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個阿拉蕾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在這個時候寫東西了。半夜3點35，估計寫完差不多要到四點多吧。原因是我在等那個抱著我睡覺的傢伙回來。他在為鬥米加班奔忙。這讓我對我們的將來的信心在每分每秒堆積。
        剛才他打回來電話，感冒了，聲音非常糟糕。自從親自陪同他完成一次至零點的加班後，我的壞脾氣好象就變了。我告訴他要多喝水，然後整理家裡，儘量讓他回來的時候不會因為雜亂再皺眉頭。之後，我開始看電影，八毫米。
        在結束了這個眾所周知的緊張甚至在我看來恐怖的電影后，他仍然在辦公室有氣無力地向我彙報人類進化史般漫長的進度，並竭力向我表明曙光就在眼前了。之所以在今天晚上賣命，是因為明天那個舉世仰慕的青年——耶穌就要誕生了。
        於是，我開始尋找其他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機子裡存的其他電影，在我的預計裡，都是看不到三分之二就會睡昏過去的。好在還有，暑假的時候用了幾乎一整天下載的，動畫版全集，阿拉蕾。
        這個名字我在小學的時候就已經熟知，原因我忘記了，結果是外婆給我買了阿拉蕾的前五本漫畫。於是，我的世界觀打開了嶄新的篇章。
        這麼說不是誇張，經常聽到某某說，一本書讓他可以反覆觀摩，並且每次都有愉快的經歷或者嶄新的發現。我想了很久，所有我接觸過可以算和文化沾邊的東西里面，只有阿拉蕾最能給我這種感覺。小時候半夜窩在被子裡，矇頭打起手電，小心翼翼的翻書，最後被施以懲罰是由於我不知不覺笑出了聲。那個時候，知道阿拉蕾的人很少，我總是苦於沒有可以分享的對象，思忖半天，決定拿出珍藏的漫畫，就是為了其他小朋友和我一樣喜歡。最後任誰都猜得出這悲劇的結尾，我的寶貝，全部遺失了。
        之後是空檔期，阿拉蕾在我的生命裡面突然到來又漸漸消失。忙著應付越來越繁多的科目以及越來越殘酷的考試，忙著讀小說，忙著勾心鬥角，忙著談戀愛。偶爾可能靈光一現，張口問旁邊的人，看過阿拉蕾麼？多為否定回答。
        大二學校附近開了一家漫畫吧，我是喜歡嚐鮮的人，迅速辦了會員卡。走進來坐下的時候，一眼就從密密麻麻的漫畫裡找出了全套的阿拉蕾!很多個下午，於是，就是我在很好的陽光裡，涼爽的空調下，和自己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笑聲中讀完了那麼一大排阿拉蕾。認真回憶起來，雖說我在別人眼裡算半個文青，可是讓我完全忘記所謂的生活的殘酷傷害的，只有阿拉蕾。
        正題，關於阿拉蕾。這是鳥山明最早的作品（貌似）。還記得還算兒時，電視裡鋪天蓋地都是七龍珠的時候，猴子一行來到了企鵝村，並且和阿拉蕾過招度過了美好的一天。
        阿拉蕾是千兵衛這個天才博士創造出來的機器人。當然千兵衛的初衷是造出來一個前凸後撅的妙齡女子，一個小意外，萬丈光芒散盡後，是一個小人兒，大眼睛，長頭髮，矮個子，肚子上的肉肉還圓鼓鼓的。也是因為那個意外，這個小人兒高度近視，千兵衛給了她一副眼鏡，她就變成阿拉蕾。
        阿拉蕾是個有超能力的機器人，她高興的時候可以一轉眼跑遍整個地球（她總是高興的），也可以輕輕觸一下地面，可憐的地球就四分五裂。她會打招呼炮，說出打招呼的話，嘴裡就變成一個火力十足的發射筒。接著，企鵝村的所有村民都登場了，阿拉蕾的朋友們，千兵衛的鄰居們。這是一個異常的村落，人們全部熟識，從來不為生計擔心，各自都有些奇怪的毛病，也可以說是癖好。最完美的就是小綠老師，在千兵衛統籌醞釀了許久的一次練習表白中，衛生間裡的小綠居然許下了“i,will”。千兵衛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抱得美人歸。除了村民，還有些外來者，大多是極其無能的偽英雄或者怪獸,除了被阿拉蕾一個棒球打下來的一家中國人。這裡要提的是尼可家星大王和他的一個僕從，他們的身體構造解釋那一段幾乎要把我笑斷氣。在企鵝村忍辱負重賣紅薯，為了攢錢買天空船回家，磨難良多。開始一直以為他們是大話王，自以為是的宇宙主宰。直到阿拉蕾被壞蛋打得支離破碎，本來已經上了太空船馬上就要到家的大王和僕從看見了地球上的這個小姑娘的慘劇。大王想起阿拉蕾的笑，想起企鵝村嘲笑過他也幫助過他的善良的村民，就搶過操縱桿，陰差陽錯救了阿拉蕾。又回到地球上，並且誰也不知道大王是為了什麼回來，在夕陽下面，僕從悻悻的抱怨本來就要到家了，抱怨著抱怨著，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沉默的大王，問，大王，你是故意搶操縱桿回來救阿拉蕾的麼？大王愣一下，大叫，怎麼可能？那個討厭的孩子！
        這一幕幾乎要讓我哭出來。長得像大便一樣，出場就讓人噁心的東西，居然有著一顆善良到不可思議的心。
        所以我們看見作者，他並不想在漫畫裡給我們任何醜陋的東西。即使有，也幽默得讓人覺察不出這是醜陋的。那個想征服世界的馬希利特博士，也不過是隻會製造奇形怪狀的牛奶糖機器人的白痴。當然，他按照阿拉蕾的構造製造的牛奶糖人四號，最後愛上了阿拉蕾，變成全企鵝村的好朋友。而傻瓜超人是一個超級阿Q，身無半長，洋相出盡，最可恨的是他無數次在貌似強大的敵人面前倒戈，可是在於讀者，也似乎僅僅是個含著酸梅出場的小丑罷了。
        善良單純如阿拉蕾，她每個畫面都讓人想親上肉乎乎的臉蛋。她會聽說見到東西交給警察就是好孩子，把全村的大便收集起來送去警察局；她會在老師生病的時候，跑遍世界，找來埃菲爾鐵塔，自由女神，獅身人面以及成噸的鮮花探病；她會因為一隻由於媽媽冬眠而孤孤單單的小熊鬱鬱寡歡（這也是她唯一一次鬱鬱寡歡）；她會在自己收養的熊被射殺後，第一次憤怒，將凶手用全力解決掉……這個孩子好像沒有智商，她相信每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的話，她對一切怪物混蛋和動物微笑，而她的大笑是貫穿始終的，連同她的幾個特有說話方式，給你在眼前掛起一個又一個太陽。
        阿拉蕾常做好事，可她的好事總是付出投入不正比例。因為她的超能力和善良，在任何人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她早就變成企鵝村的守護者和快樂源泉。以一種烏托邦的方式生活在一個烏托邦的小村。村裡的每一樣存在，我不僅僅是說生物，都是組成部分，人和各種動物一起上學上街，樂呵呵永遠像在夏天扇著扇子在天空打呵欠的太陽公公。
        不似機器貓，還有些人情險惡，還有些無用的孩子投機取巧的成分，阿拉蕾是個天才。她的天才之處是她的純白，可能最接近上帝將缺點賦予人類前的狀態。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沒有灰色。玩耍，朋友，家人，就是全部世界。還有一股韌勁，就是遇見有危險的傢伙，總是先問下人家，你厲害麼？得到肯定答案之後，便摞起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比試。即使被打得落花流水（雖然這種情況極少發生），爬起來的時候也大笑著不忘加一句，你真的好強啊，這次我要用全力了！
        很溫暖吧。這樣的漫畫。我已經辭窮了，我想象阿拉蕾那樣，用一句“好強噢”來形容。
        
到了現在，已經5點10分，他還沒有回來。
        我對他說過，以後我們養個阿拉蕾吧。他說不要，因為這個孩子太麻煩了。沒錯，阿拉蕾總是給周圍的人帶來困擾，她比較難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自己認為是對對方好的，就會認準。砸破別人房子，汽車，或者直接把人敲到月球上去都是常有的事。但是不要忘記啊，阿拉蕾可是全企鵝村村民的寶貝呢，所有人都喜歡她，即使自己的屋子剛剛在阿拉蕾手裡變成一座石頭堆。她笑，她不知道什麼是負面的情緒，她張牙舞爪，她愛大家。
        終於也有人愛上她。並且不止一個。一個是前面提到的壞博士造的牛奶糖人4號（後來他自己改名為小大人），一個是某高中的老大，非常膀大腰圓卻特別害羞的傢伙。老大品味另類，就不提了。小大人對阿拉蕾一見鍾情，和阿拉蕾完全不同，除了善良的本性——因為馬希利特博士告訴他想征服世界的是阿拉蕾，正義成為小大人的精神核心，其他所有性格都是按照阿拉蕾反面製造的，小大人特別的有禮貌，為人著想，不愛滋事，像個良好教育的小紳士。他愛上阿拉蕾是在他去殺阿拉蕾的同時，用時髦點的話來說，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女孩子，怎麼會想征服世界呢？最終調查的結果讓他欣喜萬分，阿拉蕾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女孩。那時起，他便不斷幻想自己和阿拉蕾結婚的場景和婚後生活。他為阿拉蕾想到所有她絕對不會在意的小細節，在危險來的時候把阿拉蕾藏在身後，阿拉蕾開心他就滿足，阿拉蕾去哪兒他就跟在哪兒。這是一個即使在現在的成年人裡看起來都完美了的男性形象，阿拉蕾，值得這麼好的同伴來愛。這個冒失鬼，終於有了男朋友了。
        結局自然是企鵝村的村民相親相愛生活下去，阿拉蕾的故事每天繼續上演。我不想討論太多鳥山明的才華，或者他保留完好的童心，我只是想感謝他，給了我們這個女孩子。
        
        不敢說自己已經老了，但是久經沙場的心不可能再被打磨成透亮的。就算鳥山明技藝再高超，也不能把我變成宛如剛從母體爬出來的時候那樣，眼睛清澈好奇。任何人都不能。不是因為沒有博士給我們超能力，而是因為根本沒有一個像企鵝村那樣的小地方，把我們一個個安置妥當，不染俗塵。所以，我想要個孩子啦，大眼睛，長頭髮，矮個子，肚子上的肉還圓鼓鼓的小人兒。我要和他一起變成這個孩子的全部朋友、鄰居和家人，我們三個人加起來就是一個企鵝村。
五點四十，他應該不久就要到家了。剛才很驚訝，聽見樓下有雞在打鳴。水涼在杯子裡，感冒藥就在旁邊，屋子一塵不染，電熱毯把床哄的熱乎乎。他回來就馬上休息吧，我準備好了所有。在他的鼾聲響起以後，我就偷偷摸摸爬到他的耳邊，一遍遍小聲說，親愛的，我們養個阿拉蕾吧。也許會有催眠的效果，明天睡醒的第一刻，他睡眼惺忪的對我說：
        “我說不如，我們就養個阿拉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