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海誠的新模式與對“愛”的招魂

新海誠的新商業電影結構。

新海誠電影在《你的名字》之後，終於開始完善自己的新電影結構。之前的電影《秒速五釐米》《星之聲》，更類似於詩，故事幾乎完全是立意的附庸，簡單來說，故事並不算是好故事，整體有賴於內涵闡發，也就是那一代觀眾的某些“共情”。

顯然這種模式滿足不了新時代——圖像時代。那些會安靜坐在電影院裡看一個乏味故事的觀眾已經消失，這和閱讀書籍的人日益稀少是同樣的邏輯。人們會指責是時代“浮躁”了，其實這種詞儼然只是情緒而不是分析，我可以站在過去的任何時代去說人們“浮躁”了，就像魯迅小說裡九斤老太斥責兒孫“一代不如一代”，這種對過去有一個美好時代的設想大多數是人們對童年記憶的重構塑造。

圖像時代這裡暫且不表，那是哲學的東西。我們談談新海誠的新“模式”（其實變化不大）。

奈須蘑菇喜歡說自己的作品都是“男孩遇見女孩”的故事。那新海誠故事的“底層邏輯”是什麼呢？

是在這個後工業時代對“愛”的招魂。為什麼說是招魂，因為他覺得愛其實遠去了。

那這樣的故事如何展開？我們看結構：

1、廢棄大樓上的鳥居。我猜測這會是他之後電影的故事邏輯。大樓是後工業時代的縮影，或者通俗來說——現代化；而鳥居作為日本傳統文化的某種代表。這兩個意象顯然是衝突的，而把它們嫁接在一起，就是《你的名字》和《天氣之子》的故事，神話遇見工業的魔幻現實。

此外，新海誠的“愛”都是用兩個尺度來表象的，“時間”（你的名字），“空間”（星之聲，秒速5），這是老生常談了，距離產生美，或者，距離讓人“反思”。

2、兩部電影中都有女主角的“巫女”背景，象徵了某種遠去的“傳統”。而男主呢？我大膽的說是一個“壓抑者”。立花瀧有某種“理想情結”，逞強好勝，對奧寺的某種小愛，對往復循環生活（上學，打工）的疲倦，他是“東京”這個大背景板下的芸芸眾生。三葉（巫女）的出現，是一個解放者姿態，借用“靈魂互換”的形式，立花瀧來到鄉間，感受了巫女文化，聆聽三葉奶奶的一些生命哲學（和時間有關的），因為我現在沒有重看，就不再整理。之後，失去了三葉的聯絡，他說“一直在尋找著什麼？”，只是三葉嗎？不單純是。《你的名字》主題是“夢”，他在找一個“絢爛無比的夢”，三葉帶給他的某種精神解放，一種世俗大眾最喜歡的形而上學價值——那就是“愛”。而《天氣之子》的帆高，那簡直是立花瀧的翻版了，影片中特意安排了他們的遭遇，可能鏡映他們是同一個人。那男主女主之間的結合，就是一種“理性與現實的妥協”，自然感性的人對異化的人的精神呼喚。

3、《天氣之子》中的“異化”。這裡不是馬克思的異化，應該叫做“人利中心主義”，天氣沒有好壞，人們以一百年的時間揣度已經幾千年的氣候，人為給它賦予意義，東京曾經是湖，它的缺點是不利於人類城市發展，這是劇情中間的衝突：陽菜還是好天氣？愛還是利？其實這完全是一個“沒有關係的關係”，如果直接放在某種功利主義天平去衡量，那就是“圓的方”一樣是悖論。用一個孩子換城市的好天氣，那就換，人們都這樣想吧！大叔如是說道。價值不該被如此衡量，有人說這是“自由主義價值”，其實他的層次很低，停留在“自由就是任意”的那種層面，本電影只是一組實踐中的道德難題，就是“to be or not to be。”我們喜歡當做一個“不在場者”評斷倫理問題，但是你不身處其中，你的判斷只是把道德當做像桌子椅子一樣的對象去看待，道德不在道德法則裡。

4、悲劇。黑格爾說悲劇是兩種善的衝突，本片高潮體現了這一點，有人說區區小愛和城市文明有什麼可比性嗎？切莫忘記小愛就是“愛”，愛作為一種抽象的共相蘊含在所有具體的特殊的“愛”裡。而悲劇的解決是雙方的妥協或者一方徹底毀滅，本片當然是先犧牲，再妥協。所以又變成了喜劇。我並不想講什麼“喜劇內核是悲劇”這種搞笑的段子。喜劇的土壤是“勝利”，悲劇的土壤是“災難”，喜劇是比悲劇更高的形式：客觀世界仍然在維持其原貌，但因為主體內在的重點轉移，客觀世界看起來就像是已經轉化了一般。

5、巫女的犧牲。“犧牲”是一個主題，陽菜犧牲換來好天氣，我們犧牲了“傳統”，換來了一個現代化的“好天氣”，可惜是一個精神極度荒蕪的現代，就像是影片中的殘破大樓。我們相信個狗屁的“愛”呢，那些爛俗的文學和段子要麼把愛扭曲成兩性的低俗慾望，要麼就是一種血與火的征服，婚姻是壞的，是財產關係，是一種速食精神消費。但是又孕育著希望，那座小小的，看上去春暖花開的，永遠是晴天的小小鳥居，那是古代的呼喚，精神對文明的反思，新海誠對“愛”的呼喚，他用“愛”這個最小又最大的主題作為其闡發，說它最小，因為只要兩個人，愛就有了；說它最大，因為它可以成為所有人和睦相處的至高價值。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電影最後換回了陽菜，新海誠是樂觀的，他相信自己可以召喚回“愛”，起碼，提高點日本生育率，他們老齡化太嚴重了、、、

6.我們確實改變了世界的形態，之前的一切，都化為那個喜悅得落淚的擁抱了。

好久不碼字，還有很多可以寫，太累了，620多的評價，也沒我啥事，就寫到這裡吧。

—光道淑女 2019.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