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豪生死鬥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7-10 07:38:43 作者:Maverick Language

《駿河城御前比武》 作者:南條範夫

第一節 無明逆流



世間所謂的寬永御前比武,究竟是何時、由何人、經歷何種過程而流傳至今已不得而知。但是,它自然並非史實。
根據德川實紀,傳說在比武當天的寬永(*1)十一年九月二十一日那天,第三代將軍家光正在日光參拜(*2),並不在江戶城內。既然將軍不在,就沒有可能會在吹上上覽所舉行這種比武。
但是,若說這個御覽比武卻完全出自說書人的摺扇,不過是編造出來的虛構故事,卻也不盡然。像很多同類事情一樣,這個比武也有其作為藍本的事蹟。
這件事實,正是寬永六年九月二十四日在駿河大納言德川忠長面前進行的駿府城內大比武。
這場駿府御前比武的本來面目被禁止流傳。理由之一自不必說,是因為當事人忠長被疑有謀反之意而被沒收領土,直至假以自殺之名切腹(*3)。而另一點緣由,則是因為比武本身乃是一場空前絕後地殘忍而悽慘的真劍比武。
在太平時代用真劍進行比武的例子非常少,而大國的領主在公開舉行的御前比武中,特地令全部十一場較量都使用真劍的更是絕無僅有。
雖說這件事的起因是由於忠長多多少少有些精神異常,但秀忠派去輔佐他的鳥居土佐守等宿將老臣未能進諫阻止此事卻也出人意料。恐怕是由於忠長的行為已然脫軌到部下們都無法控制的地步,並且恰值這個國家掌握殺戮、傷害司空見慣的戰國時代剛剛結束不久,才令忠長能夠強壓下一切反對而固執的舉行這場悽慘的真劍比武吧。
再看比武的過程,十一組中有八組都以一方的劍士殺死對手結束,剩下三組則是雙方劍士同歸於盡。世傳的寬永御前比武中同樣也是十一組,其中決出勝負的有八組、同歸於盡的有三組,正是從這裡模仿來的。
在這場比武中,城內南廣場上所鋪的白沙化作血海,處處飄蕩著屍臭,在旁參觀的武士也有人呻吟離席,走到無人處悄悄嘔吐。但是,忠長蒼白的額頭上雖已青筋浮現,卻依然平靜地一直看到幕終。
寬永十年十月,忠長移至甲府後,來接收駿府城的上使青山大膳幸成聽說了這場比武的始末後,不禁皺眉:
“姑且算天魔所為吧。”
一面嘆息著,一面把所有相關文件付之一炬。
因此,與比武直接有關的官方記錄蕩然無存。但是,當天有觀眾暗中記錄並流傳出來,在傳承中不斷改變,終於變成了寬永御前比武那樣的與血腥悽慘之史實完全不同、以迎合大眾口味為主的評書了。
當天,比武在巳時(上午十點)開始。最初的兩名對戰者出現在東西拉起幕帳的比武場中時,觀眾席上出現了異樣的緊張感。
出現在東側的伊良子清玄年三十有餘,雖擁有稀世的美貌,卻是雙目皆盲而右足略跛。本來他憑自己是無法無法出入比武場,卻有一個看起來年齡相差無幾的絕色豔女攙扶著這位美貌劍士,從城內一直將他送到比武場的幕外。
而出現在西側的藤木源之助年齡大約二十七八。雖比起清玄妖異而俊美的相貌顯得有些沉悶,但也生得五官端正面龐清秀。然而,他則是左臂從根部起切斷了。
源之助身邊也跟著一位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清麗美女。剛才那個成熟豔女的姿色令年輕武士們情慾頓生,而這位妙齡美女的高貴氣質卻是令人目光流連。
兩位殘疾的劍士和兩位美女,這已經足夠激起在座武士們的好奇心了。在四下悄聲的流言中,有人說出這兩位劍士本是同門。伊良子清玄身邊的豔女是兩人的師傅巖本虎眼的愛妾,而與藤木源之助一起來的女孩則是虎眼的獨生女、伊良子清玄的情人。
奇妙因緣糾葛的四人分作東西兩方,其中兩個男子要用他們的殘疾之身持真劍一決生死。
在座的人中,多數的好奇與興趣集中在伊良子身上。並不只是因為他眼盲。藤木是今天他們第一次見到的人,而伊良子從半年前左右起就住在了本藩武術師範岡倉木齋的宅邸中,和他奇怪的劍法“無明逆流”一同流出了無數的傳聞。
他被稱為祕劍的絕技只有主君忠長及麾下數人才看到過,說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絕妙劍技。不管怎麼說,這招式的架勢就非常出人意料。
現在,伊良子和藤木面向正面貴人鄭重行過禮後,各自轉向對方。二人拔劍出鞘時,在座之人不禁一齊
「——啊!」
的一聲驚叫出來。
藤木源之助猛然拔出的長刀擺出了大上段(*4)的架勢。而相對的,伊良子一面用已盲的雙眼盯住敵手,同樣猛然拔出的長刀,卻將刀尖挾在右足腳趾之間,如拄著盲人杖一般凝然佇立。
那是所有一切流派中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怪架勢。
  
註釋:
1:寬永是日本1624到1644年的年號。
2:即參拜日光東照宮,東照宮是祭祀德川家康的神社。
3:江戶時代開始,自殺成為對武士使用的一種死刑。
4:即把刀高舉過頭準備下劈,威壓敵人的姿勢。
  

  
伊良子、藤木兩人的師傅巖本虎眼是慶長(*1)末年到寬永初年聞名於濃尾一帶的無雙劍豪。相傳他初次出現在名古屋城下之時,貌若野人,蓬頭垢面,單手持二尺三寸長柴火棍,踢遍城中名門道場,勢如破竹,令人們目瞪口呆,但好像這只是人們把他和永祿年間某個姓梅津的武士用柴火棍擊敗富田勢源的事蹟弄混了而已。
不論怎樣,其劍技之絕妙眾所周知,晚年時門徒逾千人。不過,眾多門人中,僅是被虎眼的千金三重那宛如初花般的美貌所吸引,每日劍道修行只是裝模作樣的也不乏其人。
但是依眾人所見,能夠成為三重夫婿的只有伊良子清玄或是藤木源之助了。巖本虎眼門下號稱有一虎雙龍,其指的就是代理師範牛股權左衛門和伊良子、藤木兩人。牛股已經三十五、六歲並且有妻子,是個容貌奇偉的大漢,伊良子和藤木兩人則都是二十多歲且單身。
兩人的力量相差無幾,而劍技則各有特色。伊良子俊敏輕捷,藤木則莊重雄健。雖然師傅虎眼更加喜歡藤木的劍術風格,但女兒三重則比起藤木端莊的容貌,更喜歡伊良子那獨特的、宛如惡魔般的美貌。
“藤木的劍術比較嚴正,不過三重好像已經迷上了伊良子呀。那麼還是選擇伊良子吧?”
虎眼一面喝掉杯中酒,一面對寵妾阿鬱說。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擁有強壯身軀和絕倫精力的虎眼在妻子死後又娶了好幾房小妾,最近得寵的是鬆阪鎮商家的女兒阿鬱,最初便帶回家裡讓她主持家計。
“但是,如果選擇的是繼承人,我想還是要老爺您看上的人比較好。——而且,伊良子大人雖然美麗,但卻不知為何有些令人害怕,總是令女人心中感到不安。在我看來,藤木大人就給人感覺非常老成可靠呢。”
“嗯,我也這麼想,但恐怕年輕女孩子還是會喜歡伊良子呀。特別是,那傢伙的眼神有種奇妙的妖豔感覺。就算我這個男子,有時候被他盯著看的時候也會有奇怪的感覺。不要說家裡的丫環和老媽子,就連城下鎮民家裡的女子之中好像都有很多人喜歡他,說是如果被他一直盯著的話感覺骨頭都會酥掉。呵呵,是權左前兩天跟我說的。真是有點羨慕他呀,你見到他的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麼?”
“哎呀,我早就不是會被男子的眼神迷惑的年紀了。而且,老爺您的眼睛才是,門下的弟子們都說如果被一直盯著的話會全身都動不了呢。”
“我的眼睛和名字一樣是虎眼、鬼眼,被我看著的人會因為恐怖而動彈不得。但伊良子的眼睛則是會誘惑人一般,令人失神呀。”
“既然如此,那麼就更不應該選他作為小姐的夫婿了。”
“呵呵,真奇怪呀,你以前不是總幫著伊良子說話嗎,現在怎麼又開始反對了?”
“哎呀,才沒有這回事呢。”
阿鬱慌忙否認,將酒杯滿上,但她的指尖有點點發抖。
虎眼盯著阿鬱潔白細長的指尖看了一陣子,眼中突然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他的視線從阿鬱妖豔的脖頸經過肩頭移到腰際,突然間彷彿發現了什麼新的事物般閃亮了一下,然後嘴邊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微微獰笑。
幾天後,虎眼帶著幾名門徒出門去淺間的神社之後,在阿鬱收拾過虎眼的衣服時,一個人悄悄走進了屋子。
“啊,伊良子大人!”
阿鬱壓下聲音說,從眼睛裡、臉頰上都表現出無比的喜悅神色,彷彿要吞下眼前男子般地注視著他。
“總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清玄靠過去,坐在了彷彿阿鬱的膝蓋要碰到自己膝頭的地方,抱住她的雙肩,四目相交。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眼睛的妖豔魅力。阿鬱彷彿被他的眼神驚嚇到一般閉上了眼睛,抬起臉,用手抱住他的頭,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
不久,兩人分開了交纏在一起的身體。阿鬱整理散亂的衣襟時,泛著紅潮的臉上浮現出沉思的神色。
“伊良子大人,老爺好像終於下決心要選您作三重小姐的夫婿了。”
她用混合著怨恨、悲哀和嫉妒的聲音說。
清玄已經預料到了。雖然還是含苞待放,但已被稱為濃尾第一美貌的三重和師傅繼承人的位置都早已在他的覬覦之中。但幾乎是自從懂事以來,身邊就環繞著女性的色香,現在已是一天都不能缺少了。
師傅的女人——雖然知道不好,但她那完全不像絕色熟女的純真而直率的熱情,慢慢地吸引住了他的心。
“清玄大人,你會怎麼做?”
“嗯,總之也只好接受了。”
“不要,我不願意,我不要你被別的女人搶走。”
“雖說如此,但你畢竟是師傅中意之人,若是被他發覺,我恐怕會被師傅斬殺掉吧。”
“竟說會被殺掉——那麼不如請你殺掉他吧,不管怎麼說,老爺已經年紀大了,而你還很年輕。”
阿鬱喘息著大喊到。
“不,行不通。以我的劍技是無法殺掉他的。不要說我,全天下都沒有一個人能夠勝過師父的流星”
虎眼的“流星”,乃是瞄準敵人的首級、如流星般飛逝的一擊橫斬,人們恐懼地稱它是一刀必殺的魔劍。由於深諳劍之道,清玄立刻駁回了阿鬱大膽的提議。
“那就——請帶著我逃跑吧!”
就在阿鬱帶著拼命的表情靠上去的時候,清玄隔著拉門感覺到一股殺氣。他唰地一聲竄出外廊,大喝一聲
“什麼人!”
四下張望時,不禁嚇得心跳停止,背上冷汗淋漓。在庭院茂密的樹叢中,兩隻眼睛彷彿憤怒燃燒的鬼火般正在閃閃發光。
第二天,虎眼把三重和阿鬱帶在身邊,把牛股、伊良子、藤木三個人叫了過去。
“最近道場的氣氛越來越散漫了,這都是因為你們幾個大弟子不夠努力啊。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你們的劍技了,今天就當著我的面全力比試一場吧。”
和平常一樣,聲音非常嚴厲。但是如果他的目的僅此而已的話,那麼應該在道場上當著所有弟子進行比試才對。特地只叫上這三個人,而且還在內院的庭中,看起來一定是有什麼內幕了。
牛股權左衛門猜測,這是傳授祕劍“流星”的預兆。藤木源之助則判斷是要選擇三重的夫婿。而伊良子看到師傅朝向自己那凶惡的眼神時,雖然不知具體如何,但也預料到一定是要對自己實施某種狠辣的報復。
按照虎眼的命令,首先進行比試的是牛股和伊良子。
牛股擅長的絕跡是自己悟出的“飛燕反斬”。在交戰數合後,覷準敵人的破綻,用簡直令人無法相信他那巨大如牛般的身軀能夠做出來的速度衝到敵人身前,發揮全身力量將刀壓上去。在敵人拼命抵抗他的壓力時,利用其彈力飛速躍開,並且趁著這一瞬間的破綻猛力擊向敵人的右手。能夠防住這一反斬神技的就只有師傅虎眼而已。
清玄被輕易地擊敗了。
被虎眼炯炯射出的異樣眼光盯住給了他巨大的壓力,又因為心虛有些怯懦,劍法失去了平日的俊敏氣魄。權左衛門全無一絲雜念的劍毫不困難地在伊良子的右小臂上打下了彷彿要斬斷他手臂的重重一擊。
“太難看了,伊良子,你這成何體統!”
虎眼罵道。伊良子施了一禮正要退下的時候,
“等一下,伊良子,和藤木比一場。”
本以為接下來是勝利者牛股和藤木的比試退了下去,但虎眼卻要求他和源之助打。
被權左衛門打中的右臂還痛得彷彿麻痺了一般。清玄稍一躊躇,卻見師傅的眼神變得愈發凌厲和粗暴。清玄認命了。
源之助的正統派劍技最為忠實地學習了師傅的“流星”和師兄牛股的反斬技,但畢竟比起師傅與師兄來還是欠了些火候。但這也只是和虎眼或牛股相比。對於普通的對手來說,他當然也不失為一個令人恐怖的強者。而且三重也在旁邊看著,更是令他的氣勢暴漲十倍。
比試一開始,源之助就敏捷地衝進清玄的懷中,然後唰地向後退去,迅速反斬他的小臂,接著間不容髮地揮出一記橫斬。喪失了自由的右手再次遭到重擊後,清玄手中的木刀在緊接著的一閃而過的斬擊下飛出了一間(*2)之遠。
“你這幼稚的東西,平常不知修煉,只會用那淫蕩的眼神勾引女人,才會有這下場。伊良子,我就親自來把你那爛掉的賤骨頭正過來吧!拔劍吧,巴嘎!用真劍!”
虎眼狂暴地怒罵著。
“咦?!”
聽說用真劍,三重和阿鬱一同變了顏色。牛股和藤木也大吃一驚。
“師傅,這…”
伊良子想要求饒,卻被虎眼一句話罵了回來:
“住口!你這乳臭未乾的傢伙,若不用真劍來矯正,終生也無法正經起來。哈哈,你們不用擔心。以伊良子那鈍鏽的伎倆,休想傷我一根汗毛。我要是想殺掉伊良子倒是易如反掌——哼哼,怕了麼,我不會取你性命的。我和你約定好了,你這條狗命我一定會給你留下的,明白嗎,只有這條狗命我一定會留下的!”
雖說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事發突然還是令清玄茫然失措。這時,從庭前外廊中傳來了阿鬱半狂亂的叫喊聲。
“伊良子大人,請和他對決吧!斬殺他,殺死他!不殺死他,你就會被他所殺呀!”
彷彿夢遊般的清玄拔出了劍,在他感覺到虎眼宛如巨獸般佔據整個視野的鬼眼那一剎那,一道灼熱的白金刃光橫向一字劃過視野的中央。
清玄慘叫著仰天倒下了。虎眼的“流星”切開了他的雙眼。
 
注:
1.慶長是日本1596到1615年的年號。
2.一間約合六尺。


    
自此又過了三年,巖本家的繼承人卻還沒有決定。
虎眼本打算讓藤木源之助做三重的夫婿,但卻被三重拒絕了。這個在伊良子受責當日面色蒼白不斷顫抖而一言不發目睹到最後的十七歲少女,意外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意志。
“在我的心中,已經將伊良子大人定為自己的丈夫了。雖然他喜歡上其他女人令我萬分痛苦,但只要他還活著,我決不會再嫁給別的男人。若有哪位能夠殺死他,我便下嫁於他吧。”
所謂的“其他女人”就是阿鬱。那時她奔向雙目被切開昏厥於地的清玄,伏在身上失聲痛哭,同時對著虎眼放肆地罵道:
“你不是人!”
一邊悲罵,一邊摟著被搬走的伊良子離開了虎眼的宅邸。
不論如何斥罵或勸說,三重仍然頑明不化。虎眼無可奈何,只好派人去打聽伊良子的下落,這才知道他在事後幾日用白布覆眼,由阿鬱攙扶著去了他鄉。
在此之後,杳無音信。從此,巖本道場便籠罩在不吉和沉重的氣氛中。
在那之後第三年夏天的某個黃昏。
道場中練劍的弟子們差不多走光了,而傍晚庭院的灑掃也已經結束。這時,巖本道場的大門前,一對男女飄然出現。
留下的兩三名弟子中的一人看到那兩人時,不禁叫到:
“啊,伊良子大人!”
蒼白而輪廓清晰的秀麗面龐上留著一道黑線,雙目輕合。跟在他身邊的阿鬱看起來比離開前瘦了許多,卻反倒更加豔麗了。
清玄對著驚愕的門徒用冰冷而沉著的聲音說道:
“伊良子清玄,希望與本道場之主人巖本虎眼大人對決,請各位通報。”
正要和新娶的小妾一同進晚餐的虎眼聽說是伊良子便唰地一聲站了起來,卻又再想了想,歪歪嘴角笑道:
“去告訴伊良子,虎眼不與劍術未純者對決。若是他這兩年變強了,就明天早上過來,如果能勝過權左衛門或是源之助一招,再來找我不遲。”
聽到虎眼的回答,清玄漏出幾聲冷笑,彷彿換了個人一般露出勇猛的神色,用連道場裡面也能聽到的聲音大喝到:
“伊良子早已不是虎眼的徒弟,乃是作為天下浪浪之一劍客身份向巖本虎眼提出真劍比武的挑戰。虎眼,你怕了嗎!真難看啊!”
虎眼一把抓起愛刀跳到外廊中。
“放他進來,讓我把他砍成兩段!”
看到帶著淺淺冷笑的清玄和彷彿要用憎惡的眼神刺穿他一般的阿鬱,虎眼心頭猛然無名火起。他走進庭院,拔劍出鞘。
“伊良子,今天我可不會饒你性命了。擺出架勢吧!”
正說著,虎眼突然感到脊背一涼,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
清玄已經擺好了架勢。刃部朝外的劍直直插在地上,用雙手扶住,看上去彷彿盲人拄杖一般,但劍身卻充滿殺氣,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破綻。
本以為自己對清玄的劍技瞭如指掌,故而滿懷自信接受挑戰的虎眼看到了這不可思議,卻又迸發出可怖殺氣的架勢時,不禁屏住了氣息。
兩人對峙著,感覺彷彿經過了很長時間。或者,也許其實只是短暫的一刻吧。
雙眼已盲的清玄現在完全感覺不到虎眼那令人恐懼的鬼眼帶來的咒縛。他只是冷靜的、內心一片空明地等待著機會。
這絕非往日之清玄。必須用奧義中的奧義“流星”——虎眼面對自己生涯中出現的第一個強敵如是想到。這是虎眼第一次對同一人第二次使用“真劍流星”。迄今為止,所有敵人都已經死在唯一的一次“流星”之下。
——這傢伙,如果那時候直接殺掉他就好了。
那時為了給他比死更殘酷的報復,所以才毀掉他擁有無窮魅力的雙眼。而現在虎眼對此悔進骨髓。但是,已經不能再猶豫了。漸漸降臨的夜幕對於盲眼的清玄不會帶來任何不便,但對於日漸年邁的虎眼卻成了明顯的障礙。
“喝!”
一直以來無人可破的祕劍“流星”從側面猛然襲向伊良子首級的那一瞬間,清玄刺在地上的劍宛如電光石火般向上方劃出一道弧線。虎眼仰天倒下了。從下顎到頂門,他的頭被從下至上乾淨利落地切開了。
“殺了你!”
一面高叫著,一面衝上來的三重被伊良子用劍鞘刺倒,手中的匕首也被打飛了。
“三重嗎,你一定變得更美麗了吧,可惜在下已經看不見了。但要報仇,憑你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去告訴牛股和藤木他們,想給師傅報仇的話隨時放馬過來,在下會暫住在落榮寺裡。”
說著,他愛憐地將臉轉朝三重的方向。由於三年恨終得雪而露出的滿足笑容彷彿不應世上有,妖豔宛如夢幻。
  

    
門下弟子完全失去與之抗衡的勇氣,他們只是驚恐地看著伊良子清玄在阿鬱的攙扶下離開道場。
“親愛的,恭喜你。”
阿鬱的臉頰上流下淚水。
“嗯,也讓你受苦了呀。”
清玄緊緊握住阿鬱因為興奮而不住顫抖的手,回答道。
伊良子在雙目失明後本來對劍之道徹底死了心,而正是阿鬱用女人的執著令他重新振作了起來。劍術之道的激情——在虎眼的道場,阿鬱不知不覺中對此深有感觸。為了燃燒起雙目失明的愛人的生命力,阿鬱直覺地感到必須依靠劍之道。並且,她猜對了。
不是向殘忍的師傅報仇,而是要把至今為止一直認為絕無可破的“流星”拼上性命破解一回。這執念如夢魘般緊緊地纏繞在清玄的靈魂上。
現在雙目已盲,不再會像以往那樣因女人而分心。從早到晚,他只把全部精力投入劍術之中。
在自己眼前的只有一片廣袤的灰色世界。在陽光下會有無數明亮的火花嬉戲,而暗夜中只聚著一片濃郁的漆黑。有形的世之相、人之影,都完全無法進入他的眼簾。
清玄就以這淺灰色的世界為對手,練出了必勝必殺之劍。
為了對抗橫向一字斬來的“流星”,清玄想出的方法是由下至上斬去的“逆流”之祕法。立在大地上的刀,以破土之力如一道劍光般垂直斬向上方,這比起橫向斬擊的“流星”來有獲得更強殺傷力的可能性。
但問題在於,這一瞬間閃過的劍光能否捕捉到對手的身軀。一個盲人要怎麼做到這一點呢?
清玄命阿鬱把各種東西向自己投擲,以此練習“逆流”的斬擊。他不厭其煩地持續著這項練習。
終於,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進入了“逆流”劍的軌道,在那一瞬間就會被從下而上地切作兩半。最初是衣服,草枕,茶碗,棋子,髮簪,到最後就連阿鬱猛然擲出的豆粒,在進入清玄正面四尺之內的瞬間也會被從正中切成兩半。
然後在某一天,阿鬱投擲的幾個東西被清玄悉數斬開之後,正滿足地想要休息時,清玄的劍突然唰地垂直斬向空中。
“啊,您在斬什麼?”
阿鬱心中奇怪,問道。清玄則答道:
“不知道是什麼。因為有東西進入了逆流的軌道,所以無意識中就把劍揮上去了。”
阿鬱仔細地在地面尋找之後,發現一隻小小的蚊子,身軀正中間被漂亮地切開了。
“是嗎,是蚊子嗎。”
清玄把幾乎感覺不到的小小蚊子放在指尖輕輕捻碎,微微地笑了。
第二天,兩人就收拾行裝,去向了離別三年的名古屋城下。
聽說了虎眼慘死之事,牛股和藤木急忙趕來。親眼看到師傅臉孔被切開的屍體,又聽三重說了清玄不可解的劍術之後,兩人感到一股無可言喻的鬼氣。
而同時,兩人也不約而同決心向伊良子復仇。不管伊良子進行了怎樣魔鬼般的修行,都不可能正面擊敗師傅的“流星”。他們相信這隻可能是師傅的一時大意。
既然知道伊良子三年前的實力,那麼只要自己拼死力戰鬥,就絕不會輸與他。那奇怪的劍技,賭上巖本道場的尊嚴也一定要破掉。
兩人當即發誓為師報仇,但也堅決阻止了要一同去襲擊清玄的門人。
“不可以。對付一個人出動這麼多,會成為巖本道場的恥辱。而且他指名我們兩個。”
於是在第二天早晨,兩人來到落榮寺內尋找清玄。
“來了嗎。”
清玄臉上帶著淺笑出現在二人面前。他靜靜地打理好衣裝,下到庭院中拔出劍。站在外廊上的阿鬱自從昨日勝利以來,已經堅信深愛之人必會獲勝,露出了幾近冷笑的神色。
“藤木,過來。我先解決你。”
他把劍刃朝向對手,垂直插在大地上。聽過三重的話之後,源之助昨晚鑽研了一整晚,但實際面對這奇怪的架勢時還是難以抑制恐懼之心。但是,他也立刻擺出了自己擅長的青眼(注)之勢——他決心用這幾年來自己悟得的祕術“飛猿橫流”來盡情一試。這才是捕獲三重所言之“逆流”破綻的唯一方法——他對此深信不疑。
那是在師傅的絕技“流星”中加入新的動作,在合身而上撞向對手左肩的同時的時候放出橫斬。在劍啟動的時候,身體已經飛到了斜右方——這樣一來,清玄逆上一劍應該只能斬到空氣才對。
——然而很可惜地,他並沒有把“逆流”可怕的速度充分計算進去。在源之助的身體像斜側飛去,橫斬的一閃就要觸及清玄身體的時候,源之助的左臂從根部斷開飛了出去。源之助就這麼把舉著劍,在空中翻了一圈之後倒在了那裡。
接替他上去對決的牛股權左衛門和伊良子之間的戰鬥,源之助忍著手臂被切斷的痛楚,在幾乎要失神的情況下看到了最後。是想要親眼看清楚連自己的奧義“飛猿橫流”都無法打破的伊良子劍術的精髓,僅憑這習武之人的悲願支撐著他幾乎要昏厥的身體。
權左衛門與清玄之間的戰鬥也是極為慘烈。兩人定是以面對畢生最大危機的覺悟戰鬥吧。
在觀察源之助與清玄之間的比試時,權左衛門腦海中靈光乍現。他迅速看了看四周,然後向南面走了約三、四間的距離,這才大聲喊道:
“伊良子,過來!”
聽到他的聲音,伊良子提著刀靠向牛股的方向。察覺到他的氣息出現一絲紊亂,權左衛門毫不猶豫地喝道:
“我上了!”
伊良子立刻停下,將劍插在地上。
“啊!”
站在外廊的阿鬱輕聲驚呼。插劍的是蓬鬆的泥土。在這一剎那,權左衛門帶著石破天驚的氣勢猛撲進伊良子懷裡。“逆流”失去了土地的抗力,僅僅劃破了權左衛門的前襟和顎尖。
清玄重新舉起的劍正好與權左衛門的劍交錯在刀鍔。對於擁有獨特反斬祕技的權左衛門而言,是再有利不過的態勢了。
不論是意識朦朧的源之助還是臉色大變的阿鬱都察覺到,伊良子將被斬殺。——但是,搶在權左衛門退步瞬間之前,伊良子先啪地向後躍開。
錯失了反斬的機會,兩為鬥士又恢復到了最初的狀態對峙起來。只是,權左衛門受傷的下顎在流血——而伊良子的右腳的腳背也滲出了血跡。
伊良子腳上的血沒人注意到,而這卻成了決定當日勝負的關鍵。
重整架勢的清玄沒有再將刀插入鬆土中,而是伸出自己的右腳,噌地把劍插進了自己的腳背。
勝負,瞬分。
權左衛門再次衝向清玄近前的時候,身體剛動,清玄的逆流如光直上。之前下顎的傷口再次被斬開,一直斬到了鼻樑的正上方,深深的創傷縱向迸裂。
但是這一劍,在那之前已經切開了清玄右腳的肌肉和骨頭。
  
注1:即用劍尖指向對手眼睛的中段架勢。


    
死狀與虎眼如出一轍的牛股權佐衛門和失去左臂半死不活的藤木源之助被送回去之後,巖本道場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下。
無人敢提聚眾復仇,門人們反倒害怕伊良子清玄倒拄著刀殺上門來那蒼白清癯的身影。
當人們聽說清玄說了句“去駿府”,然後被阿鬱攙扶、跛著腳離開了城下時,方才長出一口氣,開始準備師傅與代理師範的葬禮來。
失去支柱的巖本道場迅速變得蕭條,不久之後就解散了。
偌大的宅邸中,除了修養很久之後才勉強能夠站起來的藤木源之助和彷彿深深地下定了某種決心的三重之外,只剩下了幾名老僕。
三重不斷地纏著源之助,要他講比武時發生的事情,聽了一遍又一遍。每次聽過後,她都會把眼光轉向空蕩蕩的屋中,用被鬼魂上身一般的聲音說:
“可恨的伊良子。那人為何能夠創出如此強大而不吉的劍法來呢。可恨。可恨。可恨的傢伙。源之助大人,請你殺了那個男人。父親的仇敵,牛股大人的仇敵,你的仇敵,更是我的仇敵。”
“不行,那傢伙有天賦之才,我勝不過他。”
“你為什麼會說出如此軟弱的話來?那個人已經失去了雙眼,而你不只是失去了一條手臂而已嗎。請戰勝他,你一定能夠戰勝他的。”
伴隨著宅邸的寂靜生活,人們都認為源之助和三重已經結作夫婦,而他們兩人在別人面前也確實是如此表現的。但是,這兩人卻一直沒有行夫婦之實。
在劍術上喪失自信而變得軟弱的源之助為了從三重的美貌中尋求慰藉而懇求、哀求她下嫁,被三重斷然拒絕。
“伊良子,請你殺死那可恨的伊良子吧。如果你殺了他,當天晚上我就做你的妻子。”
三重的答覆斬釘截鐵一成不變。
就這樣重複了數次之後,源之助心中漸漸開始湧出了無法排除的漆黑困惑。
——三重難道超出常人般的熱烈愛著清玄。
他開始產生這樣的想法。每次三重說可恨時,能夠感覺她的確是對這個父親的仇人——也是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從內心深處有著憎惡二字不足以表達的憤慨和悲傷。但是,這卻越聽越像在用憎恨之念絞殺那全身心的愛慕之情時發出的苦惱叫喊。
“如果你不去殺他的話我就自己去。橫豎一死,但也要至少死前斬他一刀。”
三重話說到這個地步,源之助如死灰般的心中也開始湧出一絲拼上劍術尊嚴與之一戰的勇氣。
但是就在那天夜裡,他夢到了三重去向清玄報仇,卻被輕易擊倒在地。夢中的三重趴在清玄身前,四肢突然失去力量,用融化般的聲音說道:
——可恨的,可恨的伊良子大人,我愛你,如死般地愛著你。
一面急促地呻吟著,一面敞開衣服,與清玄的身體纏繞在一起。源之助帶著嫉妒的心念,滿身大汗地醒了過來。
必須殺掉伊良子才行。
源之助終於下定了決心。無明逆流恐怖的劍術自己切身體會。但是,還是要殺掉他,必須要殺掉他。
這樣一來,第一要務便是如何躲過清玄“逆流”的第一擊,就算為此如牛股般受些輕傷也在所不惜。第二則是衝入清玄懷中的時候不能給他抽身後退的間隙,立刻將他殺死。既然牛股權左衛門都失敗了,那麼難以認為用反斬的招式能夠成功。在與人緊貼之時斬殺對方——必須要想出能夠達成這一至難之業的手段來。
源之助整日都在思索攻破“逆流”的技巧。就算在夢中,清玄立劍於地之姿和飛劍沖天的妖異白光都不曾離開腦海片刻。
隨後又過了兩年,在初夏的某個傍晚。
“來月的今日,就是父親的三年忌了。還沒有想到殺死伊良子的方法嗎?”
三重一面用庖丁(誤)切著僕人取來的大西瓜,一面問道。源之助岔開話題道:
“真是好西瓜呀。我小的時候,這還是荷蘭傳來珍奇果品,很是難得一見。就算偶然買到一個,也只有這個的一半左右大小。現在這一帶也能種出這麼大的來了呢。”
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源之助的眼睛彷彿釘住了一半注視著三重切西瓜的手。
第二天開始,源之助每日數小時把自己關在空曠已久的道場中。由於他禁止人窺看,所以沒人知道他在裡面做什麼,但是不時會傳出他的聲音。並不是那種穿雲裂帛地怒喝,而是非常低沉,一剎那間地“嗚”的一聲宛如呻吟般的低吟。而隨著時間流逝,那低沉的呻吟聲雖然依舊低沉,卻變得異常尖銳強烈,令人難忘。
虎眼的三年忌到來時,源之助一言不發。三重也彷彿忘卻去激勵藤木一般。但她並沒有忘記,只是看著源之助現在的樣子,明白他正全身心鑽研新的劍訣。
這種時候,劍客會彷彿被鬼怪上身一般。當身上的鬼怪離去時,就是他劍法大成之日。
身為虎眼的女兒,三重對這些瞭若指掌。故而,她抱著莫大的期待開始經常對源之助示以溫柔,而避免觸及到劍術的話題。
寬永六年九月初的一天早晨,源之助從道場中出來後,三重看到他的臉,突然
“啊!”
地驚叫一聲,眼中閃耀著光芒。源之助微笑地站在那裡。
“是的,終於完成了。去殺伊良子吧。”


    
現在已經得知了前往駿府的伊良子的行蹤。
他就住在駿府城下長谷寺鎮師範岡倉的宅中。
藤木源之助和三重一起奔赴駿府。
他們帶著尾州藩的大番頭齋田滿之進寫給駿府城家老三枝高昌的引薦信。到達的當日,他們就趕赴三枝邸,奉上引薦信覲見並將事情始末告訴家老,請求與伊良子對決。
三枝聽完,側著頭想了想。
“是嗎,伊良子原來還有這樣的往事啊。但是,我的主君對他那絕妙的劍技也是讚賞不已的。我不能夠擅自決定,你們暫且等候一段時間吧。”
伊良子清玄被駿府城主忠長看中,不過是半年前的事。那時忠長公正從三保松原(*1)遠遊歸來,隊中的一匹馬突然受驚,甩落背上的武士狂奔出隊伍。踢倒兩名想要殺死它的足輕之後,驚馬如離弦之箭般沿著田阡飛奔而去。
“危險!快躲開,危險啊!”
當看到驚馬所向之處出現了一個盲人時,追過去的武士們立刻大叫起來,可此時馬離盲人只有二、三間的距離了。當每個人都心想“他要被撞死了”的時候,盲人突然站住了。
只見盲人刷的將手一揚,手杖劃出圓弧切向空中,而驚馬則人立而起,左右晃了兩三下,終於倒地死掉了。趕來的武士們檢查過馬屍,不禁愕然。馬頭從長長的下顎開始,一道傷口由下至上直裂至兩眼之間,從正中被一分為二了。
平靜地拭乾刀上的血跡,插進原來的手杖中的盲目劍士,之後被鄭重地請入城中。
在忠長的命令下,家中挑選出的三位名劍客——願流始祖松林左馬之助的高徒相木久藏、繼承鞍馬流大野將監衣缽的石村一鐵、新陰流出淵平兵衛的嫡子苗平次郎三人極祕地與伊良子清玄分別比試了一番。但在清玄輕巧斬去的木刀前,不是被重重擊中下巴,就是手中木刀被彈飛,胸口被刺中。
真是奇怪的架勢,是何流派啊?忠長問道。清玄則不苟一笑地答道:
“無明逆流。”
與牛股權左衛門一戰時以割破腳背為代價逃離危機之後,清玄便開始鍛鍊不依靠大地的揮劍方式。他用自己右腳的拇趾和食趾緊緊夾住劍尖,以代替大地的阻力。清玄用腳趾夾住立起的劍後放開手,說
“拔一拔看。”
幾個自負身強力壯的年輕男子拼盡全力,那柄僅僅五六分劍尖被夾住的長劍卻紋絲不動。
家中很多人聽說了清玄不可思議的劍法,為了目睹那神妙絕技,乃或求藝而去懇求清玄時,他只是笑笑,卻沒有再次拿起木刀。
清玄的劍並非那種能夠傳授的劍法。但是,即使如此,這樣強大的劍士豈可放去他國。忠長賜他住於師範岡倉宅邸的一隅,連同阿鬱一起都予以厚待。
在旅館打聽到這些事情之後,藤木源之助開始擔心能否順利獲得比武的許可。但是,不久後三枝就召喚他們前去。
“爾等之事我已經慎重地上奏過主君了。主君感於爾等為師報仇的義烈之心,決定賜與爾等一場榮耀之至的隆重決鬥。”
所謂的隆重決鬥,就是真劍御前比武。盲眼的劍士與尋仇的獨臂劍客——如此有戲劇性的組合放在當日的第一場,是出於三枝家老為了讓這次比武能夠更加吸引主君的主張。
那麼,讓我們把鏡頭移回駿府城內廣場上的比武場,伊良子和藤木兩人手持白刃對峙的那一瞬間。
晴朗的天空一片蔚藍,幾片雲彩一動不動,沒有一絲風吹過。廣場陷入一片透徹的寂靜,連一聲咳嗽都聽不到。
清玄和平常一樣如盲人拄杖般倒立著劍,劍刃朝向源之助,腳趾夾著劍尖凝然佇立,而源之助則不同尋常地擺出大上段的姿勢將劍高舉過頭,雙目直視伊良子已盲眼的眉心。
在座之人緊張至極的那一剎那,源之助以彷彿要將廣場上的寂靜擊為齏粉般的氣勢大吼一聲。
“喝!”
源之助的長劍應聲脫手,白虹貫日般直取伊良子頭頂。眼見就要擊中,清玄的祕劍“逆流”如電掣中天般奔雷直上,將源之助的刀斬作兩段。就在長劍鏗鏘一聲一分為二尚未落地的瞬間,源之助搶入清玄懷中。
他的右手中緊握著一把肋差(*2),與伊良子迅速調整姿勢收回的長劍十字交錯。力量對峙中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眼看清玄即將反斬推開源之助的刀並向後躍出,源之助發出了一聲沉鬱的低吟。匪夷所思的,伊良子的長劍從劍柄根部砰然折斷,源之助的短劍毫無阻力般斜切直下。
源之助驀然跳出圈子,冰冷的凝視對手。
握著從根部折斷的劍柄,清玄的身軀一瞬間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般地佇立在那裡,但下一個瞬間,被斜向切開的上半身向左側轟然倒下。源之助的短劍從清玄的右肩直切至左肋,如切西瓜一般,將他一刀切作兩半。
觀眾席上如夢初醒的人們沸騰般地驚歎著這場決鬥時,傳出了兩聲淒厲的低聲悲鳴。從東西幔幕的縫隙中看去,只見阿鬱和三重同時用懷中短劍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注1:位於靜岡縣清水市東南部的沙堤,古來就是觀望富士山的風景名勝。
注2:即短刀。

動畫信息

劍豪生死鬥
中文名:劍豪生死鬥
原 名:シグルイ
又 名:Shigurui / 死狂
首 播:2007-07-19(日本)
IMDb:tt1233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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