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森》：那一年的夏天，回不去的从前

若非听说过人气动漫《夏目友人帐》的大名，对《萤火之森》作者绿川幸还真闻所未闻，少女漫画实在不是吾辈的领域。不过好在片长不到40分钟，导演还是相当有良心的，有多少故事就拍多少戏，毫无刻意拖沓或者可有可无的加戏。这一点和新海诚的《言语之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讲究短小精悍、一气呵成，情感从源起到积累、再到爆发，既自然又流畅，收尾似是戛然而止却亦余味绵长。

两部作品不仅时长类似，其他方面也能放在一起横向比较，很有意思。《言》的主角是男生，《萤》的主角是女生；《言》叙述的是男学生与女老师的师生之恋，《萤》叙述的是女孩子与男妖怪的人妖之恋；《言》中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最大障碍是身份与年龄，《萤》中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最大障碍是男妖怪的永葆青春与不能触碰。然而，《言语之庭》是现实世界的故事，男生在将来仍有与女老师再续前缘的机会。《萤火之森》则不然，随着年华老去，女孩终将面临岁月的侵蚀，这种恐惧不单单是容貌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再加上「不能触碰人类」的禁忌，使得本片从一开始就带上了凄美哀伤的基调。

如此设定恰好是点燃日本物哀美学的导火线，对于这样一个死结，绿川幸的选择是——男妖怪「银」为拉住一个跌倒的人类孩子而触发了禁忌，在身体消失前的一刻，张开双臂让女孩「竹川萤」投入自己的怀抱。这是双方都梦寐以求的时刻，也使荧幕内的角色以及荧幕前的观众积累下的情感同时得到释放，虽然短暂，但亦如夏花般绚烂美好，物哀美学追求的「美的极致便是死灭」得以呈现，没有结果的爱情才是最美的。

以上或许是《萤火之森》在美学上的全部意义，不过个人觉得还能从另一个方面来解读这部作品。我们不妨把森林里的妖怪们看作是竹川萤的幻想世界，是女孩子纯真无邪的体现，森林代表了与世隔绝的内心环境，而妖怪们代表了她脑海中一个个绮丽的幻象，而「银」则是一个女孩在成长中对异性的各种期盼——从小时候希望有个大哥哥一直到青春期希望有个白马王子。随着她的长大成熟，思想从天真步入现实，孩童式的幻想也逐渐变淡直至消散。森林里的那场夏祭是竹川萤的成人礼，与「银」的拥抱既是她成年的标志，也是与豆蔻年华的最好诀别。

相信我们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曾经历过这种体验，无论是对于异性还是对于世界都有过这样或那样不切实际的梦想，各种神仙眷侣的爱情、各种试比天高的宣言。但当我们不断成长，当我们认清了世间的种种无奈，妥协就会取代偏执，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原来犹如鸿沟天堑。影片的最后一瞥，竹川萤回归现实，虽然又是一年夏天，却也是回不去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