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銃夢》：用平庸的動畫版來期待一下真人版

從2005年詹姆斯·卡梅隆購下版權，到因為《阿凡達》的項目而被一再推遲，到2009年卡神完成第一版劇本，到2015年基本定下由羅伯特·羅德里格斯執導，到2016年10月開拍，再到上映日期不斷跳票，最後定檔2019年情人節，《銃夢》的真人電影化走過了一段漫長的歷程。尤其是去年開始的延期上映傳聞和預告片的放出，進一步撩撥了粉絲們的熱情，以至於像本人這樣之前對其只有耳聞的普通影迷也對這部號稱與《攻殼機動隊》齊名的神作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說起來，《銃夢》與《攻殼機動隊》確實有許多類似的地方。兩部漫畫的誕生年代相仿，《攻殼機動隊》於1989年開始連載，而《銃夢》則是1991年；兩者都將時代背景設定於近未來，具有強烈的賽博朋克風格，氛圍凝重而悲涼；兩部作品的主角都是女性，並且無論是「草薙素子」還是「凱莉」都是除了大腦和脊柱外全身義體化/機械化的角色；同時它們也都有著相當完備、龐大、複雜的世界觀設定，以及深邃的哲學內涵。

雖然《銃夢》也有大批擁躉，但相比《攻殼機動隊》而言在全球範圍內的名氣上還是要差了一截。究其原因的話，或許是在動畫化方面後者要出色得多。《攻殼機動隊》不僅有神山健治和黃瀨和哉導演的數部TV動畫、劇場版和OVA，特別是經大神押井守之手的兩部劇場版，在擴充了原著漫畫內涵的同時，也將其在日漫的地位推上了無可企及的高度。然而《銃夢》就要可憐許多，滿打滿算只有福富博執導的兩集OVA，加在一起也僅有53分鐘，也難怪除了漫畫迷之外都知之甚少。

要補漫畫勢必曠日持久，但看兩集動畫還是有時間的。僅從這短短兩集OVA來看，很難給出一個比較公允的評價，或者如果只限於評價動畫版《銃夢》的話，只能說質量一般。一方面是因為原著作者木城ゆきと當時忙於後續漫畫的創作，另一方面他對動畫改編的態度也不怎麼在乎，因此OVA的內容只包括了漫畫的前兩卷，剛開了一個頭就結束了，相當於原著內容的九牛一毛。

單論動畫版，優劣皆很明顯。好的地方是在兩集不到一小時的時長裡展示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故事背景，以及比較鮮明的角色塑造。《銃夢》顯然是一部賽博朋克的作品，不過在賽博朋克中混雜著濃郁的廢土氣息。日本影壇其實不乏描繪廢土世界的動畫，譬如宮崎駿的《風之谷》和大友克洋的《阿基拉》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與《風之谷》的自然主義情懷、《阿基拉》對權力和秩序的探討不同的是，動畫版的《銃夢》更偏向於個體在混亂世界中的掙扎與求生，特別是當主角是看似柔弱的女性時（包括《風之谷》裡的娜烏西卡亦是如此），便更有感染力。

可惜囿於篇幅，雖然凱莉這個角色令人印象深刻，但故事情節卻失之簡單平庸，尤其是原著裡她擅長的「火星機甲術」，還有她與幾個BOSS級反派的戰鬥，都顯得草草了事，觀賞性不強，難以突出凱莉「殺戮天使」般的矯健身手和暴力美學。同時，從動畫的人物設定上，主角凱莉更像是個旁觀者，反倒是另兩個配角「綺蓮」和「尤浩」更具現實意義。這個現實意義大概可以歸納為個體對於夢想的執念，以及夢想本身的虛妄殘酷。

在這個世界裡，對於身處地表廢鐵鎮的人們而言，懸於頭頂的「天空之城」薩雷姆是個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能夠前往薩雷姆是大部分人的終極夢想，綺蓮和尤浩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為了籌集所謂的路費，兩人先後被騙，綺蓮不惜出賣肉體，而尤浩則幹起了非法的營生，到頭來不但未能實現夢想，反而落得慘死的結局。更何況那個薩雷姆看似光鮮迷人，實則充滿了黑暗和罪惡。這活脫脫便是那些盲目奔赴大都市或者去往海外尋求夢想的人們的真實寫照，對身份的焦慮感、對上流社會的渴望，既是他們行為的背景，也是他們失望或失敗的原因。有時候，「選擇」要比「努力」重要得多。從哲學內涵的層次上看，動畫版的《銃夢》也許勉強夠得上價值論、方法論，同《攻殼機動隊》那種已然達到的存在論和本體論相去甚遠，實不可以道里計也。

當然，動畫版《銃夢》與其漫畫原著的差距也不可以道里計。拋開「人與機械的定義」、「肉體記憶意識」、「精神夢境的自我突破」等具有深度的內涵不談，光是個體對抗世界時的張力和撕裂感，以及無比華麗的的火星機甲術，都給了真人電影版巨大的改編空間。不管對於製片人詹姆斯·卡梅隆還是導演羅伯特·羅德里格斯而言，改編這樣的神作既是甜蜜的幸福，又是燙手的山芋，關鍵在於如何兼顧皮囊和內在，真人版《攻殼機動隊》的前車之鑑應該能給予兩位一定的啟示。追根溯源的話，卡神在2000年便已註冊了「battleangelalita.com」的域名，比他購買版權要早了五年之久，可見他對這部作品有著多麼深厚的感情。所以，面對即將上映的《阿麗塔：戰鬥天使》（「凱莉」是原著的日版主角名，「阿麗塔」是西班牙語版主角名），我們不妨小小地期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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