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傷·起題及追憶篇

對於劍心，似乎有很多話可以說，落筆卻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跟很多人說過，在我最最熱愛動漫的年代，沒有為我喜愛的作品留下一個字，是至今令我非常糾結的遺憾。現在再來彌補，似乎總有點人面不知何處去的無力，也有說法是人老了才喜歡回憶，那麼，在早已承認我不再年輕的現在，那麼強烈地想為這個名字寫下點東西的心情是不是同樣能說明，它原來比我想象中更加深刻地埋在了心上某個地方呢。

  
我那混亂而散漫的高中生活有兩個名字成了關鍵詞，一個是清水玲子，另一個就是劍心。我可以至今未看《月光迷情》而堅定地宣稱自己是清水玲子的忠實粉絲，同樣地，常常把和月伸宏徹底忘記而僅記得逆刃刀十字傷的紅髮男子，於我也實屬正常。我總覺得，正是這兩個名字把我看漫畫的口味改變得十分挑剔，在以後的日子裡，似乎只有《棋魂》、《NANA》和那部因L而無比出彩的神作（別跟我提後半部）在時間的浸泡中愈見清晰地顯露出和它，以及它一樣的厚重。當然，我指的僅僅是漫畫。

  
小三說我的思維太過跳躍而表達能力極度欠缺，那就姑且把它作為當年初見《浪客劍心》驚喜莫名卻說不出它好在哪裡的緣由好了。誠然，這部明治劍客浪漫譚有著熱血少年漫畫大紅的各種必備因素，可與很多紅到現在的同類作品相比，不，我突然自私地想說，這部漫畫的獨一無二之處，正是因為它造就了這樣一個極具喜感的悲劇人物，這個瘦小的紅髮男子在幕末腥風血雨的劊子手傳奇和新時代煮飯洗衣的平凡人生之間轉換得如此自然，在飛天御劍流所向披靡的強大和動不動就“O-OR”外帶圈圈蚊香眼的搞笑下，沉重的贖罪主題如影隨形，“不殺”的信念與那句著名的“劍是凶器”的臺詞一路矛盾著向前，給劍心單薄的身影注入了無比強大的氣場。這種後發的對生命的敬畏與強烈的負罪感使劍心的強始終顯得溫暖而親切，甚或帶了些謝罪般的卑微。同時，這樣一個用微笑掩去累累心傷的寂寞男人（再是身邊一眾朋友，我總認為劍心的弗邊寂寞是連阿薰都無法化解的），非常容易地就勾起了諸多MM強烈的母性，所以，身為一部少年漫畫當之無愧的主角，很難得地沒有成為傳說中“主角是用來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配角才是用來喜歡的”定律的實踐者，反倒憑158的身高破了相的臉已婚的身份成為眾多女性讀者心目中男性動漫角色NO.1，劍心身上緊扣歷史的浪漫和人性交鋒的矛盾魅力不可謂不大。

  
劍心的TV版動畫並沒有完整看過，我那要了命的固執在我喜愛的漫畫上面表現得尤為明顯。那些黑白靜止的畫面裡每一個細節都是浪客劍心這個故事不可或缺的血肉，就像愛一個人要愛TA的全部，就像初初相遇時的那份悸動永遠是記憶中最純最真的一點硃砂，TV版就像上了彩妝的漂亮新娘，美是美，卻生生剝奪了徜佯在畫面間隙的想象中那份愉悅的自由（也不全是美，死亡筆記TV版裡非加了個L臨死前竟然還給月擦腳的情節，丫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合腐女們的惡趣味）。不過，但是，然而，寫到這裡，請允許我把這篇文的關鍵詞作個改動，既然提到劍心的動畫化，那麼繞不開的話題，呵呵，追憶篇，以及，星霜篇。

  
初看漫畫的時候，我不喜歡人誅篇。京都篇情節的流暢和一眾配角的華彩讓我覺得整部《浪客劍心》的最強音已經隨著志志雄的滅亡而消逝了，在波瀾壯闊眾條線索齊頭並進的盛大之後，雪代緣以一名偏執狂般的復仇者形象出現，讓人像是從喧鬧的大街瞬間被推入一條陰風蕭蕭的小巷，故事忽然變得沉重而單調。現在想來，那時完全不懂劍心強大背後無處與人說的哀傷，加上對日本歷史的不熟，讓我在初讀漫畫追憶篇時滿心的不耐與不解。好像那時關心的問題總是諸如“劍心到底喜歡阿巴多一些還是阿薰多一些”一類的八卦，也糾結過“那個女人真有那麼重要假死一個就讓劍心萬念俱灰”一類的不忿，儘管看不透追憶篇，亂世中潔白無瑕的一段情卻從此以一種完美的姿態在劍心的世界裡屹立，從那個時候起，巴與薰的PK白梅香就永遠是勝出的那一個，這種狀態在看了OVA追憶篇後達到了頂峰。

  
迄今為止那都是我心目中日本動畫片的NO.1。

  
咱不說音樂。被人評得太多，叫的好足以讓我這個樂盲上無數堂純正音樂課——所以同樣地身為一個樂盲，只能拿出最本能的反應：叫好，以及聽講。記憶猶新的是阿巴死後，劍心繼續在幕末揮刀締造著拔刀齋的傳說時，那宏大而悲愴的背景樂將整個片子宿命的傷感推至頂峰，十字傷在飄著血腥味的風中愈見悽豔，凝向虛空的眼神落寞又迷茫，被折斷的刀鞘變成沉重的鎖鏈，在心上繞成一輩子都無法解開的死結……哇哇哇，用落落的話說，真是讓人戰慄著起雞皮疙瘩的記憶！最高的動畫，最高的音樂！！！巖琦琢我記下你的名字了！！！

  
呃，保持儀態。再說畫面。我印象中有篇文章說過，因為製作週期短的問題日本動畫中存在大量靜止的畫面，不過被小日本善加利用，反倒成了區別歐美動畫的一大特色。這樣慢節奏的表現形式在追憶篇中被發揮到了極致。追憶篇的故事本就含蓄，兩個主角更是惜字如金，連笑容都清清淺淺，所以在京都喧囂的街頭，在大雨滂沱的暗巷，在灑滿希望的菁菁田間，在血花怒放的皚皚雪地，鏡頭那麼悠悠地掃過，那麼長時間的停頓，帶出的就是兩人之間充滿氣場的暗湧、糾結與深刻又濃烈的愛戀。間中幾場打鬥場面同樣製作得極其精緻，流暢而富有動感的鏡頭切換與淡淡的二人情節相得宜彰，這樣平淡中蘊含爆發力的敘事節奏無疑是極為成功的，悲劇的格調又輕又柔地迎面而來，躲之不及，避之不過，在這樣舒緩的畫面中慢慢地累積到了最高潮——白梅香一縷飄散，去到誰也去不了的地方……

  
“對不起，夫君。”

  
這個“夫君”指代的誰其實真的不重要。恐怕在巴的心裡，清裡和劍心愛誰更多一點連她自己都已分不清。在這兩人中，選擇任何一方都是對自己和另一方的背叛。清裡到底是個多好的人我們都不知道，能讓巴這樣一個溫柔的女子舍下性命當誘餌，定也有他過人之處，然而，我那麼強烈地期望那個稱呼就是指代著她面前那個紅髮馬尾、頰上十字傷汩汩流血的孩子，我們都熟悉的，在十二年後仍舊揮著逆刃刀為自己贖罪的劍心，至少在她輕輕吐出“夫君”二字的時候，眼前浮現不是拈著紅花微笑的清裡，而是那個殺人以外，善良到你我都心疼的劍心。仍記得當年看漫畫時，那句“在下的妻子，緋村巴……”初見震憾，回味心酸，只因為她的罰太重，她不許他用最簡單的方式解脫，她要他活著，她用自己的命給他上了一道枷，永世不得解。愛之深，恨之切。恨之深，愛之切。

  
所以，請將這一句包含了千言萬語的對不起與這一聲柔腸百結的夫君贈予劍心，請讓他在以後的腥風血雨中每每憶起給他愛與傷的巴時，能從這兩個字中得到一些些力量與安慰……

  
寫到阿巴的死，貌似是再也忍不住地開始抒情了。追憶篇作為一部相對獨立的OVA，幾乎成了整個浪客劍心世界裡的最強篇章。但是，劍心還活著，十字傷一筆是罪，一筆是罰。揹負著罪與罰的劍心從此開始了漫長的懺悔，窮其一生的精力去找尋贖罪的方式。他還將遇見薰，遇見佐之助，遇見彌彥，遇見惠，遇見刃衛，遇見蒼紫，遇見齋滕一，遇見志志雄，遇見當年那個躲在樹下目睹悲劇的雪代緣。這個故事再是怎樣的完美，悽切，刻骨，動人，它只是那個男子傳奇人生中的一部分。它是因，是揮刀向己不殺而生的開端，是埋好心傷尋求答案的起點，是我們喜歡的那個強大而溫柔、沉重而堅韌的形象得以豐滿的最重要緣由。劍心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只是阿巴的身影從此完美定格。再是擁有薰的笑容撫平創傷，白梅香嵌在心間哪一個位置，我們不用知道。


（星霜篇另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