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貴志的意外童年

「涉及劇透」

目錄

1 意外的「月日食」

2 少年夏目

3 現實問題

4 今昔之比

5 危機並存

6 童年的回聲

正文

1 意外的「月日食」

動畫《夏目友人帳》第六季第一話的一開始，和貓咪老師一起外出的夏目貴志便熱心地在路邊幫助了一位把自己的頭困在壇中取不出來的妖怪。這位妖怪介紹說自己叫做「つきひぐい（月日食）」，為了表達感謝，他當即按照自己的傳統給夏目送去了他的心意。貓咪老師一開始所想的，也只是這個陌生（且很可能不會再相見）的妖怪不要做什麼多餘的事情。然而不料，還未等人反應過來，這個平凡日子裡的一次交匯，就已然把夏目帶入一個意外的處境當中，甚至讓見多識廣的貓咪老師也有點措手不及。

2 少年夏目

按照貓咪老師之後的介紹，「月日食」這個妖怪在旅途中不時會借宿舊民宅和倉庫，而他表示謝意的通常方式便是將宅內的某物變舊為新，之後便繼續自己的旅途。變舊為新，這次被髮揮成了「返老還童」，妖怪報恩後徑自離開的同時，貓咪老師驚訝地發現，高中生夏目已經被變回了大致小學低年生模樣的小孩。

現在回想起這段情節時，我所聯想到的是「退行（regression）」這個概念。「退行」是什麼？一種對「退行」很常見的描述（大意）是：一個人的思維方式、行事方式等都發生「倒退」，變得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這有時會發生在當事人受到某種身心上（不過尤指「心」方面的）的挫折或創傷之後。

「退行」的負面意義被強調得比較多，常常跟「逃避」、「幼稚」、「不成熟」等說法聯繫在一起，所以當我第一次讀到對「退行」這個概念的一種完全不同視角的解釋時，我立即被吸引住了。經由討論《犬之島》的故事結構，我已經從那個角度梳理了一次自己的感想。但是，我有可能從「退行」那看上去很消極的通常描述出發，最終也抵達其積極的一面嗎？雖然這大概也是過度解讀了，但在夏目的這個故事裡，我確實看到了這種可能。

經由妖怪的法術，故事裡的夏目以很戲劇性的方式變回了小孩。也許這其中的第一個幸運是，雖然妖怪的報恩是未經同意的擅自行為，但這至少不是通過施加劇烈的傷害來完成的。

3 現實問題

得意小算盤還沒打多久，眼前的問題便把貓咪老師拉回了現實。現在該拿這個孩子怎麼辦？夏目突然被妖怪變成了小孩，這種事情怎麼跟家裡的大人交代？有什麼就近的地方可以立即、完全理解且接納這種狀況，而且為人為妖做事靠譜，不至於增添新的麻煩？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貓咪老師很快便意識到，麻煩了，突然變成小孩這事還真不是鬧著玩兒的。

正當貓咪老師為此焦頭爛額時，本來就準備要來家裡做客的田沼和多軌兩位同學正好路過了。真是沒想到啊，這無疑是及時雨，貓咪老師找到了救星，田沼和多軌是滿足基本要求的。

4 今昔之比

「我從小起就不時會看到奇怪的東西，那些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這是《夏目友人帳》的動畫裡，反覆出現過的一句夏目的自白；再看看夏目從小的經歷——自幼雙親離世，輾轉漂泊於不同的寄宿家庭與學校，不時會遇到妖怪的威脅，卻又不能被家裡的大人或者學校的同齡人理解、保護、支持，反而受到不斷的誤解，於是逐漸只能把一切變作心事，埋在心底——都是些關於孤獨寂寞之傷的經典設定。

現在的夏目，意外地重返童年了，在這個特殊的童年中，夏目又會遇到什麼？田沼和多軌彷彿成了夏目的父母，他們不僅是少數知曉夏目能看見妖怪這一祕密的人，甚至還能真心關懷夏目的處境與感受；貓咪老師讓田沼和多軌把夏目先接到田沼家中，自己則出門尋找讓夏目意外還童的那名妖怪；雖然還是沒能完全擺脫惡意妖怪的糾纏，但是這次在田沼家並未遇上實質的危險。理解、支持、關心、照料、家人、安全感……雖不完美，但無疑仍比夏目過去所經歷的那個童年要溫暖很多。這些都是以前的夏目所沒有的，現在他才有了，這幾乎等於是說，他的很多遺憾和創傷，註定只有在艱難地活下來，直到有了現在的生活後，才可以開始得到逐步的治癒。

5 危機並存

故事裡的情節最終還是比較讓人放心的，不過很顯然，我們也能從中看出一些向悲劇方向發展的可能性。如果施展返老還童法術的妖怪選擇的是以怨報德怎麼辦？又或者說根本與善惡無關，但就是傷害了夏目怎麼辦？如果貓咪老師沒能對夏目負起責怎麼辦？如果田沼和多軌這樣的友人不存在怎麼辦？又或者他們有心卻無力幫助？好心卻辦了壞事？如果其他妖怪趁機成功傷害了夏目怎麼辦？如果這個情況不得不拖很久，當晚肯定就會問起來的家裡的大人怎麼辦？之後的學業怎麼辦？平時怎麼辦？如果夏目甚至變得更小怎麼辦？

這些擔心都是有道理的。雖然進一步討論這些擔心的情況已經大大超出了本文的範圍，但我們也不得不因此像貓咪老師一樣，抱頭苦惱，又或者像多軌一樣，擔心不已，並因此明白，即使夏目意外地獲得了一次重新書寫童年的難得機會，這個機會其實仍然是危險與機遇並存的，甚至可能因為偏離了現有生活的日常軌道，而有著以前的那個正宗童年所沒有的棘手之處，搞不好反而會很糟糕。這個機會本身無法保證多少確定的東西，無法保證這一次的夏目就一定能夠得到幸福。

6 童年的回聲

現在暫且讓我們回到《夏目友人帳》在這一集的故事中去。

貓咪老師很快便找到了之前的妖怪，讓其解除了法術，在事情變得更加棘手前，為這次短暫而特別的意外童年劃下了句點。這對於夏目究竟意味著什麼？考慮到夏目變小時，仍依稀保有長大後的記憶，我想有理由猜測，還原後的夏目，也會保有對這段意外童年的回憶。

那些來自正宗童年的悲傷記憶，既很遠，又很近。說遠是因為童年已經過去多年，說近是因為那些經歷卻又沒有真正成為過去，往日的回聲於是對現在的夏目延續其影響。

這一次，夏目則將因為這段特別的經歷而新添一份「童年記憶」。在這份短暫但珍貴的童年中，他不再是無人理解的，不再是無人關心的，不再是無人保護的，不再是寄人籬下卻又無家可歸的，不再是寂寞孤單、默默哭泣的……

「……就好象童話一樣……」

「不是哦，夏目君，都是真的哦，這些都是真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