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时代的迷思


3楼猫 发布时间:2022-09-01 01:30:59 作者:Grace Language

(贴图版见日志:https://www.douban.com/note/308258003/)

《攻壳机动队2:无罪》(简称《无罪》)的片头,瞬间让我联想到《反基督者》。拉斯·冯·提尔的《反基督者》片头堪称经典。在莎拉·布莱曼的《请让我哭泣》的咏叹中,慢镜拍摄性爱与孩子坠地死亡的过程。除了在审美上达到唯美与残酷并存的效果,还隐含着性的欲念与“罪”紧紧相联的寓意。

在《无罪》里,亦是一组慢镜,机械组装的画面在星空前缓缓展开,充满机械时代的符号意义,而无数的连线飘零,暗合主题“傀儡娃娃”。

最先出现的是手的画面,颇有意味。手是人类使用工具的开始,而《功壳机动队》所探讨的正是愈演愈烈的工具化,进而人自身成为工具的一部分。在片中,人类已经实现了义体化,人手也就是机械手。

然后出现了傀儡娃娃,组合,一只,变成两只,相拥接吻。这期间,徐徐吟唱的是川井宪次的《傀儡谣:恨飘零》。

纵使无月照日夜

努威悲啼亦如昔

蓦然回首百花残

宛似心慰杳无踪

诸神集新世
 
夜明努威啼

花开向神祈

浮生空自哀

梦已逝

恨飘零

从剧情来看,《无罪》主要是关于“傀儡娃娃”即少女玩偶杀人事件。少女玩偶的仿真程度很高,极度似人。“玩偶型人造人的存在与功利主义或使用主义无缘,否则为什么是人形,而且有何必要造成理想化的人形?”这是本片的第一问,即玩偶机器人身上是否可实现或者是否寄托了人类对于完美的追求?当即呼应片头字幕:“如果我们信奉的神,还有我们追逐的希望,只不过是科学的量化,那么我们的爱是否也将科学化呢?——利尔亚当《未来的夏娃》”

两个玩偶的接吻,既吻合片中玩偶作为“异性陪伴”(即性玩具)的设定,亦是对片头主题的回应:如果玩偶机器人可以成为理想的女性,那么玩偶是否亦具备爱的能力?

如果玩偶具有灵魂与爱的能力,那么人类对于玩偶机器人的行为——购买、更新、抛弃,大约就会引起她们的怨恨吧,所以才有了这哀怨的《傀儡谣:恨飘零》。

但是,这并不是本片最重要的主题,尽管本片探讨的也不只是一个主题而已。

主题1:傀儡娃娃与人类儿童

《无罪》里,机器人玩偶与人类儿童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在谜底揭开之前,导演就予以不断地暗示。“孩子是在通常的人类规范之外的。拥有确定的自我,也就是说拥有完全按照自己意志行动的人才能称之为人。那么作为人类的前阶段,在混沌钟生活的孩子称之为什么呢?很明显地,内在异于人类,却又有着人类的外表。”哈拉维的这段话,想点明的是玩偶机器人与孩子的共通之处。抛开这段话是否具有合理性不说,这段话本身在片中有很重要的意义。

在追查的过程中,在北方的犯罪基地里,在庞大的游行一系列金光闪闪的画面中,出现了这样的镜头。一个少女玩偶的面容在被火烧尽之后,成为了孩子的脸庞。

追踪到了最后的环节,原来犯罪组织locus solus是将孩子们的ghost(相当于未来人类的内存)注入到玩偶机器人中。

这里,巴特问的是:“没想过出现牺牲者吗?不是说人类,而是被注入了灵魂的玩偶会变成什么样,你们想过吗?‘

这里涉及到机器人三大定律。违背”不得伤害人类“准则的机器人只能选择自毁,所以杀害了人类的少女玩偶机器人也全都不得不选择自毁。但是巴特会有此一问,不能不说是因为哈拉维的点拨,巴特才把机器人置于和人类一样的地位。而机器人,是否可被视为混沌阶段的人类,是否享有人类的权利包括生命权与自主权?

在这里,被动被注入灵魂、被动被修改伦理程序的玩偶机器人才是”无罪“的,应该为玩偶机器人杀人买单的是人类,甚至是人类中的孩子。此为”恨飘零“。

主题2:人类的工具化

在追查的过程中,最为亮眼也最为耐人寻味的是巴特与金的三轮对话。

第一轮  

金说:”人类在动作与姿态之美方面,本就比不上玩偶。人类认知能力的缺陷,导致了其现实的不完全。只有人偶或神才能实现意识的无限性。“

巴特:”所以你才为了这个把自己整成电脑化的废人?“

金:”雪莱那种云雀的境界……作为垂涎’认知‘这一果实者的末裔,做到这一点比变成神还要困难。“
  
巴特:”为了这个所以进入玩偶?“

第二轮

金:”外表活着的东西,是否真的活着?没有生命的事物是否反而活着?要问玩偶为什么让人感到不安,因为玩偶就是人的雏形,也就是人类本身。人类是否被还原成机构和物质的这一恐惧,也就是人类这一存在是否本身就是虚无的恐惧。“”从借助计算机使得记忆的外部储存成为可能的那一刻起,人类为了扩大自己的生物机能,积极地延续着将自己机械化的道路,那是超越达尔文的自然淘汰说的。人们在企图用自己的力量摆脱生物进化论的束缚方面表现出很强的意志,同时表现出想要超越孕育自己的大自然的意志。

在这一轮体验里,巴特和陀古萨都被异化成机器人。

第三轮

巴特:在人像前写着”aemaeth“,即通过”真理“的文字获得力量,把”ae“抹掉,即留下”maeth“,即显示”死“方回归大地,意味着这栋房子里并无真实。

金:人类不过是编织名为生命的素材而已,梦和知觉,甚至连ghost也是,均一的矩阵中产生的裂缝和歪曲。

这三轮谈话是对人类对工具化的崇拜的深刻反思。攻壳机动队里,未来人类已经实现电脑化和义体化,尤其是主人公素子(”少佐“)和巴特。为了强化身体机能,以强大的机械义体来取代人体。

不仅如此,金对玩偶的推崇上升到人类无法企及的完美只有玩偶与神可以达到,而人们在玩偶身上实现人的更理想化的形象,则是对玩偶注入人与神的双重禀赋。在那个时代,是玩偶,成为了神。因此才有片头的那一问:难道我们信奉的神,还有我们追逐的希望,只不过是科学的量化?

进而有了金的一问:“”外表活着的东西,是否真的活着?没有生命的事物是否反而活着?”全部电脑化如金,是否还算是个活着的人?被注入灵魂的玩偶机器人就真的不是人?在这样一个时代,人与机器人的区别在于何处?

而把人类推入这个伦理困境的,是人类的工具崇拜和创造欲。

在回到哈拉维与陀古萨、巴特的对话中:“养儿育女是创造人造人这个古老梦想的最快实现方式”,她说。

人追求超越自然极限的强大,人在生育之外创造人,是否都可被视为取代神的努力?

有作者详考了Ameath一词的来源。在犹太教传说中有一种用粘土做成的“人兽”,名字叫Golem,它不会说话,但是听得懂人话,在家中担任仆人,它的额头上就写着Ameath这个字,代表它神的真理的见证产物。上帝用粘土做成了亚当,人们也学着用粘土做出Golem。人效仿神,欲取神而代之,这便是”罪“。

在《2001:太空漫游》中,人类最初不过是蒙神点化的类人猿,但人类拥有智慧后,对于同侪的猜忌、冷酷和求生本能,都与百万年前的类人猿没有区别。当人拥有智慧,却不能摆脱秉性中的狭隘、贪婪和欲望时,强大就成为一种悲剧。人创造工具,却被工具所役(义体取代人体,电子脑取代人脑);人创造”人“(机器人),却为机器人所杀。

悲天悯人的科幻作品,都从这个角度对人性和科学伦理进行了反思。这也是《无罪》最深刻之处。

主题3:企业帝国化的噩梦

在赛博朋克里往往会出现政府的腐败或企业集团成为权力的中心,并衍生出黑暗的犯罪地带。《攻壳机动队》在这一设定上真是典型。《攻壳1》直指政府官僚系统的病变,而《无罪》则指向企业帝国的黑帮化,除了生产玩偶机器人的企业与黑帮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甚至出现了类似于sin city那样的非法基地。用大量俯视镜头和平视镜头展现sin city的庞大和可怖,是全片画风最恢弘之处。相比《攻壳1》,《无罪》不只是在主题上展现了更深的哲学层次,在动画上也可谓是巨制。


主题4:大善之道

少佐从攻壳中消失了,即使不是从九课里看不到她的身影,也可以从巴特冷峻的脸上看到。这个男人再也没有可以轻轻为她披上衣服,站在身后为她镇定掩护的人。

片子开始不久,陀古萨与巴特谈到少佐的失踪,巴特说”本来那家伙的一切也只是脑浆和ghost,甚至怀疑本人是否真的存在。”

如果在人类义体化、机器人人型化的年代,人与机械如果真的难以区分,那么唯一可以定义我们为人类的是什么?在这冷酷的钢铁城市里穿行,在机器人与血肉之躯中搏斗,世人尽皆不义,早已远离神而独行(《诗篇》14:3、《罗马书》3:10),那么为善之道是什么?

巴特只问了一句:”告诉我,你现在幸福吗?“

素子回答他:

独步天下,吾心自洁,无欲无求,如林中之象。

别忘了,你联上网,我就在你的身边。

这是一个全部义体化,只有脑浆和ghost的女子的回应。

动画信息

攻壳机动队2:无罪
中文名:攻壳机动队2:无罪
原 名:攻殻機動隊2 イノセンス
又 名:Ghost in the Shell 2: Innocence
首 播:2004-03-06(日本) / 2004-05-20(戛纳电影节)
IMDb:tt0347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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