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誰。 他就這樣出現在這個街道,這個滿是塵土與汙垢的街道。 在這樣街道里居住的人,一定不知道何為繁華,即使他們已經身處繁華的東京。 忽然吹來一陣大風,捲起了陣陣塵土和垃圾碎屑。 他緊了緊自己的帽子,依舊大搖大擺的向前走去。 沒有人知道他要到哪裡去,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向前走。 前方出現了一個公園,如果說鞦韆、滑滑梯、長椅就是公園的標配的話, 那麼這樣一個場所,一個與之前的街道格格不入的場所也只能是公園了。 他的愛好很多,但是要從裡面挑出一個不給別人添麻煩的,或許也只有逛公園了。 他急忙向公園跑去,急的都忘記了看腳下的路。 如果他早一秒看到了那個人影 ,憑藉他的身手,要是還被絆倒的話,想必他會被自己氣死。 如果他不是那麼喜歡公園,如果他的性子不是那麼急。 可是世上偏偏沒有那麼多如果,也正因此,我們的故事才會如此豐富。 他是矢吹丈,絆倒他的人是丹下段平。 二人的命運由此交織在一起。 拳擊是一種不自然的運動。 因為拳擊中的每樣東西都是逆向的。 你想向左移動不是向左邁步,而是右腳趾用力,向右移動的時候左腳趾用力。 你要迎著疼痛而上,而不是像有理智的人那樣躲避。 丹下段平深知這個道理, 深知拳擊這項運動的艱難,因為他嘗試過,也失敗過。 當他的左眼失去了光明後,他整個人生也變得灰暗了。 但當他看到了丈,看到了丈那過人的拳擊天賦時, 他心中深埋已久的冠軍夢,卻又將他的明天照亮了。 矢吹丈卻不懂丹下的愛才之心, 雖然十幾年的流浪教會了他許多, 卻唯獨沒有教會他一樣東西,那就是“愛”。 從小雙親的失蹤,讓他失去了體會父母愛的機會。 他沒有家,沒有親人,更沒有過朋友。 他是冰雪中的一匹狼,一匹離群的狼,孤獨的狼。 那冰冷不僅為他塑造了一個鋼鐵般的軀體,也將他的內心深深冰封。 流浪, 無盡的流浪。 變換的鐵籠是他的遊樂場, 混混、警察、法官、醫生是他的玩伴。 殘酷的現實賜予他叛逆,以防那虛偽的美善滲入。 在他人眼中,他說謊、詐騙、打架,他無惡不作、無可救藥。 但在他自己眼中,這些無疑已經變成了他的生活,因為太久了,他已經流浪太久了。 就像在荒原中倖存下來的孩子,縱然身體強健,但遠離人類太久,所以人類的話語竟變得陌生,他的一舉一動在人類眼中也變得怪異。 他儼然已是一個異類! 這樣一個異類會有明天嗎? 會有的!丹下段平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拳擊會給丈一個明天,只要他堅持拳擊一天,他的明天便會多一分光亮! 丹下段平堅信會有明天,不只是矢吹丈的明天,還有他自己的明天! 所以他扔掉了多年為伴的酒瓶,扛起了採石的鐵稿,夜以繼日的攢錢。 每當酒蟲蠶食他的身體,痠痛吞噬他的肌肉時, 他的眼前便浮現出丈的身影,丈在拳擊臺上的英姿; 他的耳邊便響起丈帶著金腰帶時,觀眾如雷如潮的歡呼。 那是光明的明天!那是他力量的源泉!於是他不再疲憊,只是埋頭工作。 ———————— 浪子,何為浪子? 浪子豈非都是難以回頭的? 矢吹丈還是踏上了舊途—詐騙。 警察來到丹下段平面前時, 漫天飛雪下的他,正在用力地揮舞他的鐵鎬。 當他聽到丈因為詐騙罪被捕入獄時,他的眼角溼潤了,不知那是冰涼的雪,還是滾燙的淚。 之後是逃獄、再被關、判決、被送往特等少年院。 可丹下段平依舊沒有放棄, 即使下次親手教導他將會是一年零一個月後。 矢吹丈很煩惱,當然不是因為在特等少年院被關單間, 而是因為丹下段平又給他寄了信,信上寫著什麼刺拳的要領。 每當他撕碎一次後,幾天後,又會有一封同樣的信寄來。 他只希望那個獨眼老頭不要再來煩他,他認為獨眼對他熱衷的原因無非是可以利用他賺錢罷了。 看著四周漆黑的牆壁,透過高高鐵窗照進的陽光灑在碎紙屑上十分耀眼。 “無聊啊!無聊透頂!不如就練習一下解解悶吧!“丈一邊想,一邊將紙屑拼湊起來。 矢吹丈的腦中仍是一片混沌, 漸漸混沌被一個面龐代替,那是張稜角分明的臉,是力石徹的臉! 就是這個人,剛剛給了他一個狠狠的擺拳。 “好強,我一定要打敗他!”他只是產生了這麼一個念頭。 一年零一個月,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並不算長。 但是這段經歷卻很難忘, 這段經歷自然不是指勞改的經歷,而是指矢吹丈遇到力石徹的經歷。 力石徹,他一生的宿敵! 如果說丹下段平是丈的引路人,那麼力石徹便是真正改變丈命運的人。 公園中,楓葉飛舞,路燈下映出點點黑影, 鞦韆在夜晚的秋風中前後擺盪,長椅上丈的影子愈發長了。 丈呆呆地盯著自己膝前的雙手, “我殺死了他…用這雙手…用這雙手把力石徹殺了…” “力石…力石啊…“ 看著那雙傷痕累累的手,丈的雙眼浸滿了淚水,在燈光下映得閃閃發亮。 丈一閉眼,腦中便浮現力石的死相。 他只覺得腦、肚子、胸、手腳,全身都好像開了個大洞似的,在冷風中呼呼作響。 空虛,孤獨陣陣侵蝕著他的心。 月明星稀,沒有風, 窄窄的小巷中寂靜無聲。 紀子跟在丈後面,高樓上的燈光映在二人臉上,愈發朦朧。 紀子緩緩說道:“矢吹...你不覺得寂寞嗎?跟你同年紀的年輕人,會跟戀人在山上、在海邊的謳歌青春。你卻日復一日地躲在瀰漫著汗味、凡士林和松香味的拳擊場中,跳繩、做柔軟體操、打空拳練習、打沙包……在煙霧瀰漫的比賽場中,受著醉醺醺的客人的奚落。一邊被人擲坐墊,一邊像鬥雞或鬥狗般互毆至滿身是血。你一直過著這種生活... ...這些若叫做青春的話便太難過了!” “到現在為止,我嘗過多次燃燒起來似的充實感…那是在沾滿血的擂臺上…那並不像那些普通傢伙般一邊愁悶地發牢騷,一邊不完全地燃燒著…而是在一瞬間,耀眼的燃燒起來,然後只剩下純白的灰燼。不是灰色殘渣…是純白色的灰燼。” 丈沒有回頭,依舊雙手插在口袋裡,答道。 “你明白嗎?紀子,我並不只是為了內疚或義務去打拳的,而是因為我喜歡拳擊,我喜歡那種不顧死活地互相吞噬的充實感。” 丈停下腳步,看著紀子說道。 紀子看著丈那淤青的臉龐,只是沉默。 對手,亦或是朋友?卡洛斯、荷西。 生命中似乎只剩下挑戰,只有不斷變強,他才能對得起死去的力石徹。 如果拳擊運動有訣竅的話,那麼這種訣竅就是不停戰鬥,超越耐力的極限,超越折斷的筋骨,破裂的腎臟,和脫落的視網膜。 這種訣竅是:為了別人無法理解的夢而賭上一切。 所以他放棄了愛情,成全了阿西和紀子,拒絕了葉子,放棄了其他的一切, 他的夢只剩下拳擊!他的生命只剩下拳擊!他的明天也只有拳擊! 這世上有一種人,他生命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存在,而是為了燃燒, 燃燒才有光亮,哪怕只有一瞬的光亮也好。 毫無疑問,矢吹丈就是這種人。 —————— 東京, 一個被稱為東方大都會的城市, 在這繁華都市的那個角落,那裡的風依舊寒冷刺骨。 崎嶇路面上的塵土與那不知名的汙穢,不時的被捲起,落下。 那座淚橋下的河水仍在緩緩流動, 橋下殘破的丹下拳擊俱樂部,仍在那裡靜靜佇立, 似乎正在等待那個拳擊手,與此地命運交織的那個拳擊手—矢吹丈。 可是,他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那個拳臺上,在一次次的揮拳中,在一次次被擊倒而站起後, 他的汗水已逐漸流盡,拳頭愈發無力,雙腿也漸漸顫抖。 可是他的眼,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就算是最健壯的人也沒有那種溢出的神采,更不用說是在那張臉上,那張浸滿汗水與血漬的的臉,那張因為遭受重拳而扭曲變形的臉。 就算是最凶狠的人也沒有那種充滿殺氣的光芒,更不用說是在那具身體上,那具傷痕累累瀕臨死亡的身體,那具似乎只要輕輕一碰便會傾倒的身體。 那雙眼睛,根本不可能屬於人類!那分明是瀕死野獸的眼睛! 可是他輸了,他的世界冠軍賽輸掉了。 其實他早就有所預感,他那野獸般的打法,加上減重之苦, 遲早會超出身體的承受能力,終於暈拳症開始侵蝕他的身體。 就像瀕死的大象會在死前為自己找一個合適的墓地一般,拳擊臺就是他的墓地, 正如他說的,將青春一瞬燃燒殆盡,只剩下雪白的灰。 在這個小小的拳擊臺上,他燃盡了整個青春,整個生命,灰燼也灑在此地。 雖然最後一場比賽他輸了,可是他毫無遺憾。 看吧,看那個坐在角落裡的他,閉上眼睛時嘴角可還是上揚的啊……
浪子有夢,明日有光——矢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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