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片言

我真的去重溫鋼達姆了。只是不管看幾次、不管是TV還是劇場，Z總是那麼又悶又難懂（儘管它也的確夠萌夠腐夠裝），0079總是那麼明快通達，最終不得不承認Z和我的精神波長嚴重不合，就算某人在裡面有銷魂的粉紅駕駛服加成我也只能放棄它。

所以這篇就還是談初代了。

即使在UC青群體中也少見有人推崇0079，我一直想不透是什麼原因。單純一個畫面差似乎還不足以解釋，那麼它到底是太老土？太低齡向？好像也並不是。在我看來大約是它太正常了，這種正常放到ACG世界裡卻又太不正常了。

以上這句似乎狗屁不通的話其實也很好解釋。但凡是ACG作品總得賣點什麼，賣萌的話0079顯然是不夠格，其餘的……賣主角模板？賣反派魅力？賣悲情？賣扭曲？這些東西其實0079裡都有，只是都沒有拿來賣——在0079的世界裡，這些通常在ACG作品中作為賣點存在的要素看起來驚人地不值錢。

主角模板首先就不值錢。阿姆羅雖然夠低齡，但既沒見他爆發超強意志力也沒見他開動外掛式魅力，連中二的程度都不是很夠，還被拉拉吐槽“沒有要保護的人”，簡直就沒有任何理由給他爆種變強^^初期作戰完全無章法，純靠機體性能存活；後期靠經驗值升級，只是有天賦固而速度比常人快而已。心態上也沒太多糾結，始終是三觀還算正的平民一個。剛上戰場時用光束槍瞄準只穿駕駛服的夏亞要閉著眼睛才下得去手；夏亞開著扎古回來，他就能自我安慰地念著“開了扎古就不算是人類了”，該怎樣打便怎樣打。一路戰到地球，殺人早已成了自我保護的條件反射，一邊握著子彈打光的手槍對逃跑的吉恩兵猛扣扳機一邊面部抽搐，生身之母的驚恐和詰問也絲毫沒有動搖他的良心，轉身就駕機把敵軍的基地炸了個乾淨。

反派魅力同樣不值錢。0079裡過場的各色反派不少，卻很難按傳統的打怪練級模式給他們排座次。夏亞、蘭巴、馬克貝、黑三連，誰是一等誰是二等誰是三等？貌似很難說清楚，各有獨到之處卻沒有一個特別樣板。有賣點的反派講究有複雜的身世，夏亞是唯一符合條件的，卻又出奇地低調，除了對實妹，沒見他和誰談過一句往事，更不必說拿來作藉口、博同情。有賣點的反派講究有內涵、搞行為藝術，0079裡的反派們直接就不屑於這一套。夏亞殺聯邦軍是因為他是吉恩軍，殺扎比家的人是因為他想報仇，更高級的動機連他自己都還沒想明白；要問基連丟殖民衛星的內涵何在就更是荒謬。有賣點的反派還講究和主角關係曖昧、愛恨交織，0079的世界裡敵人只意味著隨時會取你性命的一群人，別無其他。敵對陣營間連交流的奢侈都幾近沒有，更不用提多愁善感了。蘭巴、哈蒙和阿姆羅私下打過照面，互有欣賞欽佩之意，戰場相逢時仍是半句廢話也不多。拉拉算是個例外，然則她出現得極晚，陣亡得極早，這之間也實在來不及狗血什麼。

悲情仍是不值錢。各角色的親人、戀人、友人一樣也沒有少死，劇情卻不曾給他們多少悲憤的時間。逝者乾淨利落地死去，結束就是結束，沒有煽情，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沒完沒了的怨念。比如孤身一人以女流之軀為卡爾瑪報仇的伊塞麗娜，比如已經構想出完美的對敵之策卻因良的自殺攻擊而功敗垂成的哈蒙和蘭巴拉爾隊，比如在目睹高達戰勝的狂喜中高呼著“聯邦萬歲”而跌斷了脖子的高達之父提姆·雷，比如來不及舉行婚禮就以幾乎一模一樣的方式殉職的瑪蒂爾達和伍迪。這些隨便哪個都可以大做文章的死亡，0079裡一筆也沒有多寫。個體的悲情如此，群體的悲情也如此——殖民地墜落、太陽鏡、衛星炮，大殺器說放就放了，這麼些慘劇也只是簡簡單單陳述事實，沒見誰用來抒發一個字的感情。

最後是越來越成為最取巧賣點的扭曲。現如今的趨勢似乎越來越演變為不扭曲就沒資格談內涵、沒資格登堂入室，尋常的情節都要儘可能往扭曲裡解讀，0079裡大把的扭曲素材卻都是輕描淡寫。夏亞令人齒冷的復仇夠扭曲，他沒有就此做過任何解釋；扎比家的子弒父、妹弒兄夠扭曲，當事人連眉毛也不曾皺一下。

於是恰恰是這部看似很笨拙地賣點全無、只會一條直線走到黑的作品最讓我放不下。0079不需要刻意造賣點，它的正統性和冷酷性根本沒有給任何奇技淫巧留下餘裕。在這個世界裡，任何多餘的呼號、淚水、剖白、宣洩和故弄玄虛都將顯得滑稽和廉價，擺出來事實本身已經壓得人喘不過氣，觀者用自己的眼睛見證足矣，何必再聽些輕浮矯情的歪理。

只可惜這世上永遠不缺奇技淫巧，敢走正途的卻總是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