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那些“失望之作”

今日在高铁上看完了动画电影《妙先生》。 作为广受关注的《大护法》的“续作”，《妙先生》相比之下受到了“冷遇”。回想自己的观影体验，以及期间看到的来自B站网友的诸条弹幕（在开场二十分钟后又因为受不了无谓争辩而将弹幕关闭），我也不难理解这种落差的缘由：从宏观的作画、情节风格，到细节的每一字每一帧，都透露出一股衔接不畅，乃至于“拧巴”的违和感。另外，几位主要人物都可以称得上“残缺”的三观，也让大多数人难以产生共情，故而难谈欣赏。 这样的评价落差让我想起了大家对新海诚去年的《天气之子》大面积“不满意”之声。许多的观众抱着《你的名字。》带来的震撼余味走进影院，最终却只看到显得“俗套乏味”的剧情和结局，不免失望落寞。 不过还好，也并不是没有人喜欢这样的电影。至少对我来说，这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两部电影没能得到广泛的喜欢，在我看皆是有其非常规之处，而这样的非常规之处恰恰有其深意，有其高妙的自我表达。 拿本作《妙先生》来说，故事中似乎找不到一个正派的主角，甚至找不到一个值得遵循的“天道”，值得守护的“价值”。每个凡人或侠士都迷失在自己的处世之道里，而那些身怀力量的，要么在大兴灾祸，要么也是在用杀戮来阻止另一方的杀戮，没有一方像我们所熟知的主角们那样，是值得追随与推崇的“正道的光”。大地就是这么黑暗，正如你我所见。 在我看来，这样的世界也未尝不可——至少在故事里未尝不可。每个人都有力量和知觉，但它们又都有着明显的缺陷，相互争斗、相互制约，像某种棋类游戏一般展现出多方混战的局面，而并不侧重于其中的正恶褒贬，只是展现其诞生、发展与结局。至于个中善恶是非，那是看客的事情。或者说，棋局并不把它们摆在明面上，而是把宝藏埋得深一点，只待有心人来挖掘与发现。 除了放淡传统的是非观，这样的作品往往也能传达出作者所推崇的、往往被忽视的一些个人精神。 例如《天气之子》，它的结局可能就让许多观众觉得“差点意思”：为了心爱的女孩就要放弃拯救世界的大业，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一些？ 如果觉得新海诚也就是像这样小家子气的商业片制造机，恐怕也太小瞧他了。据我理解，与其说他回避了这个问题，不如猜想他偏偏是做出了这个选择题中更少被提及的那个选项，价值观的那个反面——不拯救，世界又会怎样呢？ 帆高和阳菜原本就是这座城市最边缘的两个小人物，如果就指望他们来拯救世界，那谁又会来拯救他们呢？于是，不同于一般排列组合地，新海诚让世界来拯救自己，而他们，能够拯救彼此，就够了。 到最后，连绵的暴雨也并没有毁灭东京，人们在没过地面的海平面上照样能够生存，并没有差到哪里去——并不需要他们的生离死别来作为代价，世界依旧能够运转。即便不尽全力去拯救，世界也并不会就此毁灭。 我想，这是新海诚给出的一份可爱又倔强的反叛——可爱在他在大火之后依然没有迷失自己，还是在传达一种“我就是喜欢写那种不够圆满的故事”的信息；倔强则在于哪怕牺牲掉大众评价，也要用这样一种纯粹却显得生硬的方式来表达，就好像在说“我偏要这样，我偏要看看那样的世界会怎样”…… 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感谢这一些不完美的“失望之作”，让我看到那些大作中看不到的世界，十分受用。 2020.10.1 于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