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之外，我們何去何從

看至《機器的時間》，攻殼最令我驚奇的一點是詳解了塔奇克馬獲得「ghost」的過程：群體中「個體」的體現。

而在相同的環境下的重複個體中，如何區分「自我」個體？由此延展出來的是，個體如何產生？

塔奇克馬無疑是數據程序化的結果：那是和數字中的0相似的概念，簡單來說，它是為了讓體系之所以能成為體系而建立，否定其「沒有意義」的記號……然後呢，因為我們的基本構造是數碼的，所以不管我們積累了多少情報，也不會產生ghost。

數據程序化的AI能產生ghost嗎？

人如何產生ghost？

語言必是很重要的成分。從出生起，我們就不斷受著語言的教育和指示，每時每刻的思想都須藉助語言，語言就是思考的一部分，甚至行為規範和道德準則都由語言來約束。如果把語言系統也看做是和“數字化”類似的一種程序，如果數字也是一種語言，如：

——謝謝。

——不客氣。

產生ghost的另一關鍵，則是情緒，這可以看作語言的一類分支。情緒藉助於理解，而理解藉助於語言，即使不藉助於語言，也可藉助於其他交流形式，動物便是如此產生連結。

AI如何產生情緒，便看AI如何理解語言，若AI被輸入和人類一致的語言程序，並不斷“語言習得”（如塔奇克馬在語境、表情中理解少佐的意思，並由此產生情緒，或是在閱讀中思考自我與意識）。由此看，AI也可能產生ghost。並且攻殼中把AI產生ghost假設為必然性：塔奇克馬無論幾次回到出廠設置，都會產生ghost。像語言體系完善，卻才開始牙牙學語的笨拙小孩。

當AI產生ghost，我們可以承認AI就是人嗎？AI和人的界限到底在哪裡？

在其中，我們又怎樣分辨其產生的ghost是「自我意識」而不是「機械學習」？（如第三集人機之戀中，“我愛你”究竟是電影《精疲力盡》的復刻，還是由習得而理解？）

而我們又怎樣分辨“自己”的思想，是自我意識而不是機械學習？（最後給了巴特一個意味深長的鏡頭——監控中的背影，一如少佐看到的塔奇克馬，人類也可以是更高意識形態下的“AI”嗎？）

這和笑面男事件的所探討的不謀而合：在賽博時代的裹挾下，我們擁有自我意識嗎？

“自我意識”與“個體”到底意味著什麼？在此種語境下，其中的意義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自我意識”不再是指由“個體”產生的意識，而是指不受時代浪潮影響下的“獨立”意識，完完全全屬於個體。Stand alone Complex，我覺得其中的“complex”可以理解為複合體，似乎也可以理解為我最初所理解的：彼此獨立，也彼此深刻交錯，無法形成“統一”的整體。

“I'll have to stand alone.”

《機器的時間》怪異的地方，就在於它講述的是，機器自我意識的產生卻隱隱預示著人類自我意識的不存在。

那由語言所產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是思維產生語言，還是語言產生思維？

悖論是語言層面的悖論，還是思維層面的悖論呢？（其中因“悖論”而變為思考者的AI）

思維的表達受語言的限制了嗎？

若有，那思維能突破語言，找到全新的表達形式呢？

若突破了語言，悖論將如何存在？

影像、文字、聲音幾乎涵蓋了我們所有的交流表達、思考方式。影像的表達太凝定，文字的表達程度居中，確切又可以通過排列組合產生無限意義，音樂則更為自由，主觀性最強、衍生意最廣。我覺得在攻殼的片尾，做了這樣一個嘗試，儘管它仍被侷限在我們已知的表達方式之內，用語言表達的AI和用音樂表達的AI之間的一場突破：

如果一切被設定為用音樂表達呢，這一切該如何發生？是重演，還是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