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离的移动城堡

    “人老的好处就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人老的好处就是，无论看到什么怪物，都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如果不美丽的话，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年我已经逃够了，好不容易身边有一个非守护不可的人，就是你……”

    这是宫崎骏作品《哈尔的移动城堡》的一些台词，其中有些话仿佛是从我的心底说出来的。这些多数是18岁小姑娘苏菲在荒野女巫的诅咒下变成90岁老太婆后对人生的感悟，最后一句依稀应该是哈尔的坦白。所有的电影其实都是在讲道理，而非单纯地叙述故事，更有甚者，有些电影是在阐述哲学。如果你是对电影有偏见的人，如果你是对动画片有成见的人，那么，不妨只看看这些简单而经典的语句。

    最好的电影都是以爱为核心的，最好的动画片都是寓言故事。《哈尔的移动城堡》就是一部以爱为叙事核心的寓言故事，片中对衰老、死亡、爱情、战争、人性都做出了不俗的思考，一连串非理性的事件传递着一种必然的联系并引导出电影的主题。这是我很久以前看过一的部宫骏导演的宫崎骏式电影——奇幻、细致、温情、人性化、结局圆满。

    《哈尔的移动城堡》延续了宫崎骏以往的风格，将动画片上升到人文高度，他期望通过该片呈现一部无法在现代社会中实现的“战火中的爱情剧”。凭借丰富的想象力，他在一望无际的原野和悬崖峭壁间，创造了一座会行走的魔法城堡。

    故事背景是19世纪末的欧洲，荒野中这座会移动的城堡里有坊间传说的城堡主人哈尔，据说他是个邪恶的巫师，专门掳掠年轻的美丽女子并吃掉她们的心脏。在电影中没有提及的是原著《魔幻城堡》(黛安娜•韦恩•琼斯著)的描述——哈尔跟火魔卡西法订下契约交出心脏之后，他便再也无法真心去爱人，但本能驱使他继续不断寻求真爱，但是一旦被追求的对象爱上他，他对该女子的爱也就结束了，因此很多女子为之心碎。

    宫崎骏用种种暗喻表达自己对人性的理解：魔术师为了获得法力，代价是放弃自己的人心，这就像大多数生活中拥有权力的现实人物一样，在拥有所谓力量的时候，便很难再用正常人的心态去做善恶判断，已经没有心，更不会有正常的爱了。这或许就是获得权力的必然代价。《哈尔的移动城堡》中，哈尔的心由火魔卡西法保管，只要火焰不熄灭，卡西法就不死，哈尔的心也不会死亡，哈尔就会持续拥有无边的法力，而只要哈尔的心由卡西法掌管，哈尔就不能获得真爱。这个独具匠心的设计像荒唐的“二十二条军规”，影片为打破这个“罗圈法则”，带来了精彩的对白和“纠结”的剧情。

    宫崎骏的《千与千寻》曾经在日本创造了2340万人次的最高上座率，更获得了美国奥斯卡奖和柏林金熊奖。而《哈尔的移动城堡》也获得了第61届威尼斯电影节技术贡献奖，第62回威尼斯电影节银狮奖，2004年最佳日本电影奖等重要电影奖项，并于2006年入围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

    接下来我该叙述为什么没头没脑地提及这部动画片了。母亲患病住院，虽然公务缠身，但作为儿子仍必须回家探望。我提前在官园售票点买了长途客车票，趁周末之际从永定门长途客车站坐客车回家。永定门长途客车站，距号称亚洲第一大火车站的北京南站仅一站之隔，其实以前连名称都一样，都叫北京南站。

    选择坐长途客车的好处有很多，一是买长途客车票方便，火车票难买在中国是普遍真理；二是长途客车能直达，火车道修筑的高成本和局限总让火车及不上汽车的无所不在，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汽车；三是省时间，去故乡的那条火车道绕路走，而汽车却走直线，一路都是高速公路，比火车反而更省时间，且夕发朝至，一枕黄粱后到达目的地，时间能充分利用。

    阳春白雪长亭更短亭地相送了一程，依依惜别之后，我登上通往故乡的长途客车。这是辆卧铺车，我的铺位在前排上铺靠窗的位置，爬将上去，顺势躺在窄窄的铺位上，开始假寐——在都市呆久的人，只要踏上回乡的旅程都会突然感觉自己原来早已身心俱疲了。

    20︰30，客车准时发车，车载电视里依旧开始播放老掉牙的香港警匪片，屏幕近在咫尺，但我对此类烂片毫无兴趣，好在电视声音不大，不会影响我假寐。迷迷糊糊之中，客车通过了高速公路收费站。

    空调很冷，客车在高速公路上晃晃荡荡地疾驰，疲惫不堪的我安然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哈尔的移动城堡”移动到我梦里来了。我睁着梦中的眼睛清晰地看见（我的梦总是如此清晰，让我分不清梦与真实），我在哈尔的城堡里！这座半空里的城堡晃晃悠悠地往前急速移动。

    与我乘坐的长途客车及电影里的城堡都不同的是，这个城堡的窗子都没有封上，都挂着白色的短窗帘，它们随风飘舞着。梦里没有旁白告诉我，但我觉知这绝对是哈尔的城堡，我还看到了哈尔，但他没有电影里能秒杀无数动漫迷的英俊形象，而只是一个铁皮人，身体结构又像稻草人，面部仅有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其中一只眼睛中间是白色的十字，像舞台上的小丑。他被钉在两个空窗口之间，用自身的某种力量驾驭着“我俩的城堡”急速前进。

    这个梦一直这个样子，冷风中，我和哈尔的这座半空中的城堡往前飞行，并无其他情节，也无言语。这个梦我做了很长时间，长到我迷迷糊糊听见音乐声突然响起，声音大到把我从梦里拉出来¬——故乡到了。故乡隐匿在浓雾之中，久晴有雾必会大雨，故乡的大雨也要来了。

    《哈尔的移动城堡》，是我许久以前看过的一部宫崎骏执导作品，我几乎忘记了这部“好玩”的动画片，但昨夜它突然走到我的梦里来，并一路伴我回到故乡。我是个对生活充满梦想充满希冀充满信心的善良的人，尽管生活难免会有低潮，就像该片也有最糟糕的时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失去控制，移动城堡成为废墟、哈尔奄奄一息、城堡动力之源卡西法弃城而去、而苏菲依旧是个90岁的老太太（我记忆里是这样的）。而最终峰回路转，卡西法因为友谊回来了，瑰丽的城堡重新启动，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到耀武扬威，哈尔和苏菲——相爱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移动城堡，或许就是真实的生活。童话、动画、幻想、梦想、梦境……其实都是某种真实，我们身陷其中。在里面冲突，在里面疗伤，在里面遗忘，在里面爱人，在里面作茧自缚，在里面破茧成蝶，在里面天长地久。

    移动城堡，其实就是我们的生活，是思考给予我们的，是夜晚给予我们的，是梦想给予我们的，是真实给我们的，是因果给予我们的，是惩罚，更是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