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家族”


3楼猫 发布时间:2022-07-09 18:51:34 作者:fhx Language

几原邦彦的访谈录这里就不放上来了,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找来看。

这段访谈录其实我只看懂了一样东西,就是几原邦彦的《回转企鹅罐》的主题是家族,或者说,他想通过这个片子传达的主题就是家族。从这一方面来看,本片毫无疑问是成功的。在看了第一集那恶俗的变身之后,我搁置了几个月,然后在夜里被病痛折磨无法入睡的时候点开了第二集,然后到第17集的样子,终于看懂了,这个片子在说些什么,家族。无论怎样,监督通过一部动画要传达的东西,百分之九十是无法传达到的,当然,企鹅罐的众多粉黑们,哪怕在看了这篇访谈录之后,估计仍然没几个看明白这个动画在说些什么的吧,或者说,对监督想要传达的东西视而不见的吧。

起码就我的理解力而言,在看片子的时候,基本就明白这个片子到底要说什么了,简单来说就是,父母对孩子到底起了什么样的影响和作用。早在看《Monster》的时候,里面有一句话很触动我,其实所谓的父母不也就是在做实验么,看实验教育出来的孩子是个什么样,不过可惜,这种实验也就只有一次而且实验结果也只能互相承受。

曾经刷站色的时候,有一些帖子非常难得的讨论了我们这批八零后所面对的,在我们这批人中,相当占有一大部分比例的人是童年少年不幸福的,或者说遭受过很多各种各样的伤害。有一张贴的标题就是,想问问,你们那些不是幸福的家庭长大的孩子,现在有多少人幸福的结婚生子的?就我当时所翻录的所有回帖,貌似没有一个。这里给出的不幸福,具体事例包括,父母的暴力,冷暴力,父母将自己的种种不如意发泄到孩子身上,在小学至高中的这一成长阶段,长期性的。更具体些,比如殴打,离婚,冷漠,语言攻击等。再更具体些,就是现在很火的那个言论: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相信,我们这批人中,不在比较中长大的极少,对于刚才提及的暴力行为中,也许这个比较言论是最轻级的,也是最普遍级的。当然,这些帖子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这不是实实在在的数据,不是科学而实际的调查结果,如果真正想要论证任何观点,不能被当做论据而存在。

那么回到《回转企鹅罐》这部剧。这里面涉及到了6个主要家庭。弟弟的家庭为中心,弟弟的父母是社会中的犯罪者,然后因为犯罪,影响到了剩下的5个家庭。简单划分就是,主角三个人一家,大小姐一家,苹果和桃果一家,老师一家,女明星一家,再加上主角中妹妹的家庭(很少提及)。那么这个故事究其根本,说明了16年前,到现在以及正在发生进行中的一系列事件。在这些事件中,父母这个角色,或者说长辈这个角色,对孩子们的影响和作用。

本剧塑造的最出彩的,或者说唯一塑造比较成功的就是苹果,一个前半篇幅是偷窥狂的人。家庭这个主题第一次展现也是通过苹果。苹果有个姐姐,桃果,桃果在一次事故中死了,并且死亡当天苹果出生。苹果作为偷窥狂,无数次我观看的时候,觉得很想无视她,骂醒她,她那样拼命的偷窥,那样自以为是的恋爱,那样通过日记本所写变为现实而命名为命运的所谓妄想,实在让人可恨可气。

然后描述了苹果为什么会这样?我相信,苹果的父母一定是对苹果充满爱护的教导着,那样对于是否应该忘记桃果的争执也不应该贯穿苹果成长的童年,也许不过是偶尔为之的争执,但是被苹果听到了,加上桃果留下来的日记本,加上苹果所喜欢的大哥哥,桃果的同学。我相信,哪怕是苹果的父母最后离异,桃果的争执不过是很少一部分的理由吧,但是对于苹果来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父母离异无疑是晴天霹雳。加上喜欢的大哥哥喜欢着自己的那个姐姐桃果。苹果做出了把自己变成桃果的决定。是不是很莫名其妙?很无聊?很荒唐?为了这个很傻很无聊的决定,苹果开始拼命。拼命的做了一个偷窥狂。

古龙就说过,不怕狠的就怕不要命的。我相信,任何一个人,拼命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是美丽而恐怖的。

同样的,女明星的童年。一个变态的父亲。老师的童年,一个偏执狂母亲。大小姐的成长,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祖父。

在站色一张非常令我震动的贴子里,楼主详细的说明了童年少年所遭受的一切伤害,然后在现在早就独立自主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以自嘲和自囧的语气说明了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经受过或多或少伤害的人现在的精神状态。我想,这也是既具有中国特色的。是啊,在我们看来,什么坎过不去呢?!我们接受过教育,我们懂得自我疏导,我们仍然拥有希望和明天。

就苹果,女明星,和老师这三个人来看,着眼点很明确,什么样的家庭塑造什么样的孩子。苹果是幸运的,父母仍然充满爱,还遇到了弟弟同学,一个所有人里面心里最健康的一个,在16岁的年纪,终于最后可以坦然接受现实。但是女明星和老师,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哪怕以后生活的再阳光,以前的伤害永远都忘不了。这就像个定时炸弹,在某些人生不如意时,总会冒出来炸你一下,记起小时候的那些,顺带自怜自艾一下,要想绝对放下跟从没发生过,永远不可能。

大小姐所在的家庭,代表另外一种现象。祖父控制着一切,在所有人都被祖父压抑着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父亲的叛离无疑是黑暗中的曙光。于是大小姐姐弟三人跟着父亲走了。可是实际情况却是,所谓父亲的叛离不过是接受恶魔诱惑的沉沦。在这个时候,哥哥同学要大小姐和弟弟回去,不论这里是否是哥哥觉得,跟着父亲还不如跟着祖父,大小姐实在悲剧。祖父和父亲是那样两个方面的伤害,再加上哥哥的牺牲。哥哥和父亲终究因为父亲被恶魔所吞噬,哥哥被人领养,可惜领养人仍然是恶魔的手下,于是哥哥继续悲剧。

我在刚开始打工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女老板,她曾经发自肺腑的对我说:不论你的家庭对你的伤害多么大,你多么的想逃出来,你永远要记住,不要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她口中的另一个牢笼是她不幸福的婚姻。

对于女主妹妹同学,描述实在很抽象,我也并不太明白,所谓小孩子的粉碎机,和最后变成透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如果是说类似孤儿院般的设施,那么我觉得进到孤儿院的小孩子也不完全最后都是悲惨一生。于是这个设定不予讨论。

然后就是弟弟,哥哥,妹妹三人家庭。我想,这也是几原邦彦最想说明的东西。所谓家族,到底是血缘决定?还是无血缘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决定价值?

在得知苹果的姐姐是当年受害者之一后,弟弟说,我们是施害者家属,你是受害者家属,我们不可能达到真正的和解。其实当时我看的时候,很想说,你们兄妹三人,其实也是受害者,而且是远比其他人受到的伤害多的更多的受害者,也是你们的父母施与你们的,当年整个事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哥哥,妹妹两人在各自的家庭支离破碎之后,与弟弟组成了一家,这里面的契机是三个人共患难时的半个苹果。在所谓的生死之时,分享半个苹果,无疑是最贴近心灵的时候,于是这样子在一起生活,以家庭为名义和单位,毫无疑问。本来三个人这样长大也没什么,可惜选择的父母是错误的,于是只好继续悲剧。他们的父母是犯罪者。那么对于无数受害者的敌视,社会的谴责,他们除了互相安慰,相依为命以外,估计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在这样的逆境中,他们的所谓家族之情最浓厚,家族纽带也最紧密,三个人的感情也最深刻。

分歧一开始存在是因为妹妹的病。哥哥为了治病可以继续父母错误的道路,弟弟不同意,这是一开始也是最大的思想冲突。就结果而言,最后哥哥弟弟放弃生命,妹妹苹果活下来,这种幻想也许是几原邦彦认为的最好的乌托邦结局。起码在现实中,这个剧的最终结局很简单,妹妹病死,哥哥被警察枪毙,弟弟去救哥哥,运气好活下来孤身一人,运气不好也得死,苹果继续自己的生活。

那么一开始,三个人在一起组成家庭,是因为什么呢?首先,作为哥哥和妹妹,被父母抛弃,基本上社会存在已经死亡,在有弟弟的半个苹果之时,三个人究竟是凭着本能知道,他们是犯罪者的孩子,拥有社会以及舆论和被害者家属们这些共同的敌人,他们被社会否定,只能依靠彼此生存下去,他们的价值和利益是共同存在的,还是弟弟的父母人为地这样教育出来的结果?总之,这也许是几原邦彦的一个命题:无血缘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产生契机结合在一起成为家人。

那么有血缘的人组成的家族呢?大小姐家中的祖父,父亲两人所造成的家族矛盾,苹果的父母离异所展现的家族矛盾,都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对于大小姐家中的祖父,是不是或多或少说明了父母对于孩子的掌控欲?这些家庭最后的貌合神离是不是跟当今社会也差不多?

那么最后主角三个人的家庭破裂就更加简单,利益冲突。

这是不是更加说明了无血缘也好,有血缘也罢,如果利益,思想有了冲突,最终结果都是会家族破裂呢?当然对于现实社会人来说,更多人就像几原邦彦自己访谈中所说的,只是暧昧的在活着,毕竟这也是人的社会性所决定,就像那张帖子里所提到的:什么坎过不去呢?怎么相处不是处呢?你要说那是貌合神离,也许大家仍然会反对,那不过是各自安全的在不触及本质矛盾下融洽的家庭生活而已。人,毕竟是群居生物,在不触及本质矛盾下,互相帮衬着生活,本来就是这个社会的生存之道。况且,这个社会本来就不可能是非黑白分的那么清楚。那么为了这个互相帮衬,大家用血缘这个东西作为唯一的束缚,所以才能说明,没有血缘的人,朋友也好,恋人也罢,最后分离再如何让人伤心也就还是无所谓了,如果连血缘这个束缚都没有了,那么家庭单位还怎么维持?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能够不被抛弃?

最后做一个总结。

以前很多人感动于一句话:那是以前的你,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以前的种种,我都不在乎。

这句话完全是屁话。以前成就现在,现在成就未来。以前杀过人,意味着以后去杀人的几率比以前没杀过人的要高得多。

作为小孩子,父母所给予的教育是唯一的,也是不可逆的。同时,小孩子也是活得最纯粹的。也就是说,最是非分明的,哪怕那种基础建立在小孩子的是非之上。那么父母,大人,长辈所施与的,是这个小孩子奠定一生的东西。就像老师与明星,哪怕后来再理智的告诉自己,犯罪者与家属是无关的独立存在,仍然控制不住去怨恨。伤害,一旦造成,是一生无法磨灭的。哪怕在成为大人,学会暧昧而安全的生活,仍然不会忘记最初的那些拼命,执着。

小孩子是可怕的。因为活得太过纯粹,于是不懂得暧昧的生活来保护自己。小孩子一旦认定了什么道理,一定会贯彻到底。就像苹果的偷窥,哥哥对于妹妹的保护。这些偏执很有可能贯彻一生,那么小时候的所谓偏执,到了成人也许就是犯罪。

如果桃果没有死,而是和老师和明星一起长大,那么也许现在的老师和明星对于桃果也就不过是好朋友而已,但是她死了,死在剩下两个人人生中被第一次震撼和感动的救赎妄想中,于是经过这么多年的怀念,终于最后神化,桃果已经成了一个救世主般的化身。所以小孩子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震动很重要,决定了以后一生中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种种未知。同时,也一定要让小孩子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其实是不存在完美的。把任何东西当做完美是很危险的。再真的真理都有其局限性所在。

孩子是无法选择父母的。妹妹同学的“被选择上”言论多少隐喻了这点。于是在被自己的父母抛弃后,她的理解是自己是不被选择的,就跟那只进入垃圾车的猫一样,在这时候弟弟同学把半个苹果分给了她,她所认为的命运之人,也许就是弟弟同学愿意选择她成为家人,于是她也就选择了弟弟,选择了新的父母,虽然这新的父母还选错了。剧中最后三个人家庭关系破裂,其实是哥哥与弟弟决裂,而妹妹只是被动的被弟弟说,你去跟叔叔过,这样子的抛弃也只能接受。然而妹妹作为被选择的孩子一方,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虽然妹妹最终为了捍卫自己的选择,三个人的家庭,还是去找哥哥了。

而大小姐,作为一个用“真想赶快碾碎它”作口头禅的人,一直以血缘关系试图把哥哥拉回自己的家庭来。哪怕大小姐再恨祖父,事实证明,她的言行和祖父一模一样,这是否也说明了血缘的神奇?大小姐所代表的就是主流家庭价值,不论发生什么,哪怕曾经决裂,有血缘关系就永远应该属于一个家族。与此同时,哥哥这个人也很神奇,当初选择保护妹妹,组成三人家庭,从哥哥后来一直到破旧的居酒屋拿钱,里面描述了哥哥和父母幽灵的对话,到最后哥哥走上和父母一样的路,是否意味着哥哥其实是认同父母的道路,而不是简单地为了给妹妹治病拿钱向犯罪组织妥协。而弟弟的不同意,在哥哥看来也许就是无法忍受,这样子得过且过,如果像弟弟一样,没有钱妹妹就得死,那么哥哥和弟弟的利益终于发生根本冲突,于是决裂。这里哥哥最先提出来,决绝的说,反正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抛弃家族设定多么干脆,于是弟弟也火了,终于决裂。社会上所有的朋友,恋人,夫妻决裂时,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反正没有血缘关系,本来就是陌生人,不论分手如何伤心终究还是要分手的。几原邦彦这个地方实在表达的很清楚。

至于几原邦彦自己说的,家人哪怕犯了错误,那也还是得包容着,毕竟是家人,总不能舍去家庭,变得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回去。这个观点本片实在表述的不明显,除了大小姐最后为了哥哥对抗警察之外,就是妹妹和弟弟最后去救哥哥,恢复家庭的存在,但实在不够明确,比较暧昧。


关于几原邦彦的乌托邦结局。也许除了遗忘一切,没有人可以那样幸福的生活着吧。

以上是我对本片,对几原邦彦究竟想要说什么,个人的理解,里面有很多自己的脑补,但不论如何,就像几原邦彦自己说的,本片的确提及了一些危险的不被成人愿意提及的东西。以下是对本剧个人的评价。

豆瓣里“总得有人来挑刺”这篇评论已经完全清楚的说明了本片的是与非,尤其是非这方面。我文笔实在不如那篇作者,感兴趣的可以去看。只大概写一下我的看法。

首先,恶俗的变身。这几乎让我直接放弃本片。这是几原邦彦对市场的妥协?太难看了。

其次,本剧最致命的地方在,几原邦彦的想法是好的,论点是清晰而有实际意义的,但是论据有问题。作为讨论家庭,血缘,成人与小孩子这个主题,这里面没有一个家庭是具有普遍存在意义的家庭。犯罪者的父母,离婚的父母,抛弃子女的父母,在社会上是属于边缘问题家庭存在,不具有普遍性。那么通过这些极端家庭所展现的孩子们的扭曲世界大大削弱了对于家族这个主题的讨论。

要知道,现在社会,更多的家庭也许不过是普通的生活,但是却没有应有的父母与子女的正确互动,更多的父母对子女的伤害也许并不是那样极端的,而是细水长流般的窒息着,而子女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期成长,终究变成不被人所知的伤口,并且以各种消极抵抗来反应对这些长年伤害的自我治愈。也许我想说的是中国特有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不被人重视,却是普遍存在的。

动画信息

回转企鹅罐
中文名:回转企鹅罐
原 名:輪るピングドラム
又 名:转吧!企鹅罐(台)
首 播:2011-07-08(日本)
IMDb:tt2017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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