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條當麻——最大的敗筆

一部好的作品應當是完整的

許多維護上條當麻在《超炮》劇集中合理性的人，會援引當麻在《魔禁》劇集乃至小說、漫畫中的表現來解釋。例如，當你批評《超炮》中的上條當麻是空降角色、開掛時，會有人反駁道“這是魔禁中的設定”；當你看過了《魔禁》，批評此劇中的當麻“後宮”行為嚴重、“嘴炮”的設定尷尬、角色設定空洞的時候，又會有人反駁道“這是動畫化導致心理描寫缺失”、“小說裡還是很好的”等等。

但這樣顯然是不對的。某部番劇，當然可以是一個系列中的一部分，但它最多隻能是設定上的繼承，而絕不該是“不看另一部作品”就不完整、無法自洽的程度。

回過頭來，《超炮T》乃至超炮的全三季，是完整與自洽的嗎？大體上是的。這從其超越原著與《魔禁》的播放量便可得知，許多好評的觀眾並未接觸過其他作品。那麼，它有不完整、無法自洽的地方嗎？有，且很明顯，那便是角色上條當麻的出場。

上條當麻在第一季出場時，觀眾可能會疑問，他是誰？本劇也給出了回答：一個可使他人能力無效化的無能力者，御阪美琴對他頗為關注。

到了第二季《超炮S》，當上條當麻在關鍵時刻成為了御阪美琴的“救世主”，併成為其愛慕對象的時候，嚴重的問題就開始顯現了。不明所以的人不可能不疑問：為何這名角色被放在瞭如此重要的位置？一個遊離於《超炮》主線故事和主角團之外、只與御阪見過幾面的角色，為何被突然揪出來扭轉全局？

至於本季《超炮T》，此問題依然沒有改變。這位“路人角色”不僅成為了危機的化解者，他與御阪美琴的情感描寫更成為了“木原幻生”事件的收尾部分。這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主角團的重要性（在第二季中亦是如此）。

那麼，配角便不能成為劇情的推動者，不能擁有重要的位置嗎？當然不。但應當滿足某些條件。

其一，配角應當和主角交相輝映，而非不分輕重。如婚後光子三人組對戰馬場芳郎是很合理的，但上條當麻出面打出神龍、救出御阪，這便是不分主次。

其二，對配角的描寫不應不利於主角的塑造。但如上條當麻化身為御阪美琴的救世主、擊敗一方通行，就會削弱御阪美琴的堅毅和個性。不僅喧賓奪主，還順便踩了主角一腳。

其三，配角雖較主角篇幅更少，但也應有完整的塑造、鮮明的特點。上條當麻並非如此。一如《魔禁》中那樣，上條當麻是一個空洞的“白板”角色，其行為的動力是“什麼都要管一管”的“老好人”性格，填充其人物塑造的就只是宛如“開掛”的能力，甚至其出場的意義就僅是為了滿足作者的“後宮”情結。

這樣的故事情節，怎麼能說是合理的？這樣的劇集，即使是以評價外傳的方式看待，又怎麼能說是自洽的？

一場名為“白井黑子”的悲劇

關注白井黑子的觀眾們往往會對她感到傷痛或惋惜，黑子的長久付出與愛而不得也是其角色塑造的一部分。也許從表面來看，這是超炮故事的一部分，是一種悲劇美；但如若深究，我們就會發現許多彆扭的地方。

最為顯著的問題是，白井黑子的努力和付出並未得到認真的對待。

首先，本劇的劇情並未給黑子一個合理的位置。“木原幻生”事件中，黑子英勇而慘烈地戰勝了警策看取，是解救御阪美琴的關鍵一節；這一段故事也成為《超炮》的著名場面之一。然而，無論是黑子的付出，還是食蜂操祈的苦戰，在上條當麻的“最後一擊”面前，都變得意義不明瞭。因為上條當麻的戰力設定是無敵的，在他面前別人的統統不重要，就算木原幻生和警策看取不倒下，上條當麻也會解決一切。這已經不是一場齊心協力的鬥爭，而是上條當麻的單人秀場。關於這場大戰的勝負，觀眾的關注點和最終條件已成為了“當麻的右手能否貼上去”、“當麻能否斷掉右手解放神力”。當麻對劇情的介入，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令先前淚子、初春、黑子、食蜂的行動不再重要。上條當麻和御阪美琴最後的深情對視（其中又展現了作者對裸體的奇妙情結）更是災難性的，讓先前的夥伴們不僅是在戰鬥上，更在情感上變得無關緊要。

更加離譜的地方，是大戰過後，食蜂操祈修改了白井黑子的記憶。於是，黑子不再記得自己助力姐姐的高光時刻，也不知道“御阪妹妹”們的事情。婚後光子知道，上條當麻知道，但白井黑子不知道。明明許願要成為姐姐大人的助力，明明每日注視著姐姐的痛苦和掙扎，明明在妹妹事件中為了姐姐兩次浴血奮戰，但到頭來一切都灰飛煙滅——不是因為什麼不可抗的因素，僅僅是因為食蜂操祈用以善後的記憶清除。這已經不再是什麼“悲劇”，而是單純的“失敗”罷了，是毫無疑問的迷惑操作。

本劇的劇情故事中，白井黑子已經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但本劇的作者似乎並未意識到這一點，更未妥當地安排黑子的位置。白井黑子和御阪美琴的情感線（彼此的友情與單戀的愛情）一直以來都表現得模模糊糊。本季中黑子失憶的橋段原本可以完美地彌補這一缺陷，但最終也只是在警策綁架事件中寥寥提了幾筆。黑子恢復記憶的那瞬間會有什麼反應呢？失憶的黑子對作為陌生人的御阪美琴依然信任和支持，這會為兩人的關係、御阪美琴對黑子的看法有何影響呢？這些人們最關心的問題，反倒被忽略過去了。夥伴們的友情昇華也變得不清不楚。“失憶”這一描繪夥伴間關係的好機會，被生生浪費了過去，非常可惜。

“後宮”情節是超炮系列的最大敗筆

“後宮”和愛情的最大差別在於，後者讓雙方都變得更為完滿，而前者使一方成為另一方的附屬品。“後宮”和單戀的最大差別在於，後者的悲劇是一種合情合理的“無可奈何”，而前者則是莫名其妙的，會導致角色出現拙劣的人格缺陷。

在關於上條當麻的正傳故事中，由於觀眾的視角隨著主角官方接觸形形色色的女性角色，“後宮”的弊病顯得不那麼嚴重，屬於無可厚非的程度。但在《超炮》之中，視角主要落在御阪美琴身上；在此視角下觀察上條當麻和與其相關的感情活動，這背離了“後宮”情節的初衷，與此同時便顯現出了“後宮”設定的侷限性。

即使《超炮》已經在對御阪美琴的形象竭力描繪，即便御阪美琴已經展現出富有魅力的特質和令人嗟嘆的成長，可一旦與上條當麻相遇，一旦參與進含當麻的劇情，其耀眼處便會立刻被遮蔽。為什麼？因為上條當麻的存在、後宮情節的設定將御阪美琴降格成了附屬品與待拯救對象。

舉個不太準確的例子：劇集對御阪美琴的描寫，就像是在品嚐一杯珍美的香茗，將它放在我們的面前，棄欲凝神，細細品啜，方能理解其中的風味、感受到其珍貴和優美之處。而上條當麻的強勢登場，就像是忽然有人給你端上來一盤紅燒肉、糖醋排骨、梅菜扣肉，讓你就著茶水一起吃，這時候無論多麼甘美的珍茗，都會變成“冰鎮康師傅茉莉蜜茶”，只會被當作可被可樂或芬達所替代的飲品，其價值被大大削減。《超炮》與“後宮”情節的根本矛盾，就在於此處了。

《超炮T》的一個亮眼之處，是它在後半段（天賦夢路、操齒涼子的故事）成功勾畫出了一段場面宏大、無上條當麻搶佔風頭的故事。

後半段故事的完整性和獨立性是先前罕見的，同食蜂的合作、同食屍小組的戲劇感十足的相遇，將炮姐的個人魅力生動巧妙地抖露出來。在與清清的戰鬥、和“白給”隊長的合作中展現出對他人的理解、寬容和信任，讓人聯想起御阪在“幻想御手”事件中的成長和體悟。飛艇上同分身的交談，竟出乎預料的利落與和諧——尊重他人的選擇、理解他人的難處，而非一味勸告或“嘴炮”，將自己的願望強加於他人。

還有那場如同《環太平洋》的戰鬥簡直是視覺和荷爾蒙的盛宴，彷彿是在補償《超炮》以往戰鬥場面上的不足，是對超電磁炮level5實力的證明。戰後，御阪美琴站在醫院窗邊，安然愜意的臉頰，足以為本劇圓滿而有力地收尾。

天賦夢路事件是一個有力的佐證：擺脫了上條當麻的束縛，故事獲得了完整性和獨立性。可以想象，如果“御阪妹妹篇”以御阪美琴的成長與蛻變結束，如果“木原幻生”事件通過黑子、食蜂等夥伴們的協作而戰勝，《超電磁炮》將因此更加完美，更為徹底地超越《魔禁》的侷限性。——而這本該是御阪美琴所應得的，是她的夥伴們所應得的。

看到御阪美琴與一方通行歇斯底里地奮戰、看到她同操齒分身對峙的壯觀景象時，我們的心情是亢奮的，因為這是強大力量之間的對決，是鬥爭著的、宏大的美感。看到白井黑子用手掌擋下警策看取的匕首、應得艱難的勝利之時，我們的心情也是激動的，因為這是屬於高尚意志的勝利，是來之不易的珍貴勝利。但上條當麻的勝利沒有意義——誰都知道他會贏，誰都知道他會解決所有問題；不僅他的出場沒有意義，他人的努力也因他而無意義。這種方式，我們一般把它叫做“開掛”。

我希望天賦夢路事件只是一個開始，希望幾年後的《超電磁炮F》也會是一個屬於御阪美琴及其夥伴的故事，希望《超炮F》中的御阪美琴不再被降格為他人的附屬品，希望常盤臺的女孩們能得到基於自身努力而應得的東西。歸根結底，希望上條當麻不再阻擋主角們的光芒，希望“後宮”情節遠離《超電磁炮》。這是一部優秀的作品，摒棄掉“後宮”的糟粕後，《超電磁炮》將比現在更為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