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解脫

塵世解脫
——獻給陪我們度過漫漫青春期的《聖鬥士星矢》

文/沈嘉柯

   小哈哈迪斯以堅定的法理學派血統的宣言，陳述他關於宇宙與人類世界的法則。如果沒有他建立的地獄，那麼沒有懲罰和終極死亡之後的監督，那麼地球上的人類是不可能維持正義的。小哈的理論完美而自洽。與死亡代表的神比較，雅典娜的愛的理論，多麼蒼白。就像她這麼多年來出現的表現一樣蒼白。愛與邪惡對比，全然沒有邪惡宣告的那麼的振振有詞和正義。
    但是兩者都存在著致命的問題。口口聲聲倡導懲罰的哈迪斯，走向了滅世。口口聲聲倡導愛的雅典娜，難道沒有看見人類愛的虛妄？確實沒有徹底崇高的善良。但她以無限的愛來感召，同樣是虛妄。和平、愛、鮮花，都是好的。可是，阻止不了世界上至今無休止的戰爭與殺戮。
    前者類似歷史上所有的極權者。後者類似所有的知識分子教條，也類似一切宗教的呼喚，人類文明的訴求。前者是完美製度的迷戀者，是毀滅然後清潔的堅定執行者，後者是挽回者，是救治，是撫慰，是母性的博愛，是與之對應的另一面。二元對立。
    世界上無時無刻不在發生冰冷罪惡。
    又無時無刻不在發生愛和溫暖。
    區分是，發生在不同的人的個體身上。整體的人類是活在中間的群體生命。儘管未來不確定，但至少此刻地球上，人類依舊熙熙攘攘。
    如果一個人試圖去思考這些問題，大抵是難以迴避這兩種思路的。
    憎惡這個世界，希望清洗後重新而生。
    愛惜這個世界，寬恕，並且漸漸來接納這個世界。為了生存難免有邪惡意識和行為。人類就是人類。接納自己才能夠避免徹底的分裂。
    所以，無法說小哈的理論壓倒的小雅，也無法說小雅的理論是完全的一廂情願。
    應當說，在確信認識了小哈所說的世界本來的真相之後，仍然願意堅持像小雅那樣去做。那麼，精神上會和諧。
    

    劇情這樣安排，但劇情也只能這樣安排。最終還是以死亡交換。
    星矢的平凡與堅韌，其實非常的典型。是典型的人類的平凡。寄託著人類最理想的境界。永不放棄，為愛戰鬥。但是，最後，他也該休息了。永恆的長眠。哈迪斯象徵永恆死亡，連象徵死亡的死神也死亡了。代表人類的人，做最後的鬥爭，又該如何邏輯上符合常理。愛到底以死亡來呈現。星矢不死，則用來交換人類自省的戰鬥就太過輕飄飄。
    必須是最愛的人死亡。
    勝利才沉重之極，具備無限豐盈的意義。
    戰勝了哈迪斯，就戰勝了死亡嗎？
    不、可、能。
    魔鈴說，“有生之物，終歸於死。”
    實現了死亡呢？
    這才符合一切規則。
    哈迪斯是最大的公開的寓言。
    建造制度者，與情感信仰者。
    理智與情感。
    死亡與愛。
    死亡是理智，萬事萬物，最後終難免於死亡。
    愛是渴求與抗拒，是平衡面對死亡的內心衝動，是衝動之後的平靜。光的世界，屬於活著的人。
    
    小雅說，死是對一切過錯的終極懲罰。這符合現實。因為確實如何，神話建在現實內。從這一點上說，小雅否定了某些宗教的虛構。比如虛構地獄的那些。

       
    哈迪斯死了，但“死亡”永存，連死後“世界”也虛無了。
    星矢死了，我們迎接來光的世界，我們終於告別星矢。我們得擁抱這個結局和事實。告別星矢，也是告別不死的愛與渴求。我們接受了我們必然死亡的結局。因此，我們獲得了完整的愛，完整的被愛。
    光之世，沒有星矢。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這一次倒下了。可以在那麼多戰鬥裡站起來。但一定要倒在死亡面前。因為生，才有死啊。沒有存在過，談什麼消失呢！
    小哈說，愛是不可靠的。風吹花舞。風停花路。
    愛本來就是摸不著看不到的。是不可靠的。
     
    從某種意義上說。小哈是現實主義，但卻是初級現實主義。
    小雅一直表現的是初級理想主義，至少這些年的劇情一直呼喊著愛和正義，反反覆覆帶著5位男生打鬥，蒼白口號，拖延著情節。但最最後，她的理論得到深化和昇華，變成了融合理智與情感的理智。她不是不知道世界充滿了過錯。但她決定寬恕人類，與人類一體。愛不再是信仰，而是信念。是她選用和自覺堅持的力量。 當星失死亡了，她再也不能夠令他醒來，站起來。愛可以激發力量打敗小哈，卻不能夠打敗真正的死亡。
    如果以最後的理解返回最初，全盤迴顧全部劇情的話。小雅不再是那麼空洞的符號化的人物角色。 這其實是作為一個觀眾的昇華，至少我願意這樣理解。 真正可靠的，是我們決定相信愛，以此普及開來的一種主調的信念，這種信念是基於幻想與幻想粉碎之後的高層次“理智”。


    等了二十多年的結局。
    落幕。青春期也結束了。
    青春期死亡了。塵世的我們才能夠瀟灑地解脫，這，也是我們的成年之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