仇視。天亮後又是道別，可咪咪卻非要留在村裡，不願再跟著明日菜，船消失後。咪咪靜靜地躺下了，村長和小女孩帶著咪咪的屍體來到草原，呼喚了載著生命的神。

歷盡艱辛二人終於來到生死門入口，明日菜面對懸崖心生恐懼。老師拿走礦石，把槍留給她並囑咐天黑之前原路返回趕到村長家等自己便開始向懸崖下爬去。明日菜哭了，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裡，她也不知道是為了瞬、還是為了父親，或者只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太孤單了。

天黑了，怪物再次出現，明日菜孤獨無助地奔跑，回想著來到雅戈泰之前的種種美好和自己一人身處險境，脆弱讓她忽略了周圍的怪物，不會用槍的她打光了所有子彈，快要被掐斷氣的那一刻，心從天而降救下明日菜，隨著太陽升起，怪物也被陽光照成灰燼。

兩人坐在生死門的入口懸崖，明日菜想起了爸爸、心想到了哥哥，他們哭了起來。載著生命的神來到他們跟前，幫助他們來到懸崖下。老師拿著礦石孤獨地等了許久，載著生命的船來了，他許願要復活自己的妻子，可神明告訴他還缺少放靈魂的肉體。明日菜和心恰在這時趕到，眼看日思夜想的亡妻就要復活，老師指定明日菜作為放置亡妻靈魂的肉體。作為代價，自己被奪去了右眼。明日菜成為了容器，妻子復活了，可一旁的心再也看不下去，他大喊著“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同時拼了命砍碎了那顆礦石。

礦石碎裂，妻子倒下，消失前她告訴老師，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尋找幸福吧。老師痛不欲生求心也殺了自己，明日菜醒來抱著老師，告訴他，死亡也是人生命的一部分，飛船走了，妻子再也回不來了…
 







這部電影從孤獨入手，思考了生與死這個無法逃避的問題。死亡給生者帶來的究竟應該是什麼？電影通過老師對復活亡妻的一往無前和明日菜作為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一路上守護了友誼、戰勝了恐懼、懂得了愛與包容形成一定程度上的對比和另一種程度上的呼應。

瞬死後，明日菜來到山頂，難過著不知不覺睡去，她夢裡夢到的是父親的去世，她心裡真正需要的、這些年一直缺少的正是父愛。很多人說明日菜決定前往雅戈泰是為了復活瞬，但我更傾向於認為她是為了自己的父親。和老師一頭扎進雅戈泰的水中，她腦中出現的是父母在自己出生前的興奮和幸福。

新海誠的這部電影於2011年在日本上映，縱然那時的新海誠處於電影風格的轉型期，在這部電影的敘事節奏和情節把握上稍欠火候，但電影表達的主題與明線、暗線的結合是需要一定的年齡和閱歷才能讀懂的。

拋開上帝視角，明日菜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她會踟躇、彷徨、內心脆弱，甚至有很多幼稚的行為。她並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她心裡的渴望以及她每天來到山頂拿出礦石尋找那遙遠而神祕的歌聲更多的是寂寞時候對父親的想念，踏上雅戈泰的征程她並不是一心要去做什麼，只是朦朧中帶著些許害怕，她想再跟父親見上一面，看看這個記憶中模糊卻又那麼清晰的面孔。對於這個年齡的女孩，這些不正是她本來就該有的面貌嗎？

同樣，老師和妻子在生前也許下諾言，在家或是進入雅戈泰，每個夜裡他總會拿出妻子去世前摔碎的八音盒零件，回想著和妻子生前的約定“每個人終有一天是要離開的，時間早一點或遲一點而已。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他放不下這塊心結，他用盡了方法找資料、查文獻，研究雅戈泰的傳說，又經歷了千難萬險來到生死門之前。那一刻，他知道妻子的靈魂離自己是那麼的近，他被觸手可及的重逢衝昏了頭腦，但一路支撐他堅持下來的，不正是這份不捨和這份依戀嗎？

老師來到班裡的第一堂課講的是日本經典伊邪那岐和妻子伊邪那美的神話故事，伊邪那美死後她的丈夫伊邪那岐來到黃泉國要復活愛人帶她回去。愛人告訴他自己可以和黃泉的神商量，但商量的時候請不要打開門看她。伊邪那岐答應了，但等著等著終於不耐煩推開了大門，但他看到的是屋裡腐爛和醜陋的妻子，故事的結局伊邪那美成為了報復人間的黃泉汙穢女神，這是一個悲劇。這個日本神話中最重要神靈的故事在老師的第一節課出現，註定了後來他的征程難有善終。

同樣，雅戈泰是一個和工業文明相對的世界，這個世界遭受過工業文明的殺戮和掠奪，更是擁有生死門這樣的超自然力量存在。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是一個理想世界，它和現實世界工業文明中人們的貪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心說過，雅戈泰對現世生命短暫意義的貧乏知道的太多。理想世界的人們選擇默默守護這片土地、生死門的力量和自己的信仰。這是對生命意義另一種方式上的探索。

父親去世時，明日菜並不知道該用何種方式與他道別，直到瞬的死亡、貓咪的離開，明日菜才逐漸成熟和理解死亡在生命過程中的必然。新海誠多處伏筆已經告訴了我們咪咪本就是雅戈泰世界的生物，主題曲《Hello，Goodbye＆Hello》也被翻譯為《相遇，分別與重逢》。人總是要歸於天地之中，昨日的苦難並不是要讓我們一直活在過去，而是放在心中懷著堅持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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