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頂天賽高!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7-10 17:47:34 作者:野茗君 Language

很久沒有看到如此令人精神飽滿心情暢快的動漫了(好像除去動漫電影外就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在一天之內連續看完,不得不打斷原有的計劃,將論文延後了(好孩子不要學)。懶惰地說,是一部值得一看的好作品。

原本《有頂天家族》並非我所偏好的類型,然而套用莫言對長篇小說“高度、長度、密度”的理論要求,雖然並沒有顯著的跌宕起伏,總體的劇情很密集,各種設定充滿趣味性,並且篇幅勉強在我能接受的範圍內——對於沒有耐性的人來說簡直是可遇不可求。即便劇情很棒,但對於我這樣終日惴惴不安的人來說,最後一集就是完美的“完結撒花”,真的不需要更長了。

我在b站看視頻有夾帶看彈幕的不良習慣,彈幕的高頻話題主要是觀念的衝突。我因為文化隔閡而一向害怕太具有日本特色的作品,但雖然不能產生同感的共鳴,所幸還是能理解的。簡要來說,大致是這樣的:


1、物哀之悲美
這是日本文化最顯著,也是最難理解的部分,是相當幽微玄妙的一種審美的、情感的範疇,因為事物短暫易逝而產生悲哀之感。這種感覺,比起憂鬱更類似綿渺的哀愁,比起孤獨,或許更親近於寂寞。“我喜歡你,喜歡得想要吃掉你”,就是典型的代表——聽起來很變態,但這是因為對對方的喜愛以及對方並非永遠在此地的認知,從而產生的極端慾念。

幾乎所有文化都討論過靈與肉的問題,靈是一種至高的境界,肉則與慾念相連。人皮上的書法能夠令睹者喪命,在審美達到極致的同時,生理性的慾望也達到了極致。吃掉所愛之人的動機是對對方肉體的佔有,動機當然是愛,但這種愛更傾向於慾望。愛的至高境界是靈,是心意相通,是兩個靈魂合為一體,而靈之愛是無法佔有對方的,能夠佔有的只有肉體罷了,而對肉體極端的佔有,肉體之間的極致交融,是一方將另一方作為食物,令對方的血肉通過自己的腸胃成為自己的血肉。為“愛”食人甚至是一種“傳統”,這種愛慾既顯示了自我意識的膨脹,因為這種做法無疑是自私的典範,同時也體現出自我的某種卑微,因為愛之所以區別於單純的慾望,正是由於它出自精神的要求,愛無法完美,只能墮落為卑鄙的慾望,又無疑是可悲的。所以弁天說:“我喜歡你,喜歡得想要吃掉你,但吃掉就沒有了,只剩下寂寞。”這種物哀的悲感,真實太寂寞了。

2、“吃”的內涵
既然這樣,為什麼非得吃掉不可?尾牙為什麼非要吃狸肉火鍋?神通廣大的狸貓,甚至能夠化為一座山,將一幫天狗戲耍於股掌之間,最後的結局居然是葬身鐵鍋和人腹?有頂天中所展現的“吃”的荒誕和殘酷,大概是大家最難以接受的了。

就走江湖的心理學來說,劇中的人類還處於“口腔期”,也就是嬰兒時期的第一個階段。一切的慾望以“吃”作為表現,“吃”是生活,是美學,居然還是哲學(天台上教授和矢三郎的對話~)。狸肉火鍋是一桌子悲劇,雖然近似於荒誕性的幽默,但在整體歡快日常化(請不要隨便使用“治癒”)的背後,卻是濃重的悲哀的底色。人吃狸,是弱肉強食,並不違揹人類道德(需要聯繫到世界觀),人什麼都能吃,想要嚐盡天下美味,是慾望的無限放大,也是生活享樂的最高追求。人類為了口腹之慾吃狸子,但“狸肉火鍋”在狸貓間並不是禁忌的話語,狸貓樂於扮演人類,有頂天的重點並不是人與狸貓的絕對對立,不是《進擊的巨人》中那種全然殘酷的食物鏈關係。能吃掉狸貓,是人類的強大;想要吃掉狸貓,是人類的慾望。總一郎的死亡,源於弟弟的仇恨,源於弁天想要加入“星期五”的企圖,但在根源上,是源於人類對吃的趣味。或許因為在這一點上,總一郎的追求與人類有著相似性,所以他才會關心自己煮熟了好不好吃,令他人盡興,是他最後追求的價值。

“吃”是人類的慾望,也是趣味的表現,因此有頂天才在這個問題上設置了矛盾的觀念吧。很多人反駁,觀眾對人類心生怨憤是站在狸貓的角度,劇中的狸貓具有和人類一樣的智慧,因此不能被當做食物對待,但你們吃不吃豬牛羊呢?如果站在它們的角度,它們和狸貓有什麼區別呢?暫且不爭論世界觀的問題,就我個人而言,我對吃不抱執念,我完全吃素已有幾年時間,現在若非場合要求一般也不碰葷腥。我的動機很單純也很幼稚:為了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因為自己不吃,所以可以理直氣壯的對小雞小鴨小豬小兔子表達滔滔江水般的同情。但當我看了《三星校餐》,第一集的開頭就是星野主廚帥氣果決的射殺了一隻無辜的鹿,用新鮮的鹿肉作為烹飪的材料,我忽然發現除去表層的殘忍,這其實是一種生活,吃肉,吃狸子,為了美食而獵殺,都是為了追求某一種生活。如果將立場轉換一下,統治了城市的狸子會不會在尾牙宴吃掉可口的人類呢?這大概更接近這個世界的自然狀態吧。

3、宿命與生活
另一個爭議點是總一郎的自願赴死。威名赫赫、功績傳奇的總一郎,竟然在一口熱乎乎的鐵鍋裡得到悲劇的下場,前後的反差幾乎具有某種反諷的喜劇意味,我一開始在彈幕的劇透上有這樣的感覺。事實證明彈幕誤人子弟——在看到總一郎從容赴鍋的時候,更多的是宿命與選擇的暗意。劇中一直在復現一個概念:人居住在城市,狸貓屬於土地,天狗統治天空。這種劃分,是一種宿命中的歸屬,所以弁天這個凌駕三靈、無所歸屬的異類,才顯得如此有趣。狸貓自由自在的生活,有時玩弄人類,有時戲耍天狗,有時也會葬身鐵鍋——狸貓被吃並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它是一種意外,也是狸貓的一種宿命。死亡也是生的一部分,甚至是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總一郎的死很複雜,它的被捕包含了三方勢力:主謀夷川、同謀弁天以及“星期五”俱樂部的吃貨們,弁天可以算天狗也可以算異類(有人說壽老人疑似天狗),也就是說,是狸貓、天狗、人類三方共同置之於死地。英雄折於小人之手,總一郎的死並不慷慨,但也足夠無奈了。有人分析總一郎有很多逃跑的機會,但劇中透露狸貓變身需要從容的心態,狸貓一旦被關入籠子就不得不任人宰割,所以我認為總一郎被關進籠子後實際上不可能逃脫了。總一郎的從容不同於《檀香刑》中孫丙的就義,總一郎想以自己的死完成與弟弟的和解,而被“天敵”弁天捉住,也最終實現了他一直以來的恐懼。既然狸貓有時候會遭受被吃的命運,總一郎於是決定接受這樣的命運。

但這並不是俄狄浦斯式的全然悲哀的宿命,其中包含了總一郎的選擇,與其說是“性格悲劇”,不如說是符合了總一郎性格的結局。四個兒子各自繼承了父親的某一種性格,總一郎最看好的是傳承了“傻瓜”脾氣的矢三郎,即追求有趣精彩的生活。有趣的生活是一個稍顯老生常談的論調,有頂天非常大膽,竟然將這一輕鬆的論調放置在一個悲劇的事件中來講述,整部動漫因此有了悲喜交融的藝術張力,總一郎的死固然是一個悲劇,但不免還是一個喜劇。怎樣是有趣的生活?怎樣又是有趣的死亡?如果說教授是總一郎的知己,教授比起慢慢老死,寧可被狸貓吃掉,讓自己無用的肉體發揮一點兒作用,難道被吃掉的結局不比平凡的死亡更有趣嗎?總一郎的結局,並非全然的無奈,他的生命不是傳奇,而是自由自在的精彩有趣,就連悲劇的死亡,也是“傻瓜的血脈使然”。

最後,以及,弁天這個角色非常有意思,但是我被二哥附體,懶得講了。

有頂天是現代世界的神話,有頂天講的是“人類”,我們都是生活在城市之中的狸貓。

動畫信息

有頂天家族
中文名:有頂天家族
原 名:有頂天家族
又 名:Uchouten Kazoku / The Eccentric Family
首 播:2013-07-07(日本)
IMDb:tt2909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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