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雨 白梅--白梅篇

白梅篇

血，春花，劊子手，月黑風高，飛天御劍流。。。。。。
命運之軌，就在那個暗夜，把我引向一個叫作緋村劍心的少年。領路人，正是未婚夫，清裡。
不，準確的講，是他的屍。
總會枕著相同的夢入眠。
依稀，夕陽殘照，清風徐來，赭霞如錦。
小木屋，被乳白的裊裊炊煙薰的厚實且溫暖。我，斜依門口，全心全意靜候夫君的歸來。
噠，噠，噠。。。。。木屐踏地的聲音，有力而穩重，一如他的為人。
近了，近了。攸地，光芒灼痛我的眼。垂首，只聽得到刺透空氣的銳響；再抬頭，幾點溫熱濺上面龐。
愛人，無聲的倒下。胸背頸面，殷紅片片。
凶手，遁行於陰影。兩隻狼目，殺意森然。
泣陽如血，雲慘風嘶。。。。。。。。
悚然而醒。身在的，卻是寂夜，月影娑婆，櫻影班駁。惟有腮邊成串的淚，見證方才的噩夢。
好恨！無法思考，無法呼吸。內疚，音；悔恨，容；疾首，笑；憤恨，貌。。。。沸騰著，咆哮著，一波連一波，衝上來，退下去；再衝，再退。。。。。
錐心嗎？
不！
心，已死。。。伴隨清裡一道。
復仇！是空心人苟存的唯一。
是的，我要復仇，復仇，復。。仇。。

是幻覺嗎？恍惚，暗香隱隱浮動。起身，定睛細瞧：哦，原來是手繪的寒梅。
瞧擺設，當是哪家客棧罷。陽光大剌剌的瀉於屋內，天，早已明瞭。碧空無暇，街道熙嚷。。。沒有任何，因昨晚血腥濃重而，改變。
你以為，我會被眼前平和景象矇騙住嗎？
你以為，把我自血雨腥風中帶出，便可以抵消對清裡痛下殺手的罪孽嗎？緋。村。劍。心！
匕首，貼身藏妥。我，已在神佛面前發下毒誓，定要叫你飽嘗刀劍攻心的滋味。。。正如你對清裡所施的！


火灶，熱了又冷；水缸，滿了又空。
在密麻瑣事之間，那個影子殺手的輪廓由模糊緩緩轉為清晰：面寒，寡言，好旋陀螺，喜懷劍和衣而坐，年及束髮。。。。。。
束髮—15歲？只是小孩呢。
小孩子，也會殺人嗎？
連小孩子也能不眨眼殺人的時代，又是瘋狂的怎樣病入膏肓？
今天，能忍受瘋狂才是最高的正義。。。。。我正是要緋村擔任，那種瘋狂正義的先鋒。
桂小五郎先生，亦是一位不可理喻的瘋子麼？
他難道不曉得，布衣平民最奢侈的願望，是可以靜靜的守護自己這方家園，平安的了卻此生。
至於國家姓甚名誰，與我們何干？
憑什麼，要我們以自身的幸福，鮮血以至生命，去書寫陌生統治者的碑傳？
不懂。無論如何百慮千思，依然，不懂。
或許，這時代瘋了，這社會瘋了，這信念瘋了。。。。
我清醒，所以，我瘋了。


祗園節：燈火爛漫，遊眾如織。喜慶，連天漫地席捲而來，連心頭那片深重血色的悲涼愁苦，也不覺間，變淡了。
但，轉瞬，屠殺，悄然而至。
摘巷，數名新撰組的武士，手持利刃，排在緋村面前。
無他可想，握住將拔劍的手，急切的，真心的問：你要殺人到什麼時候？不想教世上，再多如我一般的，不幸的女子了。
他未應我。幾下劍起影落，所有歸於靜謐。
飛天御劍流，穩，準，狠，冷，甚至不給人，慘呼的機會。
清裡，你是否亦斃命於這令我殘存的劍法？
當時，是不是，緋村若不殺你，你便要取他性命？
這殺與不殺，會不會都出自一個不得已：而活與不活，是不是僅看誰更強。正如獅子獵食兔子，天經地義。。。。。。。
瘋了嗎？竟想為仇人開脫？
但，緋村，的確不象嗜血成性的魔鬼呀。不然，剛剛他要擊另一批武士，亦不會因被我拉住而放棄的。
胡扯，他是殺了清裡的凶手！凶手！凶手！！！
。。。。。。。。。
頭腦，混沌極了。恍惚，有人拉我的手，吐字沉穩：我們起程去大津吧
於是懵懵懂懂的，隨了他，踏上另一段未知的，命運之軌。

大津，與狼煙四起的京都相比較，平和的猶如，桃源樂土。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道盡周遭的妙處。
一對逃難的的夫婦，一座簡陋的原木農舍，一段有期卻又無期的等待。
素日，柴，米，油，鹽，醬，醋，茶。。。。瑣屑繁複纏身，忙的分身無暇。
傍晚，進食，寥寥數語，火盆內的木柴劈啪作響，屋內溫暖如春。
深夜，一個，在陰影處似眠而眠；一個，於孤燈下奮筆傾訴。
不覺間，天已泛白。
春觀夜櫻，夏望繁星，秋賞滿月，冬會初雪。。。。。劍心偶爾會講他的曾經。
我傍晚欣賞秋天的茜草。作為回報，自己亦會談些過去。
斗轉星移，秋去冬歸。歲月，浮光掠影地，從身邊蹭過。
今後會怎麼樣呢？能在這裡生活到什麼時候？大著膽子問了句之後，心一怔，漏跳兩拍。
已然完全習慣現在？
眼前的日子，好似冬夜濯手，浸入盆中是溫暖，一旦出水，卻更覺冰冷錐心。明知一切是戲，自己是那劇中的花旦，卻為何，依然沉溺其中？
仇？還記得嗎？
劍心，我們為何是仇人呢？為何，偏偏選了我，與你？
憑什麼。。。。。。。。？


我要保護你！你在風雪中伸出手，神情堅定無比。
疾鶴泣唳。那一刻，我真切聽到，心牆崩塌的巨響。
是自何時，將匕首丟入抽斗？是自何時，改口喚他作劍心？又是自何時，清裡成了塵封的名詞？
恨他麼？
所切齒痛恨的，是那個鐵雪無情的，殺手；所無法釋懷的，是那份未曾綻放便凋零的，幸福。
而面前的人，卻給了自己所不敢祈求的，再次的，幸福。
他，卻要在自己早已勾勒完畢的陷阱中，步入地獄。
我，真是一個惡毒的，罪孽深重的，無法饒恕的女子。
不能，不能再錯了！由著心意，任性一回罷。。。。。
再見了，劍心！我要獨個去品嚐，曾播下的苦果。。。。
再。。。見。。。


廟外，拖曳的腳步，沉重的呼吸，你，還是來了？
舞劍聲，揮拳聲，踏雪聲，利器刺入皮肉的聲音。。。。。。滿心地要衝出去，但腿，卻如何也扯不開。
誠心的祈禱你的勝利，卻仍舊，無法全心。
此刻，暗乃武猛擰身，面孔，順著破敗的門口傳過來。眼，殺意森然，好似，好似餓急的狼。
等等，狼。。。目。。。
狼目！夕陽，清風，赭霞，小木屋，夫君。。。。
天哪！那個噩夢，原來如此。
沒有思索，身體，已本能擋下致命一擊。
痛楚，銳不可擋。但那心願，那未了的心願。。。。。。
顫抖的，拔出匕首，淺淺的，輕輕的，將那道舊傷綴成十字。
愛，恨交織的，十字傷。
再見了，夫君。
終於明瞭：重愛一個人，便是對，已逝愛人的，最深緬懷。


闔目，音容又回，你，空茫躇佇，籠於白梅暗香中。
緋雨，顆顆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