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喜歡、愛與病態之愛的故事——以曉美焰為視角評《魔法少女小圓》

《魔法少女小圓》是2011年4月播出的動畫片，本片外表披著魔幻而童話般的片名、可愛略顯低幼的畫風，但卻在此基礎上講述了一個黑暗絕望的故事，是“泥轟國”致鬱系動畫的代表之作。 由於是一部動畫作品，《魔法少女小圓》自然帶有濃厚的魔幻色彩，因此在開啟這篇評論之前，先梳理一下本片的世界觀設定（以下內容涉嫌劇透，可能嚴重影響觀看體驗）：

①“丘比”一族：地外文明，創造了將智慧生命體的感情轉換為能量的技術，但其自身並不擁有感情。 ②宇宙能量論：宇宙在不斷地消耗著能量，地外文明“丘比”一族為了延續宇宙的存在，四處尋找著能夠維繫宇宙的能量，他們最終找到的最有效能量為——地球上青春期少女的感情所釋放的能量，能夠最高效率回收這些能量的時間條件為：少女們的感情由希望轉化為絕望的一瞬間。 ③孵化者（“丘比”）：地外文明派遣至地球的使者，地球上的少女與其簽訂契約後，它會幫助少女實現自身的一個願望，同時使她們成為魔法少女。而孵化者的真實使命則是：收集少女們的感情由希望轉化為絕望的一瞬間所釋放的能量。 ④魔法少女：地球上的少女們為了實現自身的某一願望，與孵化者簽訂契約，從而成為魔法少女，並獲得超越現實的能力，魔法少女的使命是與魔女戰鬥，消滅魔女。魔法少女的真相是少女們以自己的靈魂為抵押，換取自身願望的實現。 ⑤靈魂寶石：魔法少女自身靈魂的具象化產物，靈魂寶石會因為魔法少女積攢的絕望而逐漸汙濁。 ⑥魔女：地球上災難的根源，魔法少女的使命是與之戰鬥，消滅魔女。魔女的實質是靈魂寶石得不到及時淨化的魔法少女最終的形態。 ⑦悲嘆之種：魔女被魔法少女擊敗後所掉落的物品，具有淨化靈魂寶石的作用，魔法少女依靠擊退魔女延續其自身的存在。

《魔法少女小圓》實質上構建了這樣一個世界觀：滿懷希望的少女們為了實現自身的願望，與孵化者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從而獲取了異於常人的力量，但魔法少女實質上是一場騙局，由於少女們想要實現的願望超出常理，所以她們必將付出代價，這份代價便是少女自身的靈魂，與孵化者簽訂契約後，孵化者會將少女的靈魂提取出並壓縮在靈魂寶石中，靈魂寶石可以控制少女的身體，其有效範圍為以身體為中心的方圓100米，超過這一範圍，少女的身體將成為一具空殼，這導致魔法少女實質上是被改造成非人類的生物，其作為人類時的願望必將無法實現，無法實現的願望便會轉換成絕望，絕望會汙化魔法少女的靈魂寶石，為了不讓自己的靈魂寶石汙濁，魔法少女揹負了與“萬惡之源”魔女戰鬥的使命，魔女被擊敗後掉落的悲嘆之種能夠淨化靈魂寶石，但絕望只會越攢越多，靈魂寶石終有一天無法及時被淨化，而靈魂寶石得不到淨化的魔法少女最終則會變成魔女——魔法少女們曾經最痛恨並與之戰鬥的對象。 言歸正傳，本篇評論將圍繞《魔法少女小圓》中的角色曉美焰展開，本片雖然以“小圓”命名，但故事的起因、發展及結局皆與曉美焰密切有關，曉美焰也是本片中最具悲劇色彩的人物，可以說，曉美焰是本片真正的女主角。 在最開始，曉美焰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戴著眼鏡、梳著麻花辮的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自幼體弱多病，視力也不好，這造成他是一個害羞、自卑甚至有點社交恐懼的女孩，可以說，曉美焰的人生是沒有希望的，然而正是與小圓的相遇改變了她，作為轉學生的曉美焰在第一天就得到了小圓的熱心幫助，隨後，曉美焰誤入魔女的結界，命懸一線之時，小圓挺身而出，上演了“英雄救美”的橋段，小圓由此成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個好朋友，正是這樣一位好朋友，使曉美焰絕望的人生重新燃起了希望（但也正是這樣一位好朋友，最終將曉美焰推入了無限的悲劇循環之中）。 以上便是曉美焰與小圓的最初相遇的故事，在相遇後，曉美焰得知了小圓魔法少女的身份，但是小圓最終犧牲在了“魔女之夜”中，無法接受事實的曉美焰向孵化者許願：“我要重新與小圓相遇，不想作為被小圓保護的人，而是想做保護小圓的人”，於是曉美焰告別了自己人類的身份，成為了魔法少女，並獲得了操縱時間的能力，隨後，曉美焰回到了過去，重新與小圓相遇。 於是，曉美焰開啟了第二次時間循環，這一循環中的曉美焰，一改此前羞澀的性格，從一開始就積極主動地告訴小圓“我也成為魔法少女了”，那時，剛剛成為魔法少女的她異常興奮，與小圓及其他魔法少女們一起，苦練戰鬥能力，與“萬惡之源”的魔女戰鬥，然而在“魔女之夜”中，她們戰敗，小圓因為靈魂寶石得不到淨化而變成魔女，曉美焰由此得知了魔法少女最終會變成魔女的真相。 曉美焰再次回到過去，開啟了第三次時間循環，她渴望將魔法少女的真相告訴其他魔法少女們，然而沒有人能夠理解她，在最後的“魔女之夜”中，曉美焰和小圓再度戰敗，兩人的靈魂寶石完全渾濁，絕望的曉美焰本打算拋掉一切與小圓同歸於盡，但沒想到小圓偷偷藏了一個悲嘆之種幫助曉美焰淨化了靈魂寶石，曉美焰再一次被小圓所救，此時小圓對曉美焰許願：“希望你能回到過去，拯救無知的被丘比欺騙的我。” 就這樣，曉美焰再度回到過去，尋求著拯救小圓的途徑，然而她就這樣陷入了“失敗—回到過去—再次失敗—再次回到過去”的無限死循環之中，無限的死循環消耗著她的精力，吞噬著她的感情，並讓她揹負著越來越多的絕望，於是，曉美焰用一句“不會再有誰相信未來，不會再有誰接受未來，所以，不會再依靠任何人了，也沒有被人理解的必要”宣告自己由一位懵懂無知略顯羞澀的少女變成了一位冷漠、孤傲、獨行的女孩。 本片的故事發生在可能是曉美焰的第上百次時間循環之中，此時的曉美焰冷漠無比，她一心一意只想阻止小圓與孵化者簽訂契約，並隻身一人與魔女戰鬥著，萬幸的是，在這一次時間循環中，小圓在沒有成為魔法少女的前提下，就得知了魔法少女的真相，然而曉美焰再次敗倒在“魔女之夜”之中，正在絕望之時，小圓為曉美焰獻上了最溫暖的擁抱，並向孵化者許下了“要讓所有宇宙中在過去、現在、未來的魔女消失在誕生之前”的願望，成為了魔法少女，小圓希望在所有魔法少女成為魔女之前，揹負起她們的絕望，使她們在安樂中消失，由此，小圓成為了顛覆因果律的存在，創造了宇宙的新理論——“圓環之理”：即在所有魔法少女靈魂寶石汙濁之後，會因“圓環之理”而在安樂中消失。由於“圓環之理”已成宇宙中的定理，因此小圓在自身靈魂寶石汙濁後也會安樂中消失，這意味著，小圓從此將消失在浩瀚宇宙之中，成為一名從未存在過的人。 以上，便是以曉美焰為視角，TV版《魔法少女小圓》的全部劇情。 《魔法少女小圓》是的編劇是虛淵玄，此君以創作黑暗系作品聞名，但其卻自稱“愛的戰士”，而多數觀眾認為，除了名稱與畫風外，劇情充滿壓抑和黑暗的《魔法少女小圓》實在和“愛”無緣，但其實不然，如果以曉美焰的經歷為著眼點，恰恰可以看出《魔法少女小圓》恰恰就是一部關於“愛”的動畫。 縱觀這部動畫，曉美焰對小圓的感情貫穿全片，曉美焰對小圓的感情，由最開始的喜歡，逐步發展成了愛，最終演變成為了一種近乎瘋狂的病態之愛。 喜歡、愛與病態之愛，是人類對另一個人感情形式的三種不同階段，喜歡，是對一個人最初的情感，愛則是其進階形態，相比於喜歡，愛更加自私，而病態之愛則是愛無法實現時，愛與恨之間的那根線瞬間斷裂的結果。 曉美焰，這名自幼多病、心理自卑、沒有任何人際交往的羞澀女孩來到了一個陌生又恐懼的環境，此時小圓是第一個與她說話的人，打開了她封鎖十幾年的內心，在隨後自己的性命遭到威脅時，也是小圓第一個出手相救，成為了她的救命恩人，此時，曉美焰就喜歡上了這個將她從黑暗絕望的人生中拯救出來的朋友。 第一次時間循環中的“魔女之夜”中，小圓陣亡，出於對小圓的喜歡，無法接受殘酷事實的曉美焰，以“和小圓重新相遇”為願望成為了魔法少女，並獲得了操縱時間的能力，重新回到了與小圓相遇的那一刻，第二次時間循環中，曉美焰與小圓以及其他魔法少女們成為了友好的組合，但是在“魔女之夜”中小圓再度失敗，其靈魂寶石完全汙濁，最終小圓成為魔女，這一幕被曉美焰親眼目睹，她再度回到過去，希望將她看到的真相告訴小圓及其他的魔法少女們，但是沒有人相信她的話，在這一次循環的“魔女之夜”中，她們不出意外再度戰敗，即將第三次目睹慘劇的曉美焰、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被同伴理解的曉美焰，此時此刻心裡一定已經崩潰了，所以她對小圓說“這樣也挺好，就讓我們一起成為魔女然後破壞這個世界吧”，已經準備和小圓手拉手上天的曉美焰怎麼也想不到小圓用私藏的悲嘆之種幫助她淨化了靈魂寶石，再度救了她一命，並對她說“請回到過去，救救笨笨的我吧”，再度被小圓賜予絕望中的曙光的曉美焰，對小圓說出“無論重複多少次，我都要保護你”的誓言，這一刻她已經愛上了小圓，愛上了幫助她走出絕望的小圓，愛上了無論在哪個時間循環都給予她希望的小圓。 隨後，曉美焰陷入了無盡的絕望循環中，目睹了多次悲劇的她；遭遇同伴多次不理解的她，只有小圓一直給她希望，所以她摘掉了眼睛，放下了自己的麻花辮，變成了一位性格冷漠的女孩，開始了獨自一人的戰鬥，——為了保護小圓，獨自一人的戰鬥。 面對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時間循環，面對心愛之人一次又一次遭遇不幸，面對自己的愛一次又一次被現實吞噬，曉美焰的愛終於發展向病態的方向，她不再關心世界萬物的安危，她一心一意只為了保護小圓，為了保護小圓，她不惜與曾經並肩作戰的魔法少女們決裂，為了保護小圓，她一度對阻礙自己行動的昔日同伴起了殺心，為了保護小圓，她甚至願意與全世界對抗。 在長達12集的黑暗壓抑的故事最後，“愛的戰士”虛淵玄給出了這樣一個結局——為了不讓一直保護自己的曉美焰再度受傷，為了讓自古以來所有的魔法少女不再遭受悲慘命運，小圓帶著“將所有魔女消失在誕生之前”的願望成為了魔法少女，從此，小圓成為了神一般的存在，但代價則是小圓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看似是一個悲劇的結局，但是實際上則是充滿了愛，曉美焰在一次又一次的絕望循環後，終於得到了小圓的理解，終於能夠躺在小圓溫暖的懷抱中，小圓也為了讓自己不再受傷，甘願出賣自己靈魂，去消除自己及其他魔法少女們所遭受的不幸，這不恰恰就是一個“我深愛著一個人，即便一開始不被理解，即使此後一直遭遇挫折，但是我依然堅持，併為那個人付諸一切，最終我的感情終於傳達給了那個人”的童話般的故事麼？ 可以說，《魔法少女小圓》是一部表達“曉美焰對小圓的愛”這一主題的動畫，為了更好的體現這一主題，才加入了這些世界觀設定以及黑暗壓抑的劇情，不妨回顧一下本片的世界觀設定，無論是“宇宙能量論”也好，還是時間理論也好，細細追究，都能發現其妄想成分及明顯邏輯不合理之處，而本片也沒有給世界觀哪怕一秒鐘的時間進行介紹，可見本片中世界觀設定只是居於次要服務地位，其實質是為了“曉美焰對小圓的愛”這一主題而服務的。 TV版的故事，將曉美焰對小圓的愛展現的淋漓盡致，TV版的結局對於觀眾而言、對於劇中其他魔法少女而言似乎是最好的結局，但是對於曉美焰個人而言呢？不妨先了解劇中的其他魔法少女的經歷，巴麻美學姐成為魔法少女的願望雖然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但此後仍然致力於幫助其他人，沙耶香以“讓青梅竹馬從絕症中康復”為願望成功魔法少女，作為巴麻美學姐的真正的粉絲，她曾經也為了世間的和平而與魔女戰鬥著，佐倉杏子雖然現在也對他人漠不關心，但是最初也是有著“希望父親的理念能被全天下人理解”的心願，最終也受到感化與沙耶香同歸於盡，而小圓更是在結局中希望宇宙中所有魔法少女都免於不幸而英勇獻身，這些魔法少女的感情都體現了“博愛”二字，但曉美焰的感情在劇中則是與眾不同的存在，她的感情是愛，愛與博愛雖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卻有著天壤之別，博愛是無私的，而愛是自私的，這種自私在曉美焰身上的體現就是：她自始至終都只為了小圓而已，她所說的所有話、所做的一切事，都僅僅是為了小圓而已，至於他的行為對小圓以外的其他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她都毫不在乎。這種自私在曉美焰一次又一次的世間輪迴中愈發強化，可以說，比起“讓小圓的生活幸福快樂”，曉美焰更希望“永遠和小圓在一起，永遠呆在小圓身邊”，從這一角度來說，小圓最終成為神並消失在世界上這樣的結局，對於曉美焰而言，是無法接受的，這意味著她的愛永遠無法實現，於是，這份無法實現的愛，發展成了病態之愛，這種病態之愛，正是劇場版《魔法少女小圓》的感情基調。 綜上所述，《魔法少女小圓》是一個關於喜歡、愛與病態之愛的故事，TV版中講述了曉美焰對小圓由喜歡到愛，最終因為這份愛為小圓付諸一切，最終傳達給小圓的“愛的故事”，而劇場版的曉美焰則用自己的黑化結局，從另一個角度講述了“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