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類可以明確劃分的人
a、被時代奴役的沒有自我意識的維京人(大部分、前期托兒芬)
b、有洞察時代的意識、但沒有能力做任何反抗的人(一些因被搶劫殺戮而發出疑問的普通人)
c、有洞察時代的意識、擁有反抗能力、但因為個人境遇權力意志等放棄反抗甚至沉淪和享受的人(阿謝拉特、斯維恩王)
d、有洞察時代的意識、擁有反抗能力、但顧慮很多做出妥協只進行個人反抗的人(托爾茲)
e、有洞察時代的意識、擁有反抗能力、將全部生命投入到反抗事業的人(克努特大帝——認為人類之間永無法獲得平等的愛,不相信但追求基督式博愛,同意追求過程中犧牲少數人,目標戰爭征服一切建立文明規訓人民傳播思想建立理想國;奴隸篇後托爾芬——發誓永不使用暴力,為身邊任何可幫助的事投入生命,四處行商和召集人馬準備不帶武器尋找新大陸文蘭,立志要為所謂被犧牲的時代不接受的少數人建立理想國)
二、主線推進的視角——審判進行時,而非阿謝拉特英雄史
a、時代共識轉變的苗頭:紅鬍子雷夫的文蘭故事、托爾茲的反抗萌芽(維京最強的戰士逃往冰島當農夫,讓很多維京人感到疑惑;留下不善言辭的表述——“真正的戰士不需要劍”,讓託魯克爾、托爾芬等有能的維京戰士非常好奇又痛苦於不明白本意;過於超出時代的反抗者下場太顯而易見,托爾茲死於阿謝拉特手中,死前的作為讓阿謝拉特這種搖擺人心裡非常鬱悶和矛盾;托兒芬因此得到成長機會,加入阿謝拉特海盜團提出單挑復仇)
b、時代的一角:阿謝拉特海盜團作惡(殺人屠村,混吃等死;主線大事件發生,斯維恩王攻打英格蘭,阿謝拉特海盜團趁亂燒殺搶掠謀利)
c、作惡的阿謝拉特海盜團逐個被審判:
1、審判維京海盜:阿謝拉特擄走克努特王子被維京最強軍團之一託魯克爾團追殺,維京標準戲碼,屠殺弱小的海盜被更強的海盜殺死,死亡一部分;阿謝拉特海盜團高壓下內訌自相殘殺,除托爾芬斷手、阿謝拉特腿部受傷、表輪必死要害被刺中和兩兄弟活著外,全員死亡,審判完畢。兩兄弟瘋掉一個,另一個回到老家仍然備受生存的折磨,掙過強盜快錢過不了老實生活,後當小偷被抓。
2、審判維京小頭目表輪:表倫毒蘑菇下完全優勢不可能死,但由於克努特的介入被刺到要害,導致必死,後選擇和阿謝拉特決鬥由他殺死,死前飽受無法判斷阿謝拉特是否正視為朋友的痛苦。
3、審判主角阿謝拉特:擄走克努特被託魯克爾追殺,但發現克努特是被斯維恩王捨棄的王子,目的無法達成,還被迫捲入丹麥王室爭鬥;雪路屠村,但意外漏過因向神懺悔偷盜行為而不在的小姑娘,因此洩露蹤跡高壓下手下內訌自相殘殺,託魯克爾來收尾,最終積攢多年的手下幾乎全部死亡;克努特因一系列所見和經歷覺醒,阿謝拉特興奮於自己終於有機會脫離維京環境而打算投入全部的精力,但斯維恩王拋出選擇,殺死克努特或者消滅威爾士,兩者的結果都是一個意思:毀掉支撐阿謝拉特活著的一輩子的夢想,告訴他永遠都是一個醜惡的維京人。
4、審判主角托爾芬:阿謝拉特死亡,失去生活目的的痛苦;成為奴隸;被自己所犯罪惡終生折磨的痛苦。奴隸篇的的核心就是托兒芬的審判和自我救贖。
d、“英雄附身”的阿謝拉特審判維京人和自我審判:
阿謝拉特是個複雜角色,一半母親亞瑟王血統,一半父親維京血統,父親強暴母親所生,極度厭惡維京人,後花了幾年成功弒父,但自己也成為了完全的燒殺搶掠的維京人。母親整天瘋癲念亞瑟王傳說,令他嚮往亞瑟王的英雄傳說和羅馬文明,立志要保下心中的聖域威爾士,但自己一直以自己厭惡的維京海盜生存,擁有遺傳自維京人的高武力、狠辣的決斷力和令他自己都非常得意的洞察力,能看穿時代和人的本質,但也因此痛苦於能識破自己的處境,卻無法擺脫維京人式的原始慾望——希望有美酒好肉但拒絕自己勞動。阿謝拉特非常得意和享受海盜和高能力帶來的直接慾望刺激和地位優越,但又十分痛苦自己內心的矛盾處境(自己也覺得堪比地獄、一直在等待有什麼審判降臨),一面到處屠村搶劫混吃等死,一面拿亞瑟王血脈和能夠洞察但陷於歷史規律維京環境無法自我行動來區別於自己厭惡的維京人(後來被托爾茲和斯維恩王當面撕下遮醜布),威爾士是唯一使他活下去的聖域,代表他所剩無多但必須保有的理性、秩序、英雄幻想,如果沒有克努特,阿謝拉特已經計劃好自己的死亡形式:像他殺死自己父親一樣,讓托兒芬殺死自己,如同古羅馬覆滅,新生戰勝衰老(真是非常高傲的人,只願意服從生命規律),更強大的戰士殺死衰老的戰士。
斯維恩王的選擇是命運對他最後的審判,比他自己期盼的直接死亡審判要痛苦百倍,要求他親手殺掉象徵新秩序的克努特大帝,或者消滅掉他一直以來的聖域威爾士,特別是在他幾乎已經不想死了想一洗面目輔佐克努特改變世界的時候。在這裡,幸村誠真是想出一個漂亮到不能再漂亮的高潮:高傲的阿謝拉特接受死亡判罰,但拒絕命運對自己的審判方式,於是,選擇了自己最熟悉但又最痛恨的殘殺者身份來扮演“英雄”,高喊“亞瑟王降臨”,在皇宴上瘋癲斬殺維京人(審判維京人和維京頭子斯維恩王),然後,在落幕處,等待真正的英雄主角克努特大帝登場,審判自己這個最大的最醜惡的瘋癲的維京人。
三、解釋
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分解一部作品,因為它確實是有風險的(非常可能不準確、並且顯得傲慢和滑稽),所以我也不想也沒能力做過多闡述。但wit的處理讓我懷疑他們的閱讀能力和企劃思路,除了很多不剋制的地方,很多意象表達(譬如阿謝拉特對威爾士的態度)都被具象化了,表達空間小了很多,導致了可以稱之為不準的作者表意(幸村誠在奴隸篇的寫作目的太明顯)。剛好今天閒了翻了下b站評論區和彈幕,就我個人的經驗統計,都不需要正兒八經統計了,兩成以上誤讀跑不了,都在喊阿謝拉特怎麼怎麼帥、理解了海盜難處。
這也是我寫這的原因,也不措詞了,我的初衷就是希望vinland saga不會被誤讀為是在合理化爭鬥和相對主義,海盜篇是以阿謝拉特為視點寫維京海盜的惡和罪行審判,絕不是什麼梟雄史。阿謝拉特的魅力來源也不只是他作為梟雄形象的殺伐決斷力和貫徹目的,而是他在自己設計的最後一幕“英雄降臨”戲劇裡,主動演了“反派配角”,並判了自己死刑(真是非常漂亮的設計,難怪有些編劇說自己都是為了一個高潮在寫其它劇情)。你不能妄自揣測阿謝拉特這樣的人到底有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罪意識,但他在形式上完成了自己對自己的審判,並且審判維京人前他自己已經承認了自己是維京人。當然,奴隸篇是更主要的證明幸村誠海盜篇意圖的證據。奴隸篇是自然接奴隸芬的視角,並且,海盜篇神、克努特和神父的三方對話,和奴隸篇的農場主人物刻畫、托克二人面對面對峙非常明顯的同一個表意,特別是作者還是經常說教的人,接受採訪也一直在講自己是先確定作者意圖再來找背景和故事完成意圖表達。所以更加不知道wit怎麼想的,改成什麼樣商業成績都不會有大變化,要不兩季都得出,要不第一季就該基調定準確,否則真是意義不明收益甚微。
奴隸篇的核心角色農場主柯提爾的變化,就是克努特、神父、神三方對話那段“人類沒有博愛,非人類才有”的解釋,他從一個運行奴隸通過勞動為自己贖身、為偷自己財產的孤兒落淚的人,一步一步在高壓下失衡:
四、vinland saga後續
vinland saga一共三個視點人物,早期是阿謝拉特的維京海盜視角,講維京海盜的作惡與覆滅。阿謝拉特死後,視點自然轉變為托爾芬在克提爾農場的奴隸視角,以及克努特作為正統路線的權力集團視角。值得一提的是,原始saga或歷史裡的,兩人都在後續拿到了階段性成果,文蘭新大陸被發現了托爾芬和平殖民短期成功,克努特統一北海用戰爭消滅了戰爭成為了克努特大帝促進了基督教傳播。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們成功引導了新時代誕生,兩人最終都未能絕對成功。和最初過於超出時代的托爾茲必然死亡一樣,托爾芬失敗了回到冰島,克努特死亡後維京帝國瓦解一蹶不振,兩個嘗試反抗的人都死在歷史裡。歷史的規律由群體的共識決定,歷史的車輪碾壓螳臂當車的個體,一個個共識的誕生和轉移不斷培育新生的人類,但非常遺憾的是有一點一直不變,人類總是不接受共識之外的任何生命和東西。
在vinland saga裡,幸村誠還一直想更多的討論"基督的博愛"和博愛永不可達的“無愛永恆”,用了大量劇情來描述人類被規訓的共識、道德、規則意識和愛如何輕易地被粉碎,最經典的就是奴隸篇裡為偷盜自己農場的孤兒掉眼淚的農場主,在克努特的高壓逼迫下整個處境失衡,最終打死了想逃跑的阿爾涅茲。比較有意思的是,在拋出問題後,幸村誠不像很多作家面對大主題時不敢貿然作評論,而是非常大膽和迅速的給了兩個答案,托兒芬和克努特,然後一直在嘗試合理化這兩個答案,幾乎是在往通關遊戲寫哈哈。當然,更有意思的是vinland saga的原型故事saga裡的結尾:托爾芬失敗後回到冰島種田,不久就去世,格瑞德選擇了皈依基督教,安心拉扯兒子到結婚,然後在梵蒂岡朝聖被教皇接見,在那裡,在無數的教徒面前,格瑞德親口向眾人講述了所有的文蘭消息和歷史。一個標準的歷史迴環完成,經歷、記錄、傳播、見證與被群體蓋棺定論。真是非常亮眼的處理,非常好奇幸村誠會怎麼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