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B站，同名番評，豆瓣這裡留個檔。只打分不評價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我基本不會給這麼極端的分數），索性搬過來。
《異度侵入》是我難得想寫觀後感的作品，上一個還是《守望者》，全文有點雜，主要是想聊聊心裡話，會涉及後續漫畫，感興趣的推薦去看，超好看的。 先說結論，我，非常非常喜歡這個結局。這個結局，初看溫馨平淡，但細看又充斥著壓抑的妥協與無力，可在混雜了各種情緒的盒子底部，卻是瑰麗的希望，這在我看來最為珍貴的東西。 其實我看了不少人對結局的評價，我覺得他們說的都對。 嫌棄平淡的，我覺得沒有錯，在第一層就是如此，除佳愛琉外全員得償所願，皆大歡喜，可喜可賀。 嫌棄兜兜轉轉回到原點、好像什麼也沒說的，在第二層就是如此，無處不在的“圓”的意象、矯飾的真相、“正義”沉默的“勝利”，在照常運作的罔象女面前，徒留妥協與無力。 局長作為反派，可以說他LOW、可以說他中二，培養七個殺人犯成神什麼的屬實幼稚，口稱自己是警察、也在貫徹正義的言辭，與在井中對死亡居高臨下的愉悅姿態對比，也頗有種道貌岸然的小人風範。在不少人看來如此淺薄的反派，配不上與主角等人打擂臺，但我敢肯定地說，這些觀眾對角色甚至劇情地不滿並不僅僅來源於此，更是因為，局長說對了，“現實裡還有我的正義”，罔象女還在運行，他沒有全輸。為什麼？憑什麼？難以釋懷的意難平。 我並不否認局長淺薄的部分，但實際上他口稱的正義即使謬誤也有點意思。局長傲慢自大妄圖成神，但他最後還是在七個殺人犯後培養了男主當收尾，這個事實本身就透露出了局長的矛盾。如果七是神的數字，那男主這個八算什麼呢？在局長原先的安排裡，局長是頭，男主是尾，他從一開始就明白兩者的對立和平等，也很明白在自己的劇本里男主最好順利殺了前面七個，但如果漏了某一個，男主還會拿誰來補，這是局長從自己的正義觀出發產生的願望。局長自我認同是警察，於是一邊對殺人傲慢地操控，一邊又明白殺人是錯的，殺人犯應該被制裁。 JW的慾望何等狂妄，他要當完美的神，既要全知，也要全能。他扭曲而拙劣地模仿，去做“必要的錯事”、去揹負累累的血債，他自覺承擔了人類的罪，於是妄圖接管神的全知，但同時他始終被困在自身“正義”邏輯地枷鎖裡，他以為自己有承擔“必要之惡”的覺悟，卻又貪圖全能的無瑕，他以為自己能背起十字架，卻又試圖躲避自我審判的鞭撻，他的罪是貪婪和傲慢。JW在第十一集鳴瓢放棄殺開洞的時候就失敗了，然而這個失敗卻是他自己安排好的，鳴瓢是他正義觀的補充，是“結果正義”的審判，現在這個絞繩要套到自己脖子上來了。說他懦弱到不敢面對審判也好，說他傲慢到不屑面對審判也罷，雖然我認為兩者皆有，但他的舉動就是阻止鳴瓢開口選擇了肉體的自殺精神的逃避。太可笑，連自我審判的枷鎖都無法打破的人，又如何同時擁有全知與全能呢？ 可是罔象女依舊在運行，飛鳥井依舊在當工具，神探依舊在下井，倉組依舊在保守祕密，所有看到繃帶下可怖傷口的人全都選擇沉默不語地將真相封存，大家似乎對罔象女的使用一如往常，沒有人在意被折磨的那個小女孩，局長似乎，也沒有全輸。是的，我不覺得他全輸了，因為人類本就傲慢而貪婪，想滌除本身就是狂妄，於是壓抑的妥協似乎是唯一的選擇，從這個角度看，JW作為反派是成功的。可我依舊說他失敗了，他敗在了自己雖然扭曲但本質樸素的“正義”觀下，即“殺人的人，應當受到制裁”，他遵循同時否定，於是垂死掙扎，歇斯底里，於觀眾看來便又LOW又中二，令人不齒又惹人發笑。 十三集，故事結束了，但回看第一集，故事真的結束了嗎？和第八集飛鳥井資料如出一轍的事件真相封存，局長和白駒死亡信息不約而同地冷處理，如此地相似，彷彿JW事件不過是故事開始之前某一事件的復刻，這個“結局”在“開始”之前便已然存在，一切頭尾相銜成圓，這驚心動魄的十三集往前往後看，不過是質變之前的又一個量變，不顯特殊，也說不出有多大變化。在永不止歇的河流裡，這十三集的故事是一個小小的漩渦、一朵小小的水花，它是現在的這一個，也是過去的那一個，可能也是未來的那一個。這河流哪裡是源頭，哪裡又是歸宿，又或者說源頭即是歸宿呢？沒人能夠知道，因為拼盡全力也不過是丟一塊小石子，無能為力不過如此。 如果只到這裡為止，這對我而言是一個悲劇，是我特別青睞的那種“無聲處驚雷”式的悲劇。但再完整地又看了一遍之後，我開始自問，真的什麼都沒有改變嗎？量變真的無關緊要嗎？盒子裡的種種我都看遍了嗎？ 那盒子底部是什麼呢？ 完全認定表面的那些“平淡溫馨”是偽裝，我覺得未免有些膚淺，因為通往質變的積累便蘊藏其中。 對鳴瓢來說，他遵守了對井中井裡妻女的誓言，回到現實、正視現實、接受現實，他是否還會為妻女的離去自責悲痛呢？我覺得還是會的，但他應該不會再像第三集的夢裡那樣否定他自己身為刑警的價值了，雖然他還會下井死去活來飽受折磨，雖然他依舊會為無法拯救的佳愛琉耿耿於懷，雖然他還是面帶疲倦掛著黑眼圈，但在後續漫畫裡他颳了鬍子呀！（笑） 對小春來說，第六集鬆崗的話對她絕對是有影響的。她殺了數田遙設計得到了井波七星的殺意粒子，但這些鬆崗並不認同，明面上是推舉她下井當偵探，實際上是推她離開外務組，這對小春來說應該是一次打擊。但兜兜轉轉到最後，開洞給了她“同類”的安慰，鳴瓢給了她前輩的認可，她失去也得到，所以到第13集她下井前會說打氣的話，到漫畫裡出外勤的時候會努力地挽救嫌疑人的性命。她變了嗎？我覺得不是，她只是成長了。 對開洞來說，他被數字束縛，又努力掙扎，他好像在哪裡都是異類。沒人理解他，因為沒人能夠理解他，包括我在觀看期間也不時會有感嘆，“太聰明瞭記憶力NB”、“開洞宛如開掛啊保存記憶太犯規了”，種種，圍觀人的羨慕。但這些對他來說是好事嗎？不盡然吧，這些對他說是折磨更多一些。開洞始終在掙扎，給自己開洞、給別人開洞，想要自己破碎、又渴望變得完整，他並不明確自己要什麼，本能地往外走、伸出手，但走的路都是錯的、手裡抓住的都是空。但最後的最後，他遇到了小春。我覺得小春於他不能說是狹義的愛慕之情，更像是一種自我肯定的標誌，通過小春，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麼，他明白了雖然走錯了路但他已經遠離了那個原點，他最終還是能抓住某人的手，他難看的掙扎也不是無用功。但是，錯的就是錯的，開洞自己明白，所以他選擇了將生命停止在33歲，停止在救了小春之後。在我看來，這未必不是好結局。 對於飛鳥井來說，活著與死去，其實已經沒那麼大的區別了。但她不想活嗎？我覺得不是。當她站在大樓裡隔著玻璃眺望萬家燈火的時候，當她看到百貴出現時激動靠近的時候，當她看到百貴對她舉槍神色驟然黯淡的時候，她在無聲尖叫著“我想活”、“救救我”。但她知道，她活著對自己對他人都是痛苦，所以死亡似乎是唯一的選擇，可是來救她的人必然會否定這個選項，於是最終她還是罔象女。似乎在經過那許多事後一切還是回到了原點，但對飛鳥井來說還是不一樣的，那一點點的色彩，就是希望。一次次的死亡，一層層的痛苦，交換破案的線索、某些受害者的倖存，對她來說，值得嗎？不值得嗎？鳴瓢與百貴徒勞的拯救、許下的承諾，真的嗎？還是假的呢？未來、以後、某一天，會更好嗎？還是更壞呢？有時候，選擇前者抑或是後者，和選擇沒有關係、和事實也沒有關係，活著，是更多更多的可能，誰說得準呢？飛鳥井選擇了前者，所以她選擇希望；飛鳥井選擇了希望，所以她選擇前者。 希望，如此脆弱，又那般美麗，更令人驚歎的是，兩者互為因果。 評價一件事好壞，不得不承認大部分人大部分時候是結果論的，如果希望破碎，那恐怕是最大的惡。所以我真誠地希望對飛鳥井結局看法偏負面的觀眾能看看後續漫畫再評價，說不準會有一個眯眯眼新人遇到一個套著青蛙頭套的小姑娘，呱呱叫著喊她“佳愛琉”呢。（笑）
“希望”，將普通的水光染上瑰麗的色彩，於是一切開始走向不同，我想百貴這位從頭貫穿到尾的人，心中有更多感慨吧。 我現在相信聲優的感想了，百貴這個人，並不好評價。與JW相比，百貴顯得更為神祕，局長和白駒都死了，就他留了下來，沒人知道他知道些什麼，也沒人知道他在曾經的事件裡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單就十三集他勸飛鳥井的表現來看，他提議拉飛鳥井離開，卻是讓飛鳥井認清了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他丟掉了沒有子彈的槍，卻是剝奪了飛鳥井死亡的選項；他最後給飛鳥一個看似無力的承諾，確實讓飛鳥井安然沉睡。有人覺得他感情用事，嫌棄他肉麻，有人卻覺得他是故意算計，嫌棄他哄騙小姑娘渣男，但我看來，都是也都不是。 我覺得對於剝奪飛鳥井死亡這一選項，百貴確實是有意為之，丟掉一把沒有子彈的槍，擺明了是不希望任何人死。這是百貴的正義，也是他的枷鎖，他是警察，所以他會盡力不讓人死，就像不負責安樂死的醫生一定會盡力挽救患者，哪怕患者是自殺，哪怕救回來會更加痛苦，這一點我不覺得是他的溫柔，這不過是他的原則和底線，同樣是鳴瓢原本堅持的東西。但是他的提議和他的承諾，卻是他溫柔的地方。有人說那是哄騙，也許吧，但我並不認同，在我看來沒有行動的口頭恩惠才是哄騙，而百貴，始終在做著他能做的。
如果井中井展現的是“事實”，那在鳴瓢去找開洞的18年11月是理論上倉成立的時間段了，而從百貴所說來看，他對飛鳥井失蹤的調查還僅限於“白駒拿飛鳥井做實驗且有不在場證明”，但從第十三集百貴的行動來看，他已經知道當時有人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帶走飛鳥井了。他知道飛鳥井是罔象女的核心，也知道生成井就是對飛鳥井在睡夢中的謀殺，回頭看第二集百貴對罔象女原理的執著、對滿牆飛鳥井死狀的沉默，有誰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呢。他追查飛鳥井的去向，真的沒有解放她的打算嗎？他對審訊的不語，真的沒有罪人的自覺嗎？他對飛鳥井的承諾，真的是沒有憑據的空言嗎？劇情對百貴的描寫始終是沉靜的，一汪深潭暗流湧動，他不說，就沒人知道，以至於他偶然的動搖都顯得格格不入。 百貴這根蛛絲，好像救不了任何人，因為這另一頭墜著的是沉甸甸的自責。飛鳥井資料的刪除、院中白駒的屍骨，無論是不是他乾的，他都是知情者，那掩蓋真相的人，可以說是共犯嗎？我們會說是，他也會說是，他是罪人，他有這個覺悟，於是從第一集開始，他的眉頭幾乎沒有鬆過，他自己也在掙扎，又救得了誰呢？結局之後，百貴成了局長的“繼承者”，與其說是繼承了罔象女，不如說是繼承了那些祕密帶來的罪責，那些殘忍帶來的枷鎖，而且百貴與局長不同的是，他有這個覺悟。 我很喜歡百貴這個角色，他隱忍剋制而溫柔，從不讓人擔心自己在泥淖中掙扎拽著蛛絲向上，反而試圖成為別人的依靠去做“對的事”，但是“對的事”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有時候一旦做不到反而是比錯還錯，於是你說他無能、自私、罪惡，他也會默認。他的眉頭始終緊皺著，但在我眼裡卻是可愛的，尤其是在漫畫裡被鬆崗突然的大後驚得睜大眼睛卻保持眉間皺褶的時候，格外可愛。
其實說漫畫是這一季的後續，不如說這一季是漫畫的前傳，舊故事的結束是新故事的開始，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發展，也許更好也許更壞，卻會是同樣精彩的故事，即使那依舊是落進永不止歇的河流裡不起眼的一顆小石子，也會濺起璀璨的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