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絕望的情緒和複雜的世界

《巨人最終季》的前幾集，相比漫畫，動畫削減了對於萊納的塑造，對此我是有些遺憾的。作為整部作品裡現實主義色彩最濃、思辨性最強的主要角色，漫畫馬萊篇對萊納的塑造精煉又厚重，層層推進。漫畫100話《宣戰公告》既是整個故事線的重大轉折點，也是萊納人物弧線中的高光時刻。繼格里沙那句“我無知又愚蠢，世界無理又瘋狂”之後，《巨人》再次用人物臺詞將思想內核上升到振聾發聵的哲學高度。當“馬萊之盾“跪在雷貝利歐區的地下室裡，心神破碎得不堪一擊，哭著說“不是時代的錯，是我的錯”——人與自身命運的對抗是如此艱辛而荒誕。在集體無意識的Matrix中，為了維持搖搖欲墜的“存在”，否定自我要比否定時代和社會容易得多。

而看到第八集，我覺得《巨人最終季》在人物塑造上的取捨可能是諫山創的用意，即在動畫篇幅和經費都有限的情況下，聚焦於“海那邊的年輕人”，賈碧和法爾科。為什麼？為了對標104期調查兵團，儘量達成“海的兩岸”在敘事上的平衡，從而為作者最重要的表達：“世界的複雜性”做足鋪墊。當“立場”徹底反轉，讀者發現不同的國家、民族和種族中，只會發生相似的悲劇；而若細化到每一個參與者、反抗者、斡旋者、破局者，呈現的則是一套混沌的複雜系統。當賈碧順著立體機動裝置的鋼線衝向飛艇，當薩沙在眾人的驚愕中倒在血泊裡，因果詭異地相連，此時動畫配樂彷彿旁白，不同的旋律是同樣的絕望而抒情。正如，在這個越來越紛繁複雜的世界上，沒有一種聲音能統一所有的話語，沒有一種宏大敘事能解決所有的困局。然而情緒是相似的——人類最無理取鬧、也最高深莫測的基礎設定，在地球的各個角落裡同頻共振。在各自為政的意識形態和地緣政治的上空，烏雲的身影若隱若現，地面上求雨的人漸漸聚集。

從《巨人》漫畫後期的走向來看，面對一手創造的複雜系統，諫山創很可能不會止步於此，而是試圖“破後而立“，做出自己的表達和見解。這是非常有勇氣的行為，也是在《巨人》即將完結之際，我對這部堪稱偉大的作品最大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