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用什麼去換到，這一生一次的擁抱

我想暫時我都無法期待夏天的到來了。胸口很痛，眼淚盈眶。

但是，留在手中的溫熱，夏日的回憶，這些都和我同在。

 

和你的初遇是在我六歲的夏天，我在傳說中妖怪的山神森林裡迷了路，孤單又害怕，這時你出現在我眼前。

你戴著面具，告訴我你並不是和我一樣的人類。

你和我保持距離，說如果被人類觸碰到的話就會消失。

“但是消失是什麼意思？” 我調皮起來，反而更加好奇地想要撲向你，觸碰你，擁抱你。

“消失，就是消亡的意思。” 你閃躲著不允許我靠近，說這是山神大人施的法。

“今天就到這裡吧，你不能再往裡走，進來的人會被迷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叫竹川螢。” 然後我微笑著轉身和你道別。

 

之後的夏天我又去森林裡找你，而你真的就在原地等著我。

在山間奔跑嬉戲的夏日，你和我兩個人的回憶。

儘管都是些瑣碎的小事，也玩得無比快樂。

你累了在草地上躺下。

“只碰面具的話沒有關係吧。” 對你容顏的憧憬，內心萌生的悸動，我還是沒有忍住伸手輕輕摘起了你的面具。

只是那麼短暫的一瞥就把你驚醒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睛。好美，真的好美。

“為什麼要戴著面具？”

“不這樣戴著面具，我看起來就不像妖怪了吧。”

 


這樣的夏日不斷地繼續著。

這次我想給你不一樣的驚喜。是不是一開始沒有找到我？

“Waaaaaaaaaaaaaaaaaaaa~!” 我從樹枝上倒掛下來是不是嚇了你一臉。出糗的是我完全忘了自己穿了裙子出門 —— 牛頓他老人家若是泉下有知，此刻定對自己發現的萬有引力淚流滿面吧。

幾次和你相見，我最喜歡的就是像現在這樣坐在樹上望著你和你聊天。高挑的你也終於有這麼仰視著我才能看到我的臉的一天了。當時什麼都顧不上說，只是感覺很幸福。

我確認這和我的體重沒有關係，但是樹枝還是像劇本里寫好的那樣折斷了。

你本能地衝過來伸出手想要接我。

最後我還是重重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

“不管發生什麼，你一定，不能碰我。” ，我哭著繼續對你說，“一定哦。”

 


接下來的夏天，再接下來的夏天，我都會去森林。

我上中學了，但你的成長速度似乎比我慢很多。不，是比人類都慢很多 —— 我懷疑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再長大過。但回頭想想這也是值得驕傲的事呢，畢竟你不會衰老，你擁有時間，有的是爺爺奶奶回不去的青春。

“你開始變得像女生了嘛。”

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誇獎。我只知道當時聽到這句話心裡很甜。臉很紅。

我把線小心翼翼地交到你的手裡，然後對你說，“我要開始跑了哦！”

那天的天很藍，雲很柔，風很大。

我們笑著看到手中牽著的風箏越飛越高。

以後還要和銀一起來放風箏。

 


爺爺告訴我，夏天很熱的那一年的冬天，可不是一般的冷。

我送給你自己織的圍巾，希望只有一件衣服的你今年的冬天不會那麼難熬。

看著飄飛的雪花，我開始想你了。

晶瑩的雪片和你的名字一樣純淨通透。是不是你也在森裡的那一天思念著我。

想。

觸碰你。

 
 

“秋天，冬天，春天，都一直在一起好嗎？”

“我不是妖怪，但我也不全是人類了。螢，聽我給你講我的故事。小時候我被拋棄在森林裡……”

……

“就像雪一樣呢。銀，我啊，整個冬天都在想你。秋天也是，春天也是。不要忘記我哦。時間最終會把我們分開的吧。但是，儘管如此，到那一天為止，我們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嗯。”

 


“今天晚上你能抽時間溜出來嗎？” —— 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

“嗯有的，怎麼了？”

“今晚是妖怪的夏日祭，一起去吧？”

“妖怪祭？”

“是妖怪的夏日祭奠，差很多呢。從很久前就想和你一起去的。”

你從來不會知道聽到這句話我是有多麼，多麼的幸福。

 


你用白絹綁住了我的手腕，說怕我走丟。然後另一端系在了你的手上。

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牽手，但那一刻我們走得好近，比世界上所有的戀人都要甜蜜。

“好像約會哦。” 我情不自禁地向你俏皮起來。

“這就是約會哦。”

我多麼希望你說完這句話後能允許我奢求一個溫暖的擁抱。但是我知道不能。

 


風車。

棉花糖。

木盆中的金魚。

鬼靈精怪的舞獅。

點綴在夜空中的煙火。

能和心愛的男生一起逛夏日祭是每一個少女最美好的願望。也是最難忘的回憶。

 


“每年夏天，不，我已經等不及夏天了。只要你不在，即使要穿越人群，我也想要去見你。”

這個能算是…… 你對我的第一次…… 表白嗎？

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連同著時間都在那一秒凝滯了。

你摘下面具為我戴上，然後在我的臉頰上溫柔地留下了一個吻。隔著面具，我還是能感受到那個吻的溫度，那麼清涼而又熾熱。

 
 

“那個面具，送你了。”

真好，你再也不用戴著面具遮遮掩掩地存在於我的世界了。

我願意為你戴上面具 —— 如果我體驗過你的生活，走進過你的曾經，是不是我就能離你更近一些。

 

“危險”

一個冒失的小男孩衝了過來，踉蹌著險些摔倒。

“真抱歉，謝謝你！”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摸著頭向你道謝。

我的心裡猛地一痛。在那一刻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那個男孩是人類……？”

在向你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都在淌血。面具下的雙眼早就是淚流不止。

“來吧，螢。終於可以碰到你了。”

 

我摘掉面具發瘋般地撲向你把你抱緊。

這個我等了多少年的擁抱。希望我直到現在才擁抱你還不算遲到。

我至今記得這個擁抱的溫熱。

你發著光，我抱緊你，但你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我快要抓不住。

時間你能不能就為我停留這麼一次。即使要分別，能不能也讓我好好地擁抱他，然後背過身和他說最後一聲再見。

 


你走以後的幾年，我對夏天的期待再也不曾那麼熱烈。


留在手中的溫熱，夏日的回憶，這些都和我同在。

如果知道一生只能有這麼一次的擁抱，我們會選擇用什麼去交換，我們還會不會選擇摘下面具彼此相愛。

無法觸碰的宿命，也許從一開始就只是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靜靜地守護著你，最好。

 

你留給我的最後的記憶是夏日祭夜晚的那個擁抱。我們的第一次擁抱。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擁抱。

只是

擁抱之後，我卻忘了該怎麼和你微笑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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