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远行客


3楼猫 发布时间:2022-06-28 21:12:37 作者:木卫三 Language

《虫师》里有着太多令人叹为观止的神奇。
        
    起先是光。万物起源于光,灌溉了虚无之海。一条发光的河流淌于阴阳之间,生与死从此不再绝对。
        
    再来是虫。当然不是指那些爬行类的低等动物,也并非腐海里的巨型神兽。《虫师》里的虫是一种由神秘的微光体聚合而成的形态,它们是阴阳交界处的生物,偶尔会从光筋脉游离向人世。它们有些并不为普通人肉眼所见,有些则会变化出千奇百怪的造型。可是它们神奇的力量却难以与人类共存,人类因为被虫寄生而患上各种怪病,虫师的使命就是解决这些疑难杂症,把虫引向它们的归途。
        
    牵引少年的手在一点一点失去质感,肉体的温暖逐渐分解成了冰冷的浮光。黑暗里栖息着巨大的鱼,通体的银光把周围所有生物都变成了永恒的黑暗。它尾巴一甩,今世变成前世,前世如同戏谑。幸免于难的少年却还是没有完全保住自己的身体,他变成了白发绿眼的特殊体质,从此右眼览尽世间的枯荣轮回,左眼封印着过往无尽的未知。
        
    银古在漫画里最初的写意是少年形象,后来渐渐地有了成人的脉络。中长篇本来就是一个反映作者自我否定或者肯定的过程,原本以为这只是作者在刚刚起步时笔法的生疏,但转念又想,这何尝又不是漆原友纪精心设计的一个小细节——让我们看到银古成长的痕迹。茫然若失的少年背起行囊,叼起烟斗,从此云游四海。及至山重处,遥望空云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银古走遍了万水千山,度过了数载春秋,以天为盖地为庐。天上一条河,地下一条河,岁月在脚步间流逝,天地间的莲花一朵朵地凋零。
        
    《虫师》的音乐在增田俊郎的个人履历上写下了光辉的一笔。艺术家多古怪,这话一点不假。别看这个半百的老头子其貌不扬,信手一拈却都是神来之笔,令人由衷地赞叹。《虫师》里的音乐或温柔舒缓,或波诡云谲;时而如大河奔流时的一往无前,时而又如同曲径通幽般峰回路转、神隐虚幻。而《虫师》里的每一则小故事亦是变幻无穷,或恐怖,或伤感,或凄美,或治愈,正是因为有了如此细腻传神的音乐,《虫师》才有了真正的生命,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风格各异的小故事,才串起了《虫师》的旖旎。唯一不变的只有银古的脚步,他一集一集地走,从山中来,再回到山中去。留下寂寞的背影,归期遥遥无终。

    虽然取材于自然,但是却无关环保、战争、人文等经常被引申的话题,亦没有明显的时代特征,所以更显扑朔迷离。喜欢《虫师》,喜欢的就是那份闲云野鹤般的飘逸和超然于世外的情怀,如同王维的山水诗一样,远离尘嚣,淡泊自在,与草木结伴,和云霞同归。
        
    月复西斜,海雾徒生。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东流水。江水不问人间恨,乘月而去几人归。《海境来客》倒是和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呼应得巧妙。士郎日日痴痴地目送着潮起潮落,只为等待着暮霭里归来的故人,一坐就长达数年。一边是无法割舍的过去,一边是刚刚萌芽的小小幸福,但心中的悔早已漫成了海,打消了所有继续追求幸福的念头。
    名叫“海千山千”的虫,在山中修炼千年,在海中游荡千年,它们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卷起巨大的波浪,掀翻了妻子的小船,把她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后来银古的出现解读出了这其中的蹊跷,他们在一个大雾的早晨乘船出海,士郎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妻子的船,怎奈虫儿亦是不解人间风情,它们伪装成妻子的模样想要带走士郎,又被银古道破了玄机化成泡沫。希望破灭的巨大落差彻底粉碎了士郎的幻想。认清了现实的他不再迷恋于身后的鬼影幢幢,发现如今身边的“她”穿上妻子的和服也非常好看。
    巨大的虫影消失于天际,故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天边的线,遥远的思念。清志郎与阿吹是主仆,也是恋人。清志郎喜欢用望远镜观看星空,阿吹就背着他的妹妹安安静静地陪在一旁。可是有一天却出现了一道清志郎从未看过的奇观,阿吹说天空里垂下了一根线,清志郎找不到,阿吹于是伸手一拽,只见那根线顺势收紧,如同鱼上钩一般把阿吹拉向半空中。此后清志郎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阿吹的身影,直到银古带回来那孩子已经有些变质的身体。
    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看不到我,如同白昼里的星辰,无论再怎么样努力发光都无事于补。阿吹的身体沾上了虫气后愈发虚弱,最后与虫同化了,变成了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存在。即使阿吹就站在清志郎的面前,可是他却依然感受不到半点她的气息。
    银古告诉他,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完完全全地接纳阿吹存在的事实。
    于是后来清志郎忍受着世俗的目光做着各种在他们看来异常奇怪的举动——明明没有新娘他却举行了婚礼,明明身边没有人可是他却对着空气说话,明明是独居可是每天依旧劈柴耕作,生活看上去充实又幸福。村里人都以为他是积郁成疾了,可是他依然乐观积极地面对生活,似乎吹就在他身边一样。
    清志郎对心爱之人的执着已经超越了自我,所以最后阿吹不负众望地回到了他的身边。其实在吹失去人形的这段时间里,她都一直没有离开过他。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虫师》里比较难得的理想结局。《天边之丝》这个故事有一种空旷高远的美感,静谧的星空、辽阔的蓝天、一望无际的原野。天空里垂下一根丝,仿佛天堂的距离也变得触手可及了。
        
    风吹过的下雨天,轻盈而疯狂的舞旋。别提想念,有人快疯癫。
    同样具有非凡美感的还有《雨后彩虹》,后来大友克洋还把它拍成了真人电影(说实在的,跟他导演动画的能力比水平相差甚远)。那在天空中盘旋的巨大虹蛇,它们踏雨而来,乘风而去,四处漂泊就是它们的生存之道。它们有着和彩虹相似的绚丽外表,周身逆流着七彩的光,美丽的外表夺去了贤郎的心智,似乎伸手一碰,世界就要坍塌,裂成七色的断面,而后在梦境里重组。
    那彩虹美得一意孤行,那男子痴得孤注一掷。虹郎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而踏上了寻找彩虹的旅途,五年的辛苦追逐终于得到了仙人的指路。可是虹蛇却完全不顾脚下奔跑的身影,依然大江南北我行我素地飘。故事的最后,当虹郎在银古的帮助下终于站在了那条庞然大物面前时,他终于从矛盾的漩涡中解脱了出来。眼前的巨大彩虹就如同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即使已经近在眼前却还是一个不可触及的遥远。后来他回到家乡仿照虹蛇的模样建造了一座桥,坚不可摧,千秋万代。
        
    《虫师》里还涉及到了很多关于“重生”与“永生”的话题。《沉重的果实》里饮下光酒而获得永恒生命的祭主先生,《海上龙宫》里能够让死者重生的海藻,以及“一夜桥”和“棉胞子”的怪谈,虫完成了人类梦寐以求却无法实现的夙愿,为那些原本悲伤的故事寻找到了一个最柔软的着落点,从而也缓和了它们与人类之间共存的矛盾。

    《虫师》的一大遗憾就是动画的制作没有延续下去,至今都没有传出新的动向。26集虽说不算仓促,《虫师》这样一集一个故事的单元剧也不存在烂尾一说,但是对于那些真正拥簇它的观众们来说,26集是远远不够的(就好比当年那部经典的《COWBOY BEBOP》一样,把那26集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的大有人在,可还是觉得不满足啊不满足)。在这个全民快餐的时代,也许只有商业化才是真正的王道,所以不少动画有了一季的成功之后就接二连三地制作一季又一集的续篇,亦或剧场版OVA紧随其后。但是《虫师》却选择做了一个沉默者,因为它终究商业不起来,它虽然在日本国内获得了不错的风评,但是在中国观众群体里却显得小众。漆原友纪的画风冷冷的,雅致得宛若一幅水墨画,故事本身也没什么大开大合,所以制造不了流行的噱头,习惯于消遣性或者娱乐性动漫的观众或许无法体会到《虫师》里的奥妙无穷。

    《啼唱之贝》之后的情节,因为没有搬上荧屏的缘故,所以都显得比较陌生。这其中亦不乏值得咀嚼的故事,有《天壶之星》的时空错位,有《泥之草》的视觉恐怖,有《残红》的无可奈何花落去还有《香的暗处》的似曾相识人归来。在这里,共存与灭亡始终是最伤感的话题。
        
    但即便在《虫师》剩下来的故事里,漆原友纪也没有给我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结局,依然是一个转身,终结了旧的故事,却再也不会开启新的篇章。不过这可以理解,因为《虫师》本来就是一个关于行走的故事,何时会到终点,终点又在哪里,生命的变化无方并非人类可以预测。光酒的脉络在地下扩张,生命如同绿色一样向前蜿蜒着柔软的触角,于是马不停蹄的迁徙就成为了虫师们永恒的宿命。在无法停滞的行走中,无论多么珍贵的牵系都只是时间洪流中摇摆不定的细线,风一吹就无影无踪。垂着眼皮的男人靠着树悠然地吞吐着烟圈,抬头观望天色,然后继续上路。那水彩落纸般的绿色覆盖了他的背影,清脆的银铃声如同妖精回荡在山间的轻盈脚步。草鞋拨开草丛,石子滑落河中,荡漾起一池碧绿的春水。

动画信息

虫师
中文名:虫师
原 名:蟲師
又 名:むしし / mushishi
首 播:2005-10-22(日本)
IMDb:tt0807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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