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妖精雪風是我看了不下幾十遍的作品，不論是戰鬥片段還是對於機械細節的強烈追求，或是對於人類與AI的感性互動，都令人回味無窮。
而最令我震驚的，還在於原作者在20世紀80年代出品原作第一部小說時，那些對人性的思考與探討。JAM作為面對人類共同未知的敵人，與2020年全人類面對的新冠疫情有太多相似之處，而人類的做法卻很遺憾的和作者幾十年前的思考如出一轍。說實話，我很好奇作者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寫出“戰鬥妖精雪風”這樣極具前瞻性的著作。
我放一些原作小說的描述，大家自行體會：
1. 零想起了撰寫了抗迦姆戰史的琳·傑克遜的話： “那時，整個世界，”傑克遜女士在那本書的序言中這樣寫道，“從迦姆那裡得到了構築世界聯邦的鑰匙。但我們所選擇的道路正好與之相反。”“就算迦姆是更加強大的敵人，世界的統一恐怕也不會實現吧。”“從我在這本書裡彙集的資料——各種各樣的筆記、記錄，以及對當時的各國領導人的直接採訪之中，所能得到的結果，僅僅只是，哪怕在地球被外星存在佔據時，一直保留到最後的，也是民族之間的偏見。在這個意義上，反過來說，外星存在迦姆終究也不過是另一個鄰國的朋友罷了。”
2. 對迦姆來說，自己的對手不是人類，而是電腦。迦姆是把電腦當作敵人而作戰的。那我們這些人類究竟算什麼？迦姆根本不打算征服人類。它們想要征服的是電腦，是地球上的高等光電意識體。這聽起來很蠢？你大概是不會明白的吧。你不過也是在地球上生活——說什麼，迦姆只是幻象，然後把迦姆拋到腦後，沉迷於在國際競爭中互相傾軋、讓人類同胞自相殘殺——你不過也是在這樣的地球上生活的人而已。
3. “沒錯，人類之間的對立才是眼前的問題。經濟、政治、宗教、民族、人種、性別歧視，等等。” 零想起了琳·傑克遜寫在《侵略者》中的內容。 迦姆在南極打通了一條連接地球和菲雅利行星的超空間“通道”，並由此向地球發起進攻時，人類沒有團結一致進行戰鬥。歸根到底，對人類來說迦姆也不過是無數的對立民族之一罷了。在這個地球上，雖然存在人類這一物種，但是卻沒有“地球人”這一團結的集體。因為人類是會互相爭奪集體領導者地位的物種，因此只要領導者稍有失勢，集體就會四分五裂。統一和分裂的戲碼不斷上演，領導和被領導的關係交替輪迴。說到底，人們始終會進行權力鬥爭，不管迦姆存不存在。直到人類滅亡的時候，這樣的對立意識也不會消失。
4. “零，你是覺得今後可能也會出現被雪風殺死的情況。這一點你至今為止都未能接受。你擔心的就是這個。” “我不覺得我被雪風背叛了，今後也一樣。雪風現在仍需要我。” “如果你是不死之身，那倒還好，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你終究是人類，一旦死去就無法重生，也沒有備用的身體。你和雪風並不是對等的關係，這讓你無法接受。這並不是‘它背叛了你’‘你不這樣認為’這一感情層面的問題，零。這也理所應當，畢竟雪風是機器，它沒有感情。所以你和雪風之間，壓根不存在感情問題。如果你被雪風殺死是因為它討厭你了，這樣還能接受。但是當你真正被雪風殺死的時候，僅僅就是被殺了。當然，如果這是開槍時槍支走火，結果誤殺自己的單純事故，那又是另一種情況。雪風並非像槍一樣僅是一個物體，它擁有一種自律的自我意識。也就是說，你不知道以何種方式看待自己被那種東西殺死。你之所以會回到雪風身邊，也是為了尋找這一答案。” “如果是這樣，豈不成了我回來是為了死在雪風手裡？這太愚蠢了，怎麼可能……” “當然，你是為了不輸給雪風。你想把雪風看作生存競賽的對手，雖然沒必要戰勝它，但至少不能輸。當你要輸的時候，你希望能夠接受輸掉的事實死去。因為只要你自己能夠接受這個事實，那對你來說，就不算輸。零，你直到現在也是以自我為中心，對他人的事情毫不關心。在這一方面你完全沒有變。”
5. 在FAF成立當初，構成FAF的所有人員都是精英。因為當時的人們認為，迦姆是真正的威脅，人類必須集中所有力量阻止迦姆進攻地球。但是隨著戰爭不斷延長，無盡地消耗精英使人類感受到了危機。這些精英本應擔負著地球的未來，但是卻不斷地被迦姆殺害。人們不可能立馬量產這樣的精英，這樣下去地球會失去優秀的領袖預備軍，地球上的人們總有一天會成為烏合之眾。因此，人類不再將擔負地球未來——準確來說是所屬國家未來——的人才送上反迦姆戰爭的最前線。取而代之，人們創造出最先進的戰鬥機器系統，並給機器灌輸誓死守衛地球的使命感，接著將機器系統投入FAF使用，以智能機器代替優秀的人類上戰場。於是，被送入FAF的人逐漸變成了即使消失也不會對人類社會的未來帶來不好影響的人類。具體來說，就是被打上“反社會”或“非人”烙印的人們。再具體一點，就是各種罪犯。 由於並非全球的人們一致認為這是合適的做法，因此這樣的改變其實極其緩慢。人員的選拔也是由各個國家機關自行組織，所以也會出現這個國家選出來的人，以別國的標準來看是好人的情況。儘管如此，地球上的各個國家無法團結統一，形成了多個權力機構，而這些機構在追求支配階級利益下，將這些人送上了菲雅利行星。和國家比起來，這些人都是弱者，這一點放任何國家都一樣。
6. 我們為何而戰？零這樣想著，將雪風駛向目標空域。FAF這個組織孤注一擲地在與迦姆作戰。如果地球人的代表認為不再需要什麼FAF，那麼FAF就會解體。雖然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地球人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判斷，但如果FAF現在的做法毫無成效，那麼就會被重新編制，高層也會換人。FAF的高層人士所害怕的，恐怕是自己在組織中的政治生命的終結。這樣的態度如果能在反迦姆戰中發揮作用那便沒有問題。但是，如果沒有取得肉眼可見的戰果，政治能力就會受到質疑。所以他們都拼盡了全力。在與迦姆作戰的同時還必須在派系鬥爭中取得勝利，否則就無法繼續擔任組織高層。比起被迦姆殺死，他們現在更擔心的是這些問題。戰略偵察軍團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零感到自己突然醒悟了。軍團聲稱發現了迦姆的戰鬥行動模式，是為了讓這個組織能夠存活下去。堅持把這種沒有確鑿證據的事情說成是一大發現，是因為如果不說點兒什麼，組織就會失去存在價值。現在戰略偵察軍團拿不出有價值的偵察成果。“這樣的軍團沒什麼用，應該解體，併入戰略空軍團、戰術戰鬥航空軍團等組織”——面對這樣的動向，戰略偵察軍團必須想方設法與之對抗。如果進行得順利，組織就能安定，在FAF內部也會擁有更多發言權。這才是戰略偵察軍團的目的，打擊迦姆不過是水到渠成。 也就是說，人類並不是作為個人在與迦姆戰鬥。因為人類並不是獨自生存。在布克少校他們的眼裡，這可能是理所當然的，但零總覺得哪裡不對。在考慮如何得到名譽和權力並牢牢攥在手中之前，難道不應該先考慮怎樣做才能不被迦姆殺死嗎？這樣想才是正常的吧。
7. 雪風知道迦姆把自己引到這個空間裡來的目的。迦姆有事要找雪風上的乘員，因為迦姆無法理解他們。可以想見，即使和這些人類交涉失敗，迦姆也會活捉他們。所以雪風知道自己也不會被滅掉，能夠從容地進行謀劃，零想。然而雪風不會讓迦姆得逞，它要在這裡粉碎迦姆的計劃。 這並不是雪風的自殺行為。這是攻擊迦姆的戰術戰鬥。拼死一戰。即便迦姆無視了雪風的這個行為，最終雪風自爆了，那麼對於雪風來說也並沒有輸，因為它成功地阻止了迦姆的陰謀。 零恍然大悟，雪風是在拿自己當人質——如果不讓我出去，我就殺了乘員，我是認真的。雪風在用實際行動告訴迦姆，只要自己想，隨時都能夠親手殺死乘員……這傢伙多麼可怕啊。 零再一次對雪風產生了畏懼。即使以犧牲人類為代價，它也要戰勝迦姆。
8. “我要說的是，雪風和深井上尉，都是彼此的一部分。他們是彼此的手和腳，是彼此的眼睛。”福斯上尉說。 “你是說機械人嗎？”少校又問道。 “不。”伊迪斯說。“跟機械人不一樣。既不是植入了人腦的機器，也不是被電腦操控的人類，而是一種新型的複合生命體。他們擁有跟上述兩種機械人不一樣的、用於認識世界的信息處理系統，而且能夠將彼此的這種系統作為子系統使用。他們既不是人類，也不是機器。我覺得迦姆理解不了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是個新物種。可以說是為了對抗迦姆的威脅而誕生的一種新的生命形態。”
9. 庫裡准將回想起來，發現當時的自己雖然確實認為那是一份有價值的工作，但並非心中燃起了希望，而是相當於把FAF當成了自己的避難所。沒錯，FAF對於自己而言就像是修道院。FAF有迦姆，迦姆取代了神靈成為自己的信仰。直到今天庫裡准將才意識到這一點，布克少校所說的話正適用於自己。 自己在這裡長年修行的結果，就是如今終於意識到壓倒性的權力是必要的？庫裡准將問自己，這樣就能夠對抗迦姆了嗎？ 不，並非如此。從迦姆這次的做法中就能看出這一點。 得到絕對的權力以統治FAF並與迦姆鬥爭的確是自己的理想。但既然人類具有集團性，那麼想要實現上述理想就必須在內部鬥爭中取得勝利，這在對抗迦姆時便會成為不利條件。迦姆正擊中了這一點。迦姆恐怕很清楚這是人類的弱點。而弱點同時也能轉化為優勢。比如說，只要將無能的首領換為優秀的人才，人類就會變得更強大。這一點恐怕迦姆也已經分析過了。 迦姆這樣分析了人類，卻聲稱只有特殊戰無法理解，這相當於說它們無法理解將特殊戰打造為今天這個樣子的庫裡准將。這便是迦姆的弱點。可以說，雖然迦姆和FAF的立場並不對等，但特殊戰現在卻與迦姆處在相同的位置上。自己不能放棄這個位置，不能採取對方能夠理解的行動
10. 迦姆是神這件事，只要一說出口就全完了，零是這麼認為的。FAF會失去存在的意義。 如果布克少校的預想成為事實，那麼知道了真相的人們恐怕會分為兩個陣營——相信者與不信者。可能還會有覺得無所謂的人，那麼可能是三個陣營吧。這些陣營的內部恐怕還會繼續分裂。這是因為人類無法搞清楚迦姆的實體，所以沒法確定對迦姆的哪種猜測是正確的。到時FAF一定無法頂住各種陣營所施加的壓力，保住作為對抗迦姆組織的獨立地位。如果包括FAF在內的各個集團都竭力證明自己的正當性，那麼這種行為恐怕會成為宗教戰爭。迦姆教，布克少校說的沒錯。即便是現在，地球上也有很多人堅稱迦姆不過是幻影，其中也確實有人認為迦姆是神。這種對FAF的存在造成威脅的動向，並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但這種危險性的確越來越有現實感了。
11. 不是有這麼句格言嗎？與三種人做朋友絕對受益——醫生、律師和記者。
12. 《戰鬥妖精雪風：GOOD LUCK》是出版於一九八四年的《戰鬥妖精雪風》的續篇，一九九二年至一九九九年在《SF雜誌》上連載，經過修改後於一九九九年出版為精裝書。本書是其文庫版[1]。若要評選作者神林長平的代表作，《戰鬥妖精雪風：GOOD LUCK》當之無愧。
13. 書中有一段關於有人還是無人的爭論，即在極限情況下，人類是沒有用處的。想要載人，飛機就得為了維持機上乘員的生命而受到種種限制，承受諸多附加條件，這樣便不能最大程度發揮機器的性能。從性價比角度看也並不划算。比如說，為了在宇宙進行科學探測，與進行一次載人航天飛行相比，發射多艘無人宇宙飛船效率更高，效果也更好。對此，有人持反對意見，認為在異常狀況發生時，最終無論如何都需要人類的判斷。就目前的技術水平而言，機器人和電腦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因此這一意見符合實際，得到了認同。但是，這裡面摻雜了人類認為不能把一切都交給機械的感性認識，還有人類（也就是自己）本質上想要實地參與的心情，因此即使人工智能高度進化，同樣的爭論恐怕也還會繼續。在本書中，深井零也堅持認為“人類在這場戰爭中是必要的”。然而他這樣主張，並不是因為人類做出的判斷比機械的更正確，而是因為人類能夠做出迦姆無法理解的、非理性的行為。被敵人迦姆看透之日，就是人類敗北之時。因為情報才是這場戰爭的本質。情報、溝通和溝通媒介，是這個故事的關鍵詞。
14. 迦姆的戰鬥機上沒有類似外星人的生物。雖然知道戰鬥機本身就是迦姆的身體，它的思考則藉助於控制戰鬥機的計算機部分，但是我不清楚戰鬥機是如何產生的，因此不能肯定迦姆沒有本體這種說法。戰鬥機分裂嗎？產卵嗎？迄今為止還沒有發現這樣的機制。如果一定要按照這個方向考慮的話，迦姆戰鬥機就像是我們的指甲或頭髮一樣，是從本體中長出來的，是迦姆的一部分，這樣說比較妥當。這是“迦姆=機械”說的一種變形。出現了這種說法，就可能在此基礎上產生各種各樣的變形，其歸根結底還是一種極其虛幻的想法：迦姆戰鬥機是從地下出現的，這是指它從菲雅利星球長出來，即“菲雅利星球本身就是迦姆”
15. 迦姆不能通過鎖定精確位置而對我進行直接攻擊，因為迦姆看不見人類。雖然它能依靠迦姆人的視覺和戰鬥機的光學電磁探測器發現人類，但迦姆自己沒有辦法，對此是無能為力的。
16. 庫裡准將也是這麼想的，但我見過准將後，才知道她的實戰性部隊管理構想比我的更徹底。也就是說，部隊戰機不直接參加戰鬥，而是從客觀的角度觀察記錄敵我雙方的所有行動，而且必須把記錄帶回來。為了保護收集到的情報，甚至可以對同伴見死不救，有時還可以把FAF戰機用作盾牌來保護自己，總之，無論如何都要返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