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戰記》：父子之仇

本身與影子的關係是混亂的，兩者的結合是矛盾的，每一個人都生活在這個混亂而又矛盾的自我中，當一個肉體無法承載的時候，我們將自我放逐！
                                         ―――韓兮

現實與作品有時候就是如此地貼近，當宮崎吾朗擔當此片的導演之時，他的壓力是可想而知的，不但有一個世界聞名的父親宮崎駿，更有這部《地海戰記》在西方的影響力。但最重要的是，宮崎駿對兒子首任此片的導演表現出的強烈不屑，甚至反對。
但這都是幕後的故事，是否真實，是否炒作都只是報道出來的，縱觀此片，客觀地說，比起宮崎駿的作品的確是遜色了許多，看來宮崎吾朗註定還將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下，這一點僅從作品而言，與情感倒沒有什麼關係。
此片根據美國作家勒瑰恩的同名系列魔幻小說改編，節選了原作第三本中關於世界均衡的鬥爭，並將原作第一本中地海與影子爭鬥的情節放在一個小孩的身上，可以說改編的較為巧妙，將原作第一部與第三部有機地結合了起來，這樣兩條線索集合在一個故事中，顯得頗有新意。從大情節的改編上看，這種創意雖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無疑是較為獨特的。
但故事放在這裡之後，電影是否真的好看呢，這卻是一個疑問。
首先，少年亞刃刺父一個情節在筆者看來就多少有些做作。據說這是製片人的想法，以表現亞刃內心黑暗面的強大及衝突。很顯然，開篇如此的確極有懸念，令情節相當地引人入勝，但接下來的劇情似乎並沒有將這種黑暗的心理表現得淋漓盡致，這就造成了後面的劇情無法充分地解釋前面刺父的行為。
更重要的是，當自我放逐的亞刃遇到了大法師雀鷹之時，他很快地便融入到了尋找新的父親的旅程之中，沒有信任的遞增，沒有黑暗心理所引起的強烈排斥，殺掉一個父親尋找一個父親的理論基礎是絕對可以成立的，但殺掉一個父親之後迅速地接納另一個父親顯然是過於突兀了。這時回過頭來看刺父情節，便顯得多餘了，如此極具戲劇情的情節不妨按照後面發展的故事而將戲劇性降低一些反而更好。
在原著中，雀鷹是真正的主角，而在這個故事中，亞刃才是主角，當然，由於背景的瞭解我們知道，亞刃實際是雀鷹小時候的一個準翻版。那麼，在亞刃的身上便存在著兩條鬥爭的線索，一是亞刃與雀鷹之間的準父子線，從迅速地認父行為到相互關心，再到受到蜘蛛大人引誘而決定弒父的行為，無疑，這一個少年成長具有西方強調的殺父成人的理論在做祟，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亞刃才可以真正地成為一個男人。而另一條鬥爭線則是亞刃與影子之間的較量。本片是很有意思的，當觀眾知道了亞刃與影子間極有可能存在的黑暗與正常善良之間的衝突，掙扎與主宰之後，普遍會認為影子便是那個暗黑的力量，但事實上影子恰恰是善良的亞刃，是被黑暗的亞刃驅逐出肉體的本性。這是一個小技巧，也造成了影片的小懸念。當然被黑暗所主宰的亞刃在面對蜘蛛大人的誘惑之時便自然而然地會採取妥協的態度。
毫無疑問，亞刃與雀鷹的矛盾以及亞刃與影子之間的矛盾是《地海戰記》第一部中的內容，而影片的主線當然就是關於世界均衡問題的，即《地海戰記》中第三部的主要內容。
世界均衡的概念在宮崎駿的《風之谷》中也曾體現過，在此片中顯然有些簡單化了，由於沒有看到勒瑰恩的原著，所以無法尋出這簡單的癥結所在，但將破壞均衡的力量放在了蜘蛛大人這個邪惡人物的身上顯然有些拘緊，影片雖然描述出一個破敗的人間都市霍特，販賣人口，毒品假貨橫行的世界，人類充滿了慾望，是人類無限澎脹的慾望破壞了那種均衡，但筆墨並不充足，沒有現顯出一種絕望的末世的混亂以及人類慾望的可怕。在這種情況下，觀眾們恐怕無法反思人類本身的問題，更多地還是隨著導演將矛頭直指向尋求永生不死的蜘蛛大人。無生即無死，無死何來生？這是一個具有東方哲思性的命題，生與死混亂了，世界便陷入均衡的破壞之中。這個生與死的思考也在困擾著在黑暗與善良間徘徊的亞刃。於是，影片在主題與亞刃個體之間達到了統一。
縱觀這部動畫長片，從改編方面是較為成功的，但我們看到的卻只是一部普通的動畫片，首先這部作品並沒有極致令人們產生反思，善與惡之間界線還是過於清晰，變成了一部標準的正義與邪惡的鬥爭，從思考的層面上顯得淺薄了許多。其實，影片的動畫雖然動感十足，雖然靜態也顯得十分地舒情，但事實上，我們幾乎看不到宮崎駿式的想象力，每一個畫面都可以在預料之中想象出來，沒有令人意外驚喜之處，而想象力無疑是動畫作品中最注重的一種表現張力，從這點來說，吾朗與父親的差距恐怕不是一兩個層次。至於所謂的主題與思想告白對於創作者來說倒可以隨著經驗慢慢地豐富深邃起來。

2007-9-18於通州
韓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