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終於學會了黑色幽默！

神山終於學會了黑色幽默！之前一直不明白他導演的《永遠的831》為什麼會是那種奇怪的結局，是他故意虎頭蛇尾還是純粹偷懶，現在看完攻殼終於想通了。

無論是上一季島村孝帶著陀古薩消失，還是本季陀古薩逃避思想警察的EP17抑或是片尾的雙重思想，似幻非真的的鏡頭語言在科幻設定的包裝下順理成章地將觀眾帶入超現實的大洋國中，又被一次次引導去懷疑其來源的真實性，繼而質疑絕對客觀真實的存在，為影片增加了濃厚的後現代色彩；而這種後現代色彩又催生了懷疑主義、相對主義、虛無主義等價值觀。我個人認為本片上下兩季最有意思的設定莫過於 post human （後現代人類），身處後現代思潮的人們瓦解了傳統的價值觀念和社會追求，卻始終沒能終結前時代遺留下來的關於自由和秩序之間平衡的頑疾，我們並沒有等來弗朗西斯福山所說的歷史終結者。

劇情本身更像是一種吻合 SAC 和 GIG 劇情結構的新聞播報，把神山近幾年關注的問題混合到劇中設定，再趁機發洩點對世界的不滿。鑑於動畫這些年來的商業味道越來越重，人們也習慣與沉溺其中躲避現實，那乾脆就寫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結局回饋一下諸位。

比起劇中所引用1984中的雙重思想，神山想說的更像是，不管外界發生什麼樣的戰亂饑荒和瘟疫，我只要關起門連上網，就可以自娛自樂，歲月靜好當這一切沒發生。縱使大家對現實千般不滿萬般不願，但是消費邏輯已經侵入骨髓，資本主義的晚期癥結在於，人們把幸福與否這個問題等同於消費慾望能否得到滿足，普遍不滿卻無人反抗，那怎麼辦？現實無法改變，那隻能去虛擬世界做夢。包括死去的隊員全部復活也是一樣，這種設定怎麼看都像是故意為之，你們不是要西亞哇塞嗎？好啊，我讓他們統統復活，開心不開心？至於這個世界是真是假有什麼所謂呢？顯然神山已經覺得這個世界沒救了，所以也大可不必像十幾年前那樣在意有沒有靈魂的喃喃自語了，畢竟屏幕前的各位早已經接受了被操縱這件事。黑客帝國中紅藍藥丸的選擇在今天已經不再重要，因為兩者的模糊已經成為時代發展的必然。那又“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在一個已經終結的時代，被擱置的問題也變得不再是問題，這就是後現代；所以神山很知趣，沒有再寫什麼靈魂喃喃自語，他只是順應這個世界的歷史發展規律而已；

我稍微梳理一些深入的細節設定：

【0】島村孝

剛好也順便重溫了上半部的總集篇，一切都說得通了。 最初九課發現了有人用網暴軟件去燒燬別人電子腦，順藤摸瓜找到了感染為後人類的島村。島村原本是一個富有正義感對體制不滿卻又無能為力的普通學生，眼見同班同學遭受禽獸教師的侵害卻又無能為力，所以還不是 post human 的他就寫了那個網暴軟件，但是隨後發現會引發群體暴政，所以只用了一次就收山。後面那個引發“鄉愁”的“懷舊”代碼則是變成 post human 之後寫的。這裡的形象刻畫類似於 GIG 中 “飽食終日的我” 那一集，可以留意他一直在玩的小遊戲。這之後借陀古薩的線索追查（這時候陀古薩已經感染 1A84）閃回到他九歲的一段鄉間經歷，他和妹妹柚子偶然間目睹警察濫用私刑在山間埋屍卻被發現，關鍵時候傘兵救場但是妹妹還是死了。這段由於是藉助已被感染的陀古薩的視角作展示，所以時間線索和事實有一定出入，島村後面在學校所見的妹妹是虛構的。島村覺得柚子的死、佳奈美受到的侵害，都是自己坐視不管無能為力的結果，加上1984的影響，所以他潛意識中期待像空降部隊這強有力的武裝能夠推翻現有的社會構造毀滅一切。而在學校中出現空降部隊這段完全是超現實主義的表現手法了。覺醒後的島村已經不再關注微觀層面的個人遭遇，而是轉為參與扭轉社會構造的革命。

【1】後人類覺醒前需要發燒，亦如新冠前的徵兆，和大流行前後的時代區分； 【2】CIA 想要江崎普林是因為她曾經是SAC1中落日計劃的受害人（原型是越戰中的鳳凰計劃）； 【3】叫普林是因為巴特給過她布丁；（從天然油換成布丁，所以我說她跟人型塔奇克馬一樣嘛） 【4】九課的新人“小丑”在上部臨走時被巴特植入假記憶，這部又把真記憶還給他，導致他有兩重記憶，這點其實也是對本片結尾的雙重思想的隱喻；

【5】個人覺得下半部最精彩最點題的演繹是陀古薩視角的EP17，這集在劇情結構上和當年 SAC 中手持《麥田》加入到人群中的陀古薩如出一轍。影片用一種半虛構的敘事手法具現化了 1A84 代碼感染陀古薩的全過程。首先是思維誘導，野田跟陀古薩同樣有警察身份，同樣有老婆孩子，同樣被抓，身份和家庭構成的相似很容易令陀古薩帶入共鳴。兩人先在生死逃亡中建立信賴關係，然後陀古薩被出賣捕獲，當他打算自殺貫徹正義時，少佐閃現，阻止了陀古薩為“崇高”而死，告訴他應當為“使命”而活（對應1984中的洗腦方式）；此處出現的少佐也是代碼對陀古薩感染過程的一部分，就像後面那個死宅所說，是足以顛覆生死觀的回憶。等到陀古薩再見到野田時，野田已經跟隨老大哥的“指引”，“淨化了心靈” —— 獲得了僅僅是看到朝日就足矣感動到痛哭流涕的幸福感；最後陀古薩在香菸店給巴特打電話，對生存價值發出疑問，至此他也感染變成了N；

片中關於101室、無產者、友愛部... 等概念皆出典自 1984，有興趣可以詳讀。書中大洋國人與人之間根據與黨的關係密切程度被分為核心黨員、外圍黨員與無產者三個階層，拒絕做無產者意為要成為外圍黨員或核心黨員。

【6】1984 和本片的關聯究竟是什麼？

其實就是神山在給資本主義晚期癥結開藥方，其中最突出的矛盾在於生產力和生產關係之間；說人話就是過於豐盛的消費品和龐大的、沒有消費能力而無法獲得滿足的群眾之間的矛盾。 在倒立圖釘型的財富分配下，普通勞動者已經被徹底榨乾，寡頭們一騎絕塵，商品繁複多樣卻無人消費得起，人們在欲求不得的狀態下變得普遍不幸但又無能為力（上一季中那個禽獸老師在課堂的發言：必須壓抑自己慾望生活）；所以 post human 通過核武器給這些人精神壯陽，賦予他們力量，縱使這種力量壓根就不存在。 為什麼我說這部片的基調非常灰暗，引用一段別人對1984核心觀點的解釋：

並非人人都渴望自由，特別在絕望的失意者看來，這是極端糟糕的，他們渴望擺脫自我，不惜投身於極權社會的群眾運動中，不管是納粹還是共產主義，只有投身於這個神聖事業，他們的人生才找到了意義，1984中群眾投身老大哥的主要心理也在於此，除此之外，整齊劃一的集體生活與集體目標令個人的責任、 恐懼、無能得以掩埋。他們大都自願跟隨一個強有力的領袖，像斯大林，希特勒等等，領袖替他們做出決定，而他們就做一個螺絲釘，共同實現偉大目標，至於偉大目標是什麼，並不重要，奮鬥的過程最重要，這能充實他們空虛的內心，這樣，他們就得到了一種特殊的自由———免於做決定，免於擔責任的自由，以及充實自己人生的自由。是他們主動將決定權交出去的，而領導者也利用這一點，以自己的心願引導群眾，在極權社會中尤為甚，獨裁者意志就是一切。外人看來群眾就被獨裁者奴役了，所以———-自由即奴役。

人們得到了免於做決定的自由，但這也意味著人們失去了個人特性，並且必須犧牲掉一些個人的慾望。而戰爭又是轉移國內矛盾的一種很好的手段，所有人的憤怒，恐懼，憎恨，被壓迫感，都發洩給了一個虛幻的敵國，一個虛幻的果爾德施因坦。（猶太人就衝當過這個角色）人們的不滿發洩了，矛盾轉移了出去（不管是經濟矛盾還是情緒矛盾）和平也就隨之到來了，所以———-戰爭即和平。

（企圖改造一個國家或整個世界的人，不可能單靠培養和利用不滿情緒成事。單是展示變革的合理性或訴諸強制手段亦不足以為功。他們必須知道怎樣在人們心中燃起一個極不切實際的希望，至於這個希望是一個天上的王國、地上的天堂、聞所未聞的財富還是統治世界，都無關宏旨。——-狂熱分子）一頭栽進某種變革大業裡的人，都必然懷有極度不滿情緒而又不是一貧如洗，都必然相信某種萬能的教義、某個不會犯錯的領袖或某種新技術已給了他們所向無敵的力量。另外，他們必然抱有極不切實際的憧憬和深信未來神聖偉業具有無限可塑性。最後，他們對他們要做之事所涉及的困難也必然一無所知。1984中群眾以自己對未來的無知和期望，成為支撐老大哥行動力量的最堅實的根基，群眾會為了老大哥的目標，不惜犧牲自己的個人性，犧牲朋友親人，犧牲性命，在他們看來，這種神聖的理想（或者說是幻想）價更高，生命愛情兩者皆可拋，這種神聖的信仰讓他們用狂熱的激情投入那個偉業，這是極權社會中扭曲了的力量，維持這個特殊的社會，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無知即是力量。

所以看了這個就知道島村孝最後所說的 “ 不渴望自由和責任 ” 是什麼意思了。老大哥的理念如此具有迷惑性，能夠蠱惑人心感召成千上萬的人們，連死宅都能發展成革命戰士(笑)。當年赤軍吸收了多少懷揣崇高的理想的年輕人，深受鼓舞的他們以自身最大的熱情和奉獻投入到運動中去。最後卻成為徹頭徹尾騙局的犧牲品。之前看山本直樹的《Believer》也是這種感覺。

【7】關於 N 的解讀。

我個人覺得神山一定參考過福山的歷史終結論，日本左翼對當年的全共鬥也好赤軍也好一定是心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的。所以是否可以有這樣一種假設，既然現實中的共產主義早已作古，那麼有無可能僅在虛擬世界中用於消解人們的不幸呢？誰不懷念共同打造烏托邦的激情歲月呢？所以島村孝用老大哥的形象重新燃起了人們的信仰；這種在現實中早已作古被歷史所終結的意識形態是如此令人懷念，所以片尾素子才會說這是 Nostalgia ；站在後真相時代回首過去那個在乎虛擬真實、在乎是非善惡、為崇高的意識形態奮鬥反抗的年代，誰又不會熱淚盈眶呢？基於科幻外殼所包裝下的“雙重思想” 即是典型的、如加繆的《局外人》一樣 “以荒誕對抗荒誕” ，以絕望對抗絕望的方式。

【7.5】有人問：變成N的人究竟活在一種什麼狀態下？他們如何一邊不影響現實，一邊在意識上獲得幸福？

我覺得諸位應該再熟悉不過了才對。科幻設定只要你能理解它的現實原型，你就能理解N。活在極權國家中的人一定是不幸福的嗎？比如北朝鮮，又或者更熟悉的...？本片對《1984》的引用是否生硬其實取決於觀眾自身對現實世界的認知。你看新聞聯播裡面，老百姓的生活永遠豐衣足食蒸蒸日上，你絕不會看到任何的人間苦難，這些只會發生在邪惡的資本主義國家。不論發生什麼樣的天災人禍，無論貿易戰開打了，還是人民幣貶值了，總是可以得出 “中或最贏” 的結論，對於認同這類觀點的人，毫無疑問他們非常幸福。至於事實如何根本不重要，因為事實是可以被解讀的，這就是後真相時代，也是雙重思想。人們的具體生活其實並沒有變化，但人們的認知發生了改變。“中或最贏” 就是雙重思想的絕佳例證。源自喉舌的謊言在社交媒體的助力下變得足以扭曲真相。而人們面對現實中不斷加劇的苦難，他們只能選擇相信這種假象來自我麻痺，自己走進信息繭房。所以我說這部片不該叫永續戰爭，應該叫美麗新世界。

【8】 史密斯把責任轉嫁到 AI 頭上聲稱是科技的“天災”；這種規避責任的手法剛剛出現過，荷蘭稅務局假藉 AI 的算法歧視來對有色移民實施差別對待。（https://www.solidot.org/story?sid=71488）

【9】美帝和日本雙方搶 Post human 的原因： 美帝是因為自己核潛艇被搶了要挽回顏面掩蓋真相，而日方是擔心 Post human 用 N 藉機發表獨立宣言導致嚴重內戰；

【10】本片包括 GIG 在內，為何神山如此熱衷於描寫難民、獨立、擁核... 這些相似橋段？ 又為什麼把總理設定為外國人？ 這個必須從現實因素說起，擁核是獨立建國的必經之路。左翼始終認為日本作為戰敗國不能擁核根本不算個正常獨立自主的國家，而美日安保條約的締造也註定一輩子做美帝走狗，所以就要想辦法擺脫這種戰後體制。並且認為多年來自己無法翻身完全是美帝用各種安保條約束縛加上內閣有人賣國才造成了這樣一種局面。曾經的全共鬥是唯一有希望改變一切的機會，但慘遭失敗（雖然他們自己有反省）； 而日本民眾戰後的價值觀已經被調教得非常順從了，左翼的想法不被主流待見。所以難民作為一個契機在設定中被製造出來，包括故意選一個外國人做首相也是一樣。寄希望於難民來改變民族構成，寄希望於外國人總統用不一樣的視角處理問題。（既非守舊政客、亦非美國傀儡）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種意淫或者左翼的悲願。神山在片中安排的諸如美軍搞東京大屠殺，暗殺政府官員、軟禁首相等橋段，如果不是有前作的輝煌成績贏得聲望，放到現在一定被當成瘋子，這種對宗主國的痛恨已經溢於言表，他在動畫裡應該發洩得很爽。

【11】“東京復興計劃”

之前看了神山的《永遠的831》，那部片針對日本的新冠復興計劃落井下石般的增稅政策予以痛批，看來此片中的東京復興計劃2050或許也有層這個意思，本質上還是痛斥病入膏肓的財閥政治；

【12】“全人類的幸福”

島村這番話快趕上聖人了，上一個說出要為全人類幸福而奮鬥的人叫馬克思，結果大家都知道了。 價值觀的傳遞也被解構為後現代形式——由病毒分發帶來的電子腦感染：這分明是思想瘟疫。赤手空拳的島村孝用“思想”戰勝了全副武裝的陸軍自衛隊，像摩西分海一樣屈退了軍人，這就是左翼的後現代 “浪漫” 嗎？（其中一位還說了句かあさん...）（ “淺間山莊”事件發生時，日本警方把一位赤軍成員母親找來到現場喊話：“孩子，回家吧！時代已經變了，美國總統同毛主席握手了。”該成員絕望之際竟向母親開槍。）全人類的幸福當然是偽命題，所謂意識的進化是摒棄沉重的肉身與現實生活，通過 1A84 來主動尋求精神解脫。所謂“摩擦係數為零” 其實就是在不干涉現實世界的情況下在意識層面做夢；之後巴特甚至美軍等人紛紛獲得了核按鈕成為了N，從獲得按鈕開始應該就已經進入“雙重思想”的狀態了，這之後的劇情真偽請各位自行辨別。在雙重思想下，末日恰好是構建理想鄉的最佳手段。外部世界的末日之兆也深刻影響到神山的創作，所以最後的戰役中戰爭和病毒齊發（戰機還從關島起飛-_-）神山模擬了一個先建立理想再摧毀理想的過程，你要幸福地死還是痛苦地生？ 和上面分析EP17的原理一樣，比如齋藤被自己狙了，這個完全是 1A84 的思想壓倒了自己原本價值觀的一種具象化表現手法而已，所以才是自己打倒自己，石川自爆也是。人在理想面前都是脆弱的，一旦獲得了信仰的力量，連普林都可以打贏巴特。在理想的夢境中，少佐看到的和現實全是反的。比如罪惡資本家發善心，比如九課得了勳章甚至還有獎金髮... 這裡素子說的 Burn-out、中年危機除了有神山自嘲的意味外，還有一層是指民主制度的中年危機，即民粹。以川普上臺為標誌全球政治風向集體右轉。外部世界的摩擦和衝突急劇增加，而戰爭和瘟疫已然降臨。（大衛朗西曼的《民主如何終結》書中還包括了像社交網絡如何成為國家公敵的論述）

【13】為何會有 John Smith 這個致敬黑客帝國的角色？ 因為最後人類意識進化成雙重思想來逃避現實其實就是做紅藍藥丸的選擇； 【14】後真相時代 核彈有沒有發射，人類有沒有存活，完全可以按照人們的喜好來決定，事實可以有很多個，人們只相信自已願意相信的事情就可以了。某種意義上這比共產主義的宏願還要偉大，它確實可以實現每個人平等的幸福。基本上今天所有涉及輿論鬥爭的場域，以社交網絡為主，我們看到年輕人放棄了崇高的敘事，沒人再提意識形態。就像牛津詞典或赫克託·麥克唐納的書中對後真相的定義一樣：有關客觀事實在塑造公眾輿論方面的影響力低於訴諸情感和個人信仰的內容，或表示這種情況時的用詞；訴諸情緒或信仰的影響力已然高於客觀事實，社交網絡在算法的加持下已經成為調教民意的工具；社會中基本的共識已經消失，亦如島村所說，人們無法容忍不同於自己的異分子；在上半部中神山借著島村做出的思想警察原型開啟的網絡公審（群體暴政）諷刺了僭越司法體系的網絡私刑，其實這也是民主制度在網絡後真相時代遇到的“中年危機”（從這個角度而言N甚至有N號房事件的影子）；信息化的人類可以放棄“崇高”為了“使命”而活，這個過程中大家都按照老大哥的算法活著，難道不幸福嗎？所以我說神山學會了黑色幽默。 最後島村說素子不受影響是因為她說浪漫主義者，實際上就是羅曼羅蘭說的 “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至於素子有沒有拔管，是給觀眾的一個選擇，你覺得拔了她就拔了，你覺得沒有，那就沒有。

-------------動畫製作層面的我覺得沒什麼可寫的------------

很少有日本動畫導演會如此露骨地展現自己的政治光譜；為什麼我一直說政治和宗教這兩塊是動畫禁區，因為在現實世界中這兩樣東西是最具有迷惑性的，人類為此進行了千百年的鬥爭。自由和秩序的平衡是整個人類歷史往復不絕的宿命輪迴，我們對社會形態有過無數種構想和探索，但我們始終無法達到真正的自由。基於現實主義的社會視角無論如何必定是悲觀的，看看我們外部世界的環境，幾乎每一年都是未來十年中最好的一年。神山這樣擅寫人文橋段的纖細作者必然也會受到外部世界變動的影響，但動畫導演沒法給人類探索出路。所以和 20 年前的 SAC 相比，本作的基調變得如此灰暗，因為這個世界看不到希望了，最後的結尾不過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技術展望；曾經 SAC1 技術奇點剛出現的時候人們擔心是否會模糊真實和虛擬的界限，擔心自己的靈魂是否獨一無二。但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矛盾不可調和，世界在滅亡邊緣，大家集體發夢不好嗎？很難想象寫出 SAC1 的作者也會受到外部世界的影響悲觀到這種地步，這已經不是政治預警，這是絕望的怒吼。他的老師押井守已經在終點等了很多年。 讓所有人像人肉電池一樣發夢，這樣就全部幸福了。無非是攻殼這邊做了個概念替換，用雙重思想來覆蓋現實與理想的割裂；有一本寫北朝鮮的紀實文學就叫《我們最幸福》； 最後還不忘幽默一下，這叫人類意識的進化！你們懂不懂？他們自己選擇的幸福！結局素子仰望宇宙，目標是星辰大海，一切皆大歡喜。隔天神山發推：世界が滅亡する前に攻殼機動隊SAC_2045配信できてよかった。 你終於學會黑色幽默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