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命運長夜到天之杯：淺談衛宮士郎由人生導師向真正主角的華麗蛻變

摘要：通過回顧前兩條劇情線索stay night與unlimited blades works，本文以不涉及劇透的方式指出了“天之杯”HF線在劇情上的突破之處：前兩部中擔任配角的衛宮士郎終於轉變為一般商業作品所定義的主角角色，實現了自身的成長則是這一轉變的直觀體現。這也意味著在前兩條作品中，士郎擔任的角色僅僅是人形攝像機與價值觀輸出，筆者以“人生導師”對這一角色類型進行了概括。

在我看來，Fate系列的文字冒險遊戲明白無誤地展示了遊戲形式相當於傳統文學的優越性，有如博爾赫斯描寫的文字迷宮，由同一個時間點主人公所做的不同抉擇衍生出了不同的劇情路線與宇宙：根據主人公衛宮士郎在第一夜見到遠阪凜時的抉擇，玩家將先後體驗三條劇情線：命運長夜（stay night）、無限劍制（unlimited blades work）與天之杯（heaven's feel）。不同劇情線之間起到了1+1+1>3的效果，極大地豐富與拓展了本作的內涵。但其缺點在於，單個路線的劇情往往過於單薄，乃至乏力，在前兩條線中體現得尤為明顯（可參考節奏鬆弛的校園動作劇——結合進化心理淺析FatestaynightUBW的糟糕人物動機）。

除去主人公之間的愛情線，Fate stay night描述了一個自我苛求者終能悅納自我，接受命運的故事。Saber因為生前無法拯救國家而獻身於奪取聖盃改變命運的渦流之中，最後她意識到現實無可改變，在塵世逗留所獲取的幸福也讓她瞭解了世俗人性的美好，最終選擇放棄執著，坦然迴歸死亡。向前看，不要被過去束縛，即使終要面臨死亡，是這個故事告訴讀者的樸素道理。

與命運長夜類似，無限劍制在除去戀愛情節外，敘述了一個“逆社會化”的故事。這一進程顧名思義，指經受社會洗禮與成長的人以某種方式拿回了一些原有的東西，即所謂的重回初心。這一事件的主角紅A曾因少年時的選擇走上了“正義夥伴”這一條不歸路。當發現要面臨的殘酷現實顛覆曾經的美好期望時，他選擇去毀滅少年時的自己以獲得一點點脫離苦海的可能。而奇特的是，本該成熟的他受到了少年時自我的反向洗腦，在不知不覺中認可了對方的觀點，以某種莫名的方式在重拾少時記憶的情形下獲得了成長。

以上兩條劇情線，雖說偶有亮點，但總體來說仍然時殘缺與尷尬的。因為佔據了大量篇幅的主角衛宮士郎，本身沒有發生質變的成長。

商業作品中，是否出現巨大成長時判斷主角的重要標準。主角必然要在結尾完成劇情開頭無法解決的問題，由於這些問題通常聚焦於心理與自我，也使編劇工作蒙上了一層心理諮詢的色彩。第一條線命運長夜中，完成成長的是Saber，她最終得以接受自己的人生而解決了開頭對聖盃的執念；第二條線無限劍制中，完成成長的是紅A，他在結尾處終於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達成了同過去自我的和解。換言之，這兩人才是前兩條線的主角。而表面主角衛宮士郎卻一直沒有實現自我的飛躍，相反，他扮演的是人生導師的配角角色，將Saber和紅A從迷惘中解救了出來。

這就是HF線為什麼劇情優秀的原因，因為在這一部中，衛宮士郎終於完成了成長。而前兩條線中他在平行時空中的所作所為，則成為了絕好的鋪墊。之所以說前兩條線中的士郎不是主角而是人生導師，在於他從心智層面並沒有成長的必要，他的哲學與人生觀正確無比，並被積極用於教育改造他人，就連跳高都自帶的光環，就像漩渦鳴人一般，其心智層面的成長軌跡與其說是適應社會而學習改變，更像是改變周遭的一切讓他們適應自己，如浪漫故事中的主角，永遠逢凶化吉，寶物、魔法與好運讓他們走向happy ending。（這就是看到後來，火影忍者主角陣營在價值觀上和鳴人沒有任何衝突的原因，因為都被同化了。）

而現實是，無論在小世界裡躲多久，總會遇到被現實教做人的時候。人生與其說是要追尋什麼，更像是要不斷決定放棄什麼：孩童時代是一個擁有無限可能的時代，你擁有的一切幻想需要在此刻起被一一捨棄；18歲時可能捨棄的是選擇上清華還是北大的幻想；20歲捨棄從事夢想的愛好與工作的幻想；之後的人生中，可能會為了養家餬口捨棄繼續學業的機會，由於現實原因捨棄和最愛之人結合的機會，這些東西都在人生中一去不返。就像馬丁在《死局》中描述的一樣，人生的棋盤每走一步，就喪失了無數中可能，而我們需要思考的，是以犧牲其它可能的代價，有沒有什麼一定要留下好好保護的東西。

這就是主人公在第三部的心路歷程，在當了兩部神仙，為塑造其他角色形象大損之後，終於成為了一個有些血肉的常人，能做出一些讓讀者有代入感的事情。如果說士郎有註定要完成的任務，那就是在前兩部中他展示的，莫名其妙的利他主義與英雄情節。第一條線中他的英雄情節成功了，作為勝利者自然沒有成長的必然，第二條線亦然，直到HF線才出現了三觀重鑄式的蛻變。當然，前兩條劇情線遊戲中的缺陷在動畫系列中得到的放大，可能使相當一部分觀眾失去了對這個角色的信心。一想到隨之而來的嘴遁、尬聊與精神控制一般的漫長對話，就足以讓我產生跳過所有士郎出現鏡頭的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