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乃的掙扎」和「大老師對社會性的思考」，本末倒置了

前言

說在前面，春物是我從私心和情懷角度最喜歡的番（FYI，綜合的話是日常），唯一一部買周邊和原著的番，所以真的是狠下心才能客觀的評論一下。另外我比較傾向糰子，也是寫本篇的原因。

無劇透

另，本篇的評論是從全年齡段考慮，因此沒有給二次元的年齡段特別的比重。

春物自從出了第三季以後，片子的地位變得尷尬了。它變成了自己可以純粹通過情懷看下去，但無法推薦給其他人作為入宅作的片子了。理由很簡單，即便帶著情懷濾鏡，也不得不告訴自己的確拖泥帶水了些。

說實話，作為一個文學本位的人，即便考慮到物哀和日本特有的傾向於將內心藏起來的社會環境，春物還是有過渡渲染之嫌，在不少事件中誇大了各自的stakes（階段重要性，這麼翻譯比較合適吧）。

對於個人的重要人生轉折點無論如何思考都不會做作，但以幫助他人的身份去反覆質疑和更新自己的三觀則不然，而這就是我們熟悉的大老師。這件事情的本質是稍有做作的，換做一個過了青春期的人來看，不太能完全經得起推敲的。簡單來說，無論如何，野營就是野營，舞會就是舞會，終歸不是能讓一個人大施拳腳思考世界存在本質的情景。

當然，春物的成功歸功於大部分時候，這部分思考還是成功駕馭住的。渡航的線還是畫的清晰的，適當的過度思考，渲染一種主角孤狼的感覺，從輕小說角度自然可以理解，不必強求文學性。

但事實上，這也的確是春物有時候無法駕馭的地方。

很多人說小說裡面刻畫的到位，相反，我反而覺得小說中的繁雜通過動畫必要的精簡，很好的提煉了出來——當然，這是隻限第一季和第二季部分。

雪乃的個人掙扎 & 大老師的社會性思考

那麼下面問題來了，既然情節本身並不是說完全的深刻，是什麼讓人如此留戀？

人設。

別誤會，春物的人設，原創性是，沒有的。

經典的黑長直全能實則內心猶豫的雪乃、“溫柔女生”敗犬糰子、老好人葉山，總之完全沒有新意（如開頭所說，我指出來這點自己也很痛心）。

春物真正的亮點在於「平凡的人設」和「通過心理活動成功戲劇化了的日常事件」，兩者之間的碰撞，和人設的動態性，即短期的心境變化和長期的性格成長。這是隻有糰子和雪乃兩個人所提供的，和其他平凡的角色不在一個級別上，包括後期強行加黨戰的一色（甚至表白後的堅韌這個情節也說不上獨特）。

這裡就進入正題了。雪乃的故事即尋找自我的故事，是貫穿八雪乃至全劇的長期成長。這條線很清晰，依存關係很明確，雪乃也的確是個在成長的角色，但我越往後越沒法喜歡她，因為：

強行抬高的「階段重要性」。即，彷彿每個事件都關乎她的存亡一般，尤其是越往後的事件越是如此，就彷彿她辦成了舞會對於人生就意味著什麼一樣。我不是指從故事角度，很明顯在故事中這件事情的成功象徵著她終於以自己的力量走出了一步；我指的是真實性。

舉個例子，進擊的巨人、寄生獸、鋼煉，我都可以推薦給中年人看，因為新奇世界的設定加上成功的敘述無論在什麼年齡段都是優秀的故事。但春物則不行，如果事件本身是平凡的，那麼你對事件的理解必須無比深刻、給出連經歷過多年人生的人都感嘆的見解。

春物能做到嗎？即便對於同類輕小說相比，它從日常中刻畫出來的社會性討論很深刻了，但終究從絕對意義上做不到這個水準。

大老師能做到嗎？不能。但他的人設成功在「大老師有清晰的自我認知，只是自己努力著」。

大老師的深刻就像是一箇中級的旗手對不會下棋的人，那樣的差距。正因為他是中級的棋手，曾經青春時候的我們感慨不已，他也的確實力雄厚；但也正因為是中級旗手，他能意識到自己的侷限，不被一時高於同伴的能力所矇蔽，儘自己所能對待每一盤對局。

我喜歡的是這樣認真的大老師，的確相對深刻的大老師，清晰意識到自己不足夠深刻的大老師——一個矛盾的綜合體。這是一個複雜的、飽滿的人設。

所以說，回到剛剛的話題。我不是那麼喜歡雪乃，原因在於她和社會的關係以及其中的重要性被誇大了。說到底，無論怎樣的家境，雪乃終究是一個高中生，無論如何都輪不上通過這一個細弱的渠道來探討人的社會性。

雪乃的掙扎可以被用來作為討論社會性的素材，但絕不能反過來。

具體來說，大老師所帶來和象徵的是人的社會性的討論，如果雪乃成為他思考的一部分，這是合理的。但如果大老師的掙扎，為的是最後雪乃一個人對於個人道路的抉擇（正如第三季的核心主旨），那就本末倒置了。即個體為整體服務，反之則不行。不知道這樣描述是否清晰。

也是同樣的原因，第一季這方面要優秀很多（當然也還是有強行提高事件「階段重要性」的一些缺點，但主題還是社會性本身）。

在回到上一層的話題，我們為什麼關注真實性？非把一部動漫上升到這個討論級別是否有必要？

從故事本身來說，真實性是大老師的魅力，我們不能一方面憧憬他對世界的認知，一方面否認真實性對於故事發展的約束作用。從個人來說，如果你足夠喜歡一部作品，我認為需要從主流的角度審視它，不然只不過是孤芳自賞罷了，拿不出檯面。

糰子的人設為什麼獨特 & 為什麼糰子的確值得可憐

好，最後說糰子。

留到最後，是因為糰子的人設，或者簡單點說，糰子本身，我個人很喜歡。原本寫這篇文題目叫“糰子們從來沒贏過，心軟的我們只想看她們贏一次罷了”，是為了糰子而寫的。確切說，是因為看到很多人寫長文專門講為什麼雪乃“更慘”才覺得有必要寫寫的。

糰子人設的亮點，如上述，在於短期的情緒變化，在於「真實」。

她被刻畫成了那個你我身邊很親切的女生，加上了作為主角之一的顏值加持，如此而已。她就是你我最熟悉的，生活中真真實實存在的女孩，每個班都有，但越長大越沒有。

物哀也好，戀舊也好，有代入感也好，喜歡能觸摸得到的、同時又稍稍帶了點濾鏡的角色，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

糰子的人設本身，拋開她的那些小心思的刻畫，是很常見的。同類對比太多了，最容易想到的是龍與虎的女二，過於相似了，還有很多，我不去翻觀看記錄一一列舉了，大家應該都能想到。

一般這樣的角色統統是敗犬，真的很可惜，彷彿溫柔的女生就註定沒有好下場，非得是傲嬌高冷這些非日常人設被半百吹捧。但這樣的待遇有情可原，是因為大部分這樣的女角色，也的確只有這招牌的“溫柔”一點而已。僅僅是溫柔，如果沒有共同經歷過事件的聯結感，自然會被淡忘。這就要說道糰子在這條人設上的不同了。

糰子最大的不同在於情緒。她的情緒被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重點不是兩黨爭起來時所說的“誒，糰子的溫柔是假的，其實也很心機”。而是時而耍心思，時而譴責自己，時而自卑，這種充分的情緒切換。比起表面完美背後柔弱的黑長直，這才是真實的人類。

喜歡糰子的人，對這種情緒感同身受。如同大老師一樣，糰子的優秀在於：她的確是一個相對溫柔的人，同時又能認識到自己溫柔的侷限性，認知之後，繼而努力的和兩人交往。

和蕾姆不同，她的溫柔的暫時的、選擇性的、不完美的；與艾米莉亞不同，當她說自己自私的時候，她發自內心的這麼覺得，並且譴責自己，而不是僅僅為了說出“我沒那麼溫柔”這種刻意的漂亮話；和龍與虎的女二不同，她說自己自私的時候有著前前後後鋪墊的所有情節，讓人能充分感受到她的私心，同時又心疼她的平凡。

一個簡單的人設基準點，通過每次事件中適當的情緒流露的塑造成了一個立體的形象，這就是糰子。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很多時候默然接受了其他溫柔女二們的失敗，卻唯獨對糰子久久不放——我們希望看到一個有血有肉的角色和另一個有血有人的角色獲得好的結局。

反觀雪乃，我看番小200部為數不多越看越沒那麼喜歡的女主，她的人設則沒有從基準點上提升太多，甚至這個提升的過程——即尋找自我——也是比較常規的發展路線；更甚，這條發展還被誇大了重要性，影響了大老師對社會思考的表現。稍顯遺憾了。

從好的故事的立場上。我作為一個看完原著的人認為，原著黨沒有必要執著於批判動畫黨不通曉背景之類。我們都只是想獲得一個優秀的故事而已，形式如何，或者兩邊權衡如何，實在是沒那麼重要。

從這個角度，我非常理解制作團隊的員工塞私貨的決定。糰子是一個少有的豐滿的溫柔型人設，值得全面的塑造和發展。

最後，感謝你看到這麼後面，說實話很有耐心了。

我寫的過程中一次也沒翻過原著。原因是我不願意再投入一遍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想再次和每個角色建立起過深的聯繫，畢竟很快就要結束了，投入太多的話分別這個系列的時候只會徒增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