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的歷史,荒誕的人生——《刀語》隨筆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7-13 12:06:54 作者:低吟de光線 Language

“歷史和個人的生命一樣,輕得不能承受,輕若鴻毛,輕如塵埃,捲入太空,它是明天不復存在的任何東西。”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

不能完成復仇之人。
不能達到目的之人。
壯志未酬身先死,不能如願之人。
失敗之人,挫敗之人,腐朽之人。
拼命努力,為求達到目的不惜犧牲,但最後行動全無結果,努力全無意義,沒天理,或者不合理,只是可憐地無可奈何悔恨而終之人——能令你預感到充滿夢想與希望的未來的積極的故事,在此靜靜地閉幕了。
————《刀語》


~~~~華~~麗~~的~~分~~隔~~線~~~~

《刀語》全集出來的時候看過半集,第一印象並不出彩,以至讓我放棄了一年,其罪有三:
1、畫風簡陋~%
那個~~~可以畫得再小丸子喜羊羊一點嗎?太偷懶了吧?這種故事貌似不該搭配這樣的畫風吧?而且人物的樣貌服裝也古怪到家了!
2、對白冗長無聊十三點~#@!
為了想出一個用來擺酷的口頭禪而討論大半天,還有那個所謂的“Cherio”,有必要醬大肆宣揚麼?——NC指數頗高啊!
3、由以上兩點導致我差點錯過《刀語》——這不算條罪過麼?

好了好了,罪名不算多,但已經把竹老師和西尾大神都得罪到了 :-P 不過,接下來,我該認錯了。。。好吧我承認我錯了,我後知後覺的審美沒能迅速領悟竹老師化繁為簡的精確技藝,我更低估了西尾筆墨的功力,沒料到這位鬼才作家話癆的背後竟藏著如此奇詭而精彩的構思和描寫。

帶點歷史感,帶點穿越感,帶點Katana味,帶點武俠風,帶點小任性,帶點小曖昧,然而又都不完全是,果是“輕”類,娛樂性才是王道。現在看來,很強的一部動畫嘛~~人物頗多但個性搶眼,畫風勇敢且配樂給力,構思奇異,筆墨細緻,揮霍懸疑,不講牌理。。。。還有獨特幽默+奇妙深刻(這八個字嚴重抄襲樂某志呵呵~~~~)

畫風簡陋?但越看越喜歡哦!話癆密佈?但越聽越有愛啊~吐槽欲爆發?難以忍受?只要捱過一時,一切都悉聽尊便了。。。。(微笑著,仰頭看天ing。。。><看到的是天花板)

浪客劍心薄櫻鬼,鬼眼狂刀犬夜叉……跟刀有關的日本動漫真不在少數,而《刀語》又是怎樣一部呢?

《刀語》的故事自然因刀而起。在那個連野史都算不上的,被編造出來的“尾張幕府時代”(與信長無關),史上最寫意的刀——虛刀流第七代當主鑢七花——和他的“持”有者自稱奇策士的咎兒,為了收集戰國傳奇刀匠四季崎記紀的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而踏上征途,一路上刀光劍影又甜蜜溫馨,有幡然醒悟,也會撲朔迷離,在與途中人物的遭遇中,在參悟每把刀的玄機後,迷底漸漸顯現。

故事的明線是奇策士大人和她的侍從(兼情人兼小廝兼椅子兼陽傘也常兼代步工具~~~)鑢七花同學集刀這件事,暗線其實是刀匠四季崎記紀及其後裔為了更改歷史而機關算盡的圖謀,劇中的所有人,包括變體刀主人以及前撲後繼的真庭忍軍,都被一個驚天的陰謀裹挾其中,化成一張巨大“茶几”上的各色“杯具”。這一切的起因,就是四季崎一族妄圖改變的那段歷史,所影射的就是德川幕府的鎖國令導致的落後,以及最終釀成的幕末黑船開國事件。不過我到覺得可以再向後推差不多100年,因為四季崎末裔否定姬所說的“這個國家將受到諸多海外國家的齊攻而毀滅”,更像是在說二戰時的日本戰敗。

那麼四季崎記紀是怎樣改變歷史的呢?他的著眼點是武器,即刀。話說四季崎記紀的每把刀都怪得邪乎,說是刀,但越到後來越是面目全非沒有刀樣了,之所以這樣,不光是因為逆向引入了未來的技術,其實推陳出新的每把刀上都留下了四季崎記紀(或者應該說西尾)思維的軌跡。

絕刀·鉋——有著日本上古刀的風貌,並注入了堅固不折的理念;斬刀·鈍——最接近常規的武士刀形制,展現出刀的鋒利;千刀·鎩——體現著刀做為消耗品的存在,反映的應該是應仁之亂後日本的戰亂頻繁;薄刀·針——可以說表現出追求華美的制刀風尚,這是日本製刀技藝發展到江戶時代的特徵。而從重於防禦的 賊刀·鎧 開始,完成形變體刀的製作思路開始擴展,刀的概念也變得抽象化,接下來重劍無鋒的 雙刀·錘 對於一般人而言已經沒有實用價值,而 惡刀·鐚 追求的是能為持有者帶來超能力的這種功能,炎刀·銃 根本就是現代熱兵器了(出場要比釵早,故在這裡放在靠前位置了),演變到 微刀·釵 的時候,“刀”已經成為全自動的戰鬥工具,並擁有無可匹敵的強大殺傷力。

十二把完成形變體刀在不斷否定前作的基礎上斷續創新進化,勾勒出四季崎記紀認知變化的脈絡,而王刀·鋸、誠刀·銓、毒刀·鍍 三把刀就更屬於意識形態的範疇了。當十二把刀都完成的時候,西尾筆下塑造的四季崎記紀已經對刀,以及改變歷史的思路有了全新的認知。四季崎記紀在他製作的刀上面留有刀毒,所謂刀毒,其實就是他一度思想的偏執和心理的誤區,把能力和希望寄託於一物之上,物愈強,實則愈弱化了人本身,僅憑一物是不能改變任何事情的,只有人才是最關鍵性的因素,只有人可以是不鏽不鈍無比強大的“刀”。最終,成就了完結形變體刀——虛刀·鑢。

從“根”延展到“枝”,鑢一根的後人在第七代時開花結果,如果說七花經過歷練成為虛刀流集大成者是“花”的話,那麼七實所代表的意義才是最終之“果”吧?說這果是一枚苦果也未嘗不可。

異於世人最極端的強大存在,這本身就不符合自然的規律呢。見稽古,對於世人的一切能力,只要看過就能完全掌握並隨即運用的強大神通,可怕程度似乎超越長門的輪迴眼和朧的破幻之瞳。而擁有如此秉異天賦的鑢七實卻從未得到過一句稱讚,自幼從父母開始接觸到的所有人中,除了七花以外,沒有人不認為她是一個怪物,連父母都恐懼得要把她殺死。但對七實而言,求死亦非易事,儘管體內肆虐著一億病魔,十足地病弱,她卻在極限中掙扎著一直活了下來。

四季崎記紀的目的不是要改變歷史,拯救日本嗎?那七實才是他最後的作品吧?聯想日本的歷史,正如七實柔弱纖小的身驅,在病魔纏身般的戰亂中掙扎著走向強大,而六十多年前因戰爭而引發的失敗與災難在該國人心中是永遠抹不去的痛,像見稽古一般的能力令他們吸收各國的精華走向繁榮,而無限制的強大卻一度戕害了做為其容器的纖小身驅。即使再鋒利的武士刀也會鏽蝕,不論多強大的武力也總有弱點,窮兵黷武並不能讓一個生命真正的強大,極度失衡的心態下所傷害到的,豈止是他人。強大到走向異端,這顯然背離了四季崎記紀最初的意願,這條思路的分支註定走進了死衚衕,那麼只有另一支了。

作為四季崎記紀的完結之作,當初的鑢七花也像鑢七實一樣是一把純粹的刀,甚至更加純粹一些。無思無慾,無憂無慮,天真無邪,傻得無語,華麗的花名在口中唸唸有詞,舉手投足間盡是要命的招式。然而從不承島一路走到了天守閣,七花已不再是當初的那把刀,雖然較以前更加精進,但他已經不僅僅是一把刀了。可以說,七花的改變全都是因為遇到了咎兒。

沒有咎兒,七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出山,不是為咎兒收集十二把刀,七花根本不會有那麼多戰鬥,不是那些非凡的經歷,七花可能一輩子都是一張白紙,要不是咎兒,這把良刀可能將永遠沉寂在無人島上,連咎兒頌給日和號的“東風喚來梅花香,無主不能忘春來”(出自《拾遺和歌集》中菅原道真的詩句)這樣的詩句都無緣相配了。

在下酷城,第一次明白了擁有守護之物的人會變強。在踴山上,第一次憑藉自己的意識沒有殺生。在清涼院護劍寺,對姐姐喊出“你為何執意趕盡殺絕?”在不要湖,清醒的意識到:“不是因為咎的命令,而是我作為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決定,我雖然是刀,但同時也是擁有靈魂的人類”。

這和四季崎記紀最初的設想可能還是有偏差,但正是這樣亦刀亦人的鑢七花最終大破天守閣,成功誅殺尾張幕府第八代將軍家鳴匡綱,而且擊敗並銷燬了四季崎記紀之前所有的努力,成為毫無爭議的最強。而這強大力量的來源,除了七花自身的修練外,當然也有那位刀主的功勞。

與四季崎記紀苦心設計的圖謀相比,咎兒的內心才更說得上是一個迷吧。她真的愛七花嗎?她的愛能有多少呢?愛與恨的天平,她的心究竟斜向哪一邊?算計了一生的咎兒,利用過所有可利用的東西,那句“集刀之旅一結束,我就打算殺了你”,真是讓人心冷啊~

回想咎兒剛出場的時候,白髮披身,容顏清秀,腰插名刀,風度威嚴,威風的拔刀術更是驚豔,身為尾張幕府家鳴將軍家直轄預奉所軍所總監督(好長~~~~),貌似名不虛傳。但這樣的英姿颯爽很快就隨著一聲“哎喲”瞬間消散,而每談及這種笨拙,她總是理直氣壯。奇策士嘛,勞心者也,體力方面的東東自然有所欠缺。

那麼勞力者當然就是七花了。身子弱得像一張窗戶紙似的奇策士想要成事,必須依靠劍術(嚴格說來是拳術)高超的虛刀流輔佐才可,而七花的不諳世事如同另一張白紙,也需要擁有非凡心智的咎兒運用才會有用武之地。但如何才能讓這種優劣互補成為一對組合呢?

“鑢七花,我准許你愛上我~~”

雷得七花和姐姐頃刻無語。。。要不是真庭蝙蝠的暗器飛來,大家恐怕都不好收場——其實蝙蝠也是讓咎兒的話刺激到了。

被官府的精英分子背叛過,被民間的草根軍團背離過,既然為名為利的合夥人都不靠譜,那麼只有為愛而動的人是可以信任的了。這是咎兒的如意算盤。七花竟也出人意料的配合,三下五除二為咎兒奪到了第一把完成形變體刀,然後用同樣從容的語氣回覆說“我決定愛上你了”。於是輪到了咎兒驚訝得臉紅心跳。

對於從屢敗屢戰之中摸爬出來咎兒來說,這自然是非常起疑的事,身手不凡的虛刀流怎麼會愛上自己呢?憑什麼呢?他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

其實那個時候,七花對咎兒更多的是同情吧?從真庭蝙蝠那裡得知了咎兒的生世,原來她是二十年前反叛幕府的奧州首領飛彈鷹比等的女兒,親眼目睹父親被幕府派去的無敵劍士殺死,而這劍士正是七花的父親——鑢六枝。

若說是愛情,貌似也不好界定,應該能算做是那種懵懂的初戀。當然也不是情慾,即使面對咎兒的果體,七花也並不為所動。其實就算七花有所行動,咎兒也不會拒絕的,那副軀體本就是她用來達成目的籌碼,可是七花並非貪戀美色之徒,也無其它圖謀,他是真的愛咎兒~~(哇咔咔~~純潔的,柏拉圖式的,愛情啊!鑢七花這樣的男人確是世間稀品)

作為咎兒的刀,七花對咎兒的愛很明顯是與日俱增、日漸成熟的。在艱難的旅途中相依,在集刀的經歷中領悟,從宇練銀閣那裡明白了守護,為賊刀更為咎兒與校倉必較量,在蝦夷的踴山中道出“我作為你的刀,是打算伴你一生的”……為了咎兒,七花拼盡全力集刀,所有的障礙都無法阻止,即使是姐姐。“熱血盡化塵與土,只為博你嫣然一睹”,忽然想到當年卞留念的這句歌詞,也許比較符合七花的心態吧。可是,七花內心也時刻在惶恐,等任務完成之後,咎兒又將會怎樣對待自己呢?

“多虧了你我很快樂,多虧了你我很開心,多虧了你我才能笑、高興、嬉鬧,就好像我變得不再是我一樣,使我甚至認為自己能因你而改變……”彌留之際的咎兒說出了這番話,可是馬上她又說,“心、想法、感情,在我眼中都只是可利用物而已,喜悅、憤怒、哀傷、快樂全都是我的棋子。”

究竟愛不愛呢?那句居高臨下的“准許你愛上我”,言外之意就是她有權不愛七花,就像右衛門左衛門和否定姬之間的愛一樣(姑且認為是愛情吧~~),是完全不對等的。但咎兒真的就沒有愛過嗎?兩個人明明曖昧相伴,會沒有日久生情?看到七花和汽口慚愧在一起,咎兒明明抓狂無比,難道不是因為打破了愛的醋罐?

可以肯定得說,不可能一點都沒有。情感上,咎兒其實很難抗拒七花的溫情,甚至已有些習慣性的依賴,但理智上,咎兒無法捨棄復仇的心願,即便彼我木輪迴苦心的開導,她也執拗著堅持自己的方向。

目的之外的所有都可以捨棄,只有目的不能捨棄,因為這是為了世上最疼愛自己的那個人啊。內心從未停止對父親的懷念,親歷過慘劇而頭髮全白的咎兒無法鬆懈為父報仇之心,更無法忘卻鑢七花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之子這個事實。經常在咎兒左眼顯現的那個十字,正是一塊永遠無法去除的傷疤,就像夏爾用自己的靈魂和惡魔定下了契約,咎兒為了復仇,哪怕是萬劫不復也將在所不惜。

然而一切都隨著於情於理都不該存在的槍聲嘎然而止,讓咎兒愁腸百結的內心掙扎沒有了後文。也許這是西尾維新故意偷懶取易的設計,但也不失為一個完美恰當的結局。七花沒有能夠保護自己的刀主,失去了最愛的女人,失去心中的守護,生命也就沒了意義,最終懷著必死之心攻上天守閣,於是咎兒的復仇、四季崎的企圖、否定姬的計劃,都隨著響徹夜空的一聲“切利哦”悲憤的結束了。

殺掉一將軍,毀掉一個幕府,或者操縱一個朝代,就能改變得了歷史嗎?答案是否定的。

試圖的改造歷史不是釀造了新的悲劇嗎?答案是肯定的。

作為始作俑者的四季崎記紀不該承擔全部責任嗎?但也許。。。。

或許四季崎記紀就是西尾版的龍文章吧?憂心忡忡的關切著一段歷史,妄圖“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樣子”。但歷史是不容篡改的,再富有歷史感與責任感的人都沒有可能重掌歷史,歷史只能是拿來借鑑的,即使再不甘心再不服輸再用力掙扎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唯一可以做的,恐怕只能是做好當下份內之事,竭盡所能,不要讓悲劇再度重演了才妄圖改變。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寫到這兒了,忽然發現好像忘了說說真庭忍軍,那麼姑且效仿一下西尾的人品,像忽略錆白兵一樣地忽略這部份吧~~雖然我對忍軍的喜歡就像喜歡《犬夜叉》中的七人隊一樣,儘管忍軍的性格與本領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儘管這樣休慼與共的大家庭絕對沒少帶給人感想與感動,儘管他們可愛又可恨,但他們的確是淹沒在歷史大河中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對歷史影響甚微或根本無足輕重,到頭來全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為了點綴別人而存在,為了成為炮灰而存在,我還怎麼忍心再批評他們的功過是非呢?我“不忍”了。

《刀語》中描繪的是一個有關勝負的世界,一個關於為達目標付諸全力的故事,以及在行動之中與行動之後認知昇華的過程,每把刀都有某種意義上的生命,每個人亦是某種情境下的一把刀,你從中看到了什麼就是什麼,如果你什麼都沒看到也不必抱歉,因為這本皆是戲言。

或許,第十話才是《刀語》的精髓,如同誠刀·銓的刀語:衡量自身之刀,不是殺人之刀,而是斬己之刀,鍛鍊自己,瞭解自己之刀。將所有力量用來防禦,放棄輸贏,所以無刃,即無刀。

這樣理解,結尾處七花與否定姬的邂逅就值得玩味了。一個是無心參與歷史卻硬被拉進歷史之人,一個是揹負改變歷史的使命卻從來不抱希望之人,和劇中那些目標明確、全力以赴的其他人形成鮮明的對比,而經歷了一番是非成敗之後的這種相聚,是不是能有一種“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的情致呢?只不過物是人已非,當初和七花一起吃著彩色糯米丸子的白髮佳人,這時已換成了金髮碧眼的混血美女。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http://hi.baidu.com/m%5Fmc/blog/item/c367e86e1677a8c580cb4ae2.html

動畫信息

刀語
中文名:刀語
原 名:刀語
又 名:Katanagatari
首 播:2010-01-25(日本)
IMDb:tt1945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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