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

我依然记得她，那个会改编童话的“小公主”，即使早已经忘记了她的真实名字，还有这个昵称的来由。我依然记得她，那个在小公主的笔下变成疯子的灰姑娘，和她那一起傻掉的王子，永远的被囚禁在后宫中，永远的疯疯傻傻的生活在了一起，即使我已经几乎忘记了关于她那尽人皆知的童话故事。
我依然存留着那时的只言片语，在记忆之外，它们也许可以证明，那些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的心情，证明曾经的我们，曾经存在过。“忘记意味着背叛”，但如果我们不去有意的记录发生的点滴，不去努力保存住记忆，难道不也是一种残忍和不负责任吗。我们会记住，于是，那段美好就像一座桥梁一样，永远联系着我们，也因此我们是重叠的，是一起的。于是，离别时分，翔对阿莉埃蒂说：“你已经是我心脏的一部分了”。
在小公主的童话里，灰姑娘和王子没有因为日后细碎生活中的变故而离开彼此，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也许只有死亡才是永恒吧，所以彼时的我说，“当爱情不再轻视生命\我们和时间同谋\一次次杀死过去\\何不用死亡证明我们年轻\不等勇敢变成幼稚”。彼时的我还没有失去激烈和决绝，没有穿越爱的迷雾。
在彼时眼中，此时的我也许已经死了，抑或是被抛弃。在此时眼中，却又是新生，因为我杀死了过去。总之，过去已经不在，或者以一种面目全非的方式残存着。我忽然想，花朵如果能看见自己的美丽，它会不会也想被人摘走就此夭折呢，在它的美丽被理解的刹那，它会不会也在心里默默地说：我愿只为你而绽放，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间。我们向往花开的璀璨，却也要面对它的枯萎，就像我们爱上一个人，却不想面对爱的消逝。花朵就是花的全部，而身体却不是人的全部。生命不可避免的会走向衰败，但人的内心可以经历相反的变化。于是我说，如果不能去现实中爱一个人，就把这份爱升华吧。（也许到最后它已经毫不重要了，就像它在你眼里也许从未重要过一样。）
 
看这部电影，想起朴树的一句歌词：“这是个旅途\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影片应该是这句歌词很好的诠释吧，身患重病前途未卜的小男孩翔和背负小人族存续希望阿莉埃蒂本是两个世界的存在，他们偶然的邂逅交集即使没有童话的色彩也仍然是一种难以协调的对立。在时间上，一个仿佛快要结束，一个才刚刚展露；在生命上，一个暮气沉沉，一个朝气蓬勃；在生物性上，他们几乎不是一个物种，自然在爱情的重要基础性层面无法协调；在社会性上，两个人生活在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空间和方式下，一个是在母亲庇护下养病的小孩，一个却要早早肩负起家庭乃至种族存续的责任。还有在年龄上，也出在只开花不结果的早恋期。想多了，其实说回来，两个人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都很难界定。爱情在不同时代和社会背景下有不同的定义，更何况他们还所处在友情爱情还分不清的懵懂年龄，这时的爱情甚至都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也还没有把那些方式当做目的，因此也是纯粹的。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巨大的误解。把本来单纯美好的发生在两个孩子之间的故事放在一个以共同生活为目的的爱情框架中，本身就是错误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待故事的结尾，就不会感到意外了。不过，电影还是让人感受到一种与时代精神有关的理念，或者说是反映了这个时代流行的爱情观。它给出的是另一种完满的“结局”，而不是像以往那些古典的经典的和启蒙以来宣扬反叛和自由从而把爱情神圣化宗教化工具化的倾向所代表的那种狗血的圆满。也就是放弃了把结合当做最终目的，而趋向于精神的认同、内心的呼应和记忆的保存，因为心的世界是没有时空距离不能被割断的，所以也就无所谓结局，离别不代表结束。如果你对所爱的人无所求，也就无所谓失去，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忠于你的内心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就足够了。但现实的爱情又何尝能够如此理想呢，爱一个人又怎能没有亲近的向往，没有任何欲望呢，又怎能没有一点怨尤呢。再说回来，说说时代与爱情。尼采说“上帝死了”，或许今天也可以说“爱情死了”，上帝不是本来就存在的，而是被人所创造出来的观念世界的组成，同样我们所定义的爱情也是一种由观念组成的结构，而且是不断变化的。比如现在ONS一般不被认为是爱情，无论感觉多么强烈，性关系也可以与爱情无关，还有在某些人眼中网恋都被排除在外。对于爱情纵然有心理学上严谨的定义，但是在主流意识行态中也有普遍性的认识，而这也是更重要的。爱情的关系本身就是复杂的，包含了身体社会心灵等各个方面的契合，很少是平衡的。按照心理学的分法，以亲密、激情、承诺三个属性可以分为许多类型和样式，然而在不同人眼中许多样式可能并不算是爱情，这其中既有理想化的因素，更多的是现实的考量计算。比如有人看重金钱地位，有人看重精神交流，有人看重身体的激情，这就看你的价值观了。在此并不想假设出极端情况，只是谈倾向性。况且，在一个价值多元个性自由比较宽容的社会，在一个个人能力可以自由发挥并必定体现在经济价值上的社会，在一个不避讳谈论性资本、人性解放的时代，真的无可苛责。如果一个人说她爱你，说对你的爱永远不会变，但当你需要她有实质付出的时候，她却轻描淡写的对你说，我想我对你的并不是爱，而是一种同情。你终于明白了，她之所以说爱你，只是因为你能给她一种满足感，使她能够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愿意给予的人，但其实却不必真正这样做。只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与你有关的爱情故事，而你只是她的道具。于是你放弃了，但她永远都不会明白，这只是一个test。。。（原谅我这么写，这么发泄，因为我觉得那个人不会看见，就像彼此从此都杳无音讯一样，一切都已经是过去）
 
爱情就是这样，你相信它存在，它就存在，你不相信，它就不存在，你认为它是爱情，它就是，你认为不是，它就不是。
 
也许我又犯了一个错误，我忘记了时间。你不能在牛奶的保质期之外苛责它对你的毒害，但也许，它本来就有毒呢。我不后悔，我不庆幸，我希望我这样。也许我不该用这个比喻，因为我不能指望永不过期的牛奶，除非喝牛奶的人提前过期，或死去。
 
不好意思，中间插播个人恩怨。说回去，接前面的爱情死了。也许我要说的只是那种现在被称为童话的模式化了的爱情吧，就是那种主人公经过一丝殊死搏斗或者努力排除万难最终甜甜美美的永远生活在了一起。这里所谓的死了，其实是说没人相信了，就和没人相信上帝，他就没了一个道理。那些爱情故事童话故事无疑就像是一种教育或教唆，又像是摆在货架上的商品，让人产生欲望想通过模仿其中的模式和桥段来消费并产生意义获得情感体验，艺术也是一种精神产品，它的价值必然会影响观众的价值，不用再赘述了，不然你该烦了。没看书看过看过介绍，《查特莱夫人的情人》就是这种例子，简单说就是看小说看多了就出轨了。从当代来说，就像那些被一再嘲讽的文青伪文青小资小清新们，那些深受琼瑶亦舒安妮宝贝们熏陶的透着几分不自然的孩子们一样。但这些往往代表了时代精神。启蒙以来，自然和人文科学的发展日新月异，爱情就像迷药一样已经失去了蒙昧时代的神秘感和催眠作用，已经被精确为大脑的化学反应，什么胺什么素，对于为什么坠入爱河，为什么会爱会恨会疼，为什么一见钟情又恍然如梦，都有了心理学生理学情感咨询学的准确解释，也就是说，被解构了（很小心的用了这个词），还不提时刻都在发生的直接间接经验。你看清了什么你就不会被什么所左右，爱情亦如此。

想起一句流行的话说“谁的新欢不是别人的旧爱”，言语间透出一份从容淡定和达观，这种近乎以自由换平等式的消极的自我安慰所反映出的恰恰是对于传统爱情价值丧失的无奈，大家不再计较是不是从一而终，不再计较对方曾经爱过将来还会爱上别人，而退而求其次，只希望曾经拥有，拥有过。就像一位朋友曾经在信中对我说：“有时甚至是明白结果也愿意去赌一把，无非都是出于爱，有人说年轻时的爱是盲目的，不考虑未来的现实义无反顾的在一起，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我们过多的去思考与之相伴一生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了”。我知道，这是一个讲求精确和计算很功利主义的时代，一切都可以被量化，被当做价值来交换。但失去了承诺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没有许诺的爱情，又怎能让人去相信，去投奔，去坚守呢。也许我又错了，因为人是变的，会变得连你自己都觉得陌生，因为这本是一个动荡的时代，如同我们忐忑的内心。于是，你最终也将会失去坚守的理由。你仍然需要爱情，只是不再需要从同一个人身上获取。我也觉得，这与良心也没多少关系，毕竟都是在忠于自己的感觉，有时候人的意志在现实差距面前真的就是那么无能为力，但有些人适应，有些人不适应，或许受过人文古典熏陶的孩纸身上应该更能感受到这种矛盾吧^
 
扯得有点远了，再说说电影。又想到了翔家里专门为小人做的那个奢华精致的房子，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住进去。或者我应该问，他们为什么要住进去。可那确实是为小人族所悉心建造的。当然，很明显的，首先这是因为安全的考虑，因为毕竟人类是不可信任的，因为双方的力量不对等。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小人族要努力保持一种独立性，不依附某种不可控制的力量存在，以至于沦为附庸或者宠物，尽管他们是靠“偷窃”为生，但那些食物和资源是自己努力获取的，而且因为取之有限，并未影响到人类的生活，甚至都不被察觉。电影中一以贯之的，是对于那块遗失的放糖的拉锯，方糖是得而复失，然后又被翔送到了门口，而阿莉埃蒂没有接受，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道德使然，同时也是因为阿莉埃蒂对翔已经有了感觉，在爱情中才会如此敏感于平等，接受无疑意味着人格贬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以前我妈总说：“有来有往才能长久”，她要千方百计的还回那块方糖除了潜意识里想借此再次见到翔，也是因为不想授人以柄，从而陷入被动。而最后离别时，她终于接受了那块方糖，但她也把自己的发夹留给了翔，这不仅是感情的表达同时也表示了双方互不相欠。高贵的爱情只能发生于两个独立的主体之间，因此平等是非常重要的。
 
当爱情的负担被一一卸去，它是更纯粹了还是缺失了厚度。如果它更多的只是停留在感觉层面，而不去实践和融入，那么你是否真的确定曾经爱过呢。但美好的感情总是要未遂的，当它被上升到审美的高度时，该是欣慰，还是应该感到悲哀呢。我忽然想，如果让我来选择，自己愿意是翔还是小土著呢。他们分别代表了什么呢，这个问题是不是很傻呢，因为没有如果，因为你不可能选择自己是谁。我又想，为什么我要这样问呢，难道我对自己的处境还不满意吗。也许我希望自己谁都不是，然后，你谁都不要选择。
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说出我的自私。但你知道，它总会有一个年限。
而你，依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下面这段文字是早一些时候写的。只希望，在感性和理性之间，都不要放弃。
-----------------------------------------------------------------------------------------------------关于影片中所谓“借东西”的问题，可以从不同的社会意识行态这个角度来理解。偷窃是由行为的性质决定的，但对性质的认定在不同的法律和道德环境下却有很大的出入。在法律层面讲究的是精确严明，非是即非。从影片来看，显然不用引述任何法律条文，偷窃的事实也是不言自明的，无论如何粉饰名曰。我想说的是，这种讲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是非分明的思维方式其实是一种比较现代的观念，与资本主义发展、物权的确立、对工具理性的崇拜都有密切关系。自然这种态度也影响和决定了我们的道德观，至少这代表了普遍性的趋向。然而，这种性质认定在约定俗成的道德层面又具有很大的弹性，尤其在比较传统和古老的社会形态下，比如鲁迅在对故乡的回忆中曾经写过，过路的人口渴了，从田里摘个西瓜解渴，并不算偷。回到影片中来，翔祖母家的帮佣显然就代表了前者，她很明确的从性质上界定了小人族属于小偷，而不管其行为是否对自身造成了伤害，于是她不惜请来了灭鼠公司来除害，显然小人族在她眼中只不过是和老鼠同等身份地位的“小偷”。而阿莉埃蒂的父母则代表了小人族的传统，偷窃只是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代代相传的习俗而存在，而习俗自身通过沿袭就可以产生合法性，由此你可以理解那些曾经存在于历史中以及至今仍然存在于原始落后族群中极不人道的习俗，比如割礼、缠足、殉葬等，不胜枚举。当然，我并不认同文化相对主义的态度，也不认为应该无条件的尊重任何文化形态，否定其高低标准，只是借此来说明“借东西”在小人族的文化中可以排除道德判断的合理性。也就是说，“借东西”只是在人类的社会规范下被认定为偷窃，在小人族的世界中可以由自身的另一种逻辑来解释，或者不需要解释。比如说，我们界定了老鼠是害虫，并把老鼠的行为也认定为偷窃，但殊不知作为老鼠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偷窃这一概念，它只是在寻找食物，无论是从自然还是人类的厨房和农地对它都是一样的。而人类从自我中心的利益出发，要对判定“有害”的物种赶尽杀绝，并附加道德判断，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自然的行为。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物种之间的竞争，但不同之处在于，这种损害有时候是与事实无关的，也就是无论它是否确实形成危害，已经先假定了其危害性，这就像一种原罪，从电影中来说，翔家的帮佣就是这种态度的代表。这同时也反映出一种工具化的倾向，从帮佣对待小人的态度上不难理解，比如将其密封在玻璃瓶中，找专业的灭鼠公司除害（电话中也将其描述为老鼠），而完全无视小人作为生命主体的存在。
 
从另一方面说，小人族既然是作为一种“人”的存在，必定有一些东西和人类是相通的，或具有普世性的，比如基本的善恶是非标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要用“借东西”来掩饰，而不是堂而皇之的直接用“偷”，这反映出小人是具有道德意识的，潜意识里仍然有负罪感，或羞耻感，这正是道德产生的根本所在。这一点恰恰证明了，小人是作为人的存在，在此基础上，一切探讨才有意义，也才能保证对于人类和小人族之间爱情的界定。
 
关于影片中的令一个问题：为什么小人被人发现之后就要搬家？这也许反映了一个唯心的观念，一件事情不被知道它就不存在。在传播学上有个基本原理，信息只有在接受者那里才能产生意义，也是这个道理。也就是说，小人在被发现之前，对于人类来说是不存在的。既然没有被察觉，因此也就构不成影响和侵犯，自然也就不存在偷窃。这就好比说，你有一件东西藏在你房间的角落里，但是你把它完全忘记了，或者你一直认为它在，然后至死你没有再想起那件东西，或者没有再想找到它，那么这件东西是不是还在那里与你有何关系呢。人们善意或恶意隐瞒一些信息也是同样道理，也就是人为控制一件事物的存在与否。简而言之一句话，侵犯如果没有被感受到，那么就是不存在，也许小人族可能就是抱持这种理念和逻辑吧。
 
影片中小土著的出现反映出小人族生活形态的多样化，表明了阿莉埃蒂一家寄居的生活方式只是一种选择，这种寄生（偷窃）是否是在影射文明的生活方式本身就是一种掠夺呢，从阿莉埃蒂妈妈的身上也能感受到一种追求精致奢侈和不满足------她简直就是小资的化身嘛。自然，这种相对优越的生活也限制了其生活空间，需要承担风险付出代价。最后被发现后狼狈搬迁，不得不放弃几乎原来的一切，还有那场“地震”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隐喻，人类之于小人是不是有点像自然之于人类呢。也许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