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故事選中的人

機緣巧遇，讓“走運”的主角被賜予拯救世界的力量，與此相依相隨的守護與戰鬥，則是他們不可逃脫的重任……看到這個設定，當有無數故事中的少年形象在我們腦海中一一略過——可以說，此類設定幾乎成了這種故事的基礎。 他們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為此，主角通常必須是正義勇敢的，如果還不夠勇敢強大，也要製造機會讓他們慢慢成長。 這是我們都很習慣的模式。 而同樣具備“超能力主角”和“不得不對抗的反派”兩大元素的《靈能百分百》，卻講了一個不太一樣的故事：強者必須戰鬥嗎？甚至是，覺得厭煩的時候，選擇逃走可以嗎？ 首先，在主角塑造方面，作者彷彿是對超能力的刻意解構。 每個人出生時被賦予的東西，毫無平等可言——主角的弟弟對自己非凡的智慧、長相和人氣不屑一顧，卻一心憧憬哥哥的超能力；而如此強大的超能力，卻被“浪費”在了一個外號“路人”的中學生上。 人如其名，路人的存在感極其微弱，他的超能力到了萬人矚目的地步，卻不會好好利用來使自己過上人生贏家式的生活，甚至背道而馳，努力向平凡靠攏，總是懷有一種傾向，甘當“青春的配角”。 所以他怎麼看都平凡極了——平凡並且對青春有所憧憬，如同學生時代的每個人。 然而作者接著說，你就算找遍全世界所有的校園，也不可能找到一個真正平凡普通到極點的中學生。 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可以被稱作“特徵”的東西。 這也是作者對於超能力的看法——就和其他學生所具備的“成績好”，“跑步快”，“講話幽默”這些一樣，只是作為一個人單純的特徵罷了，人的本質魅力，在於人情味。誰也不會高誰一等，不管擁有多麼特別的能力，人就是人的事實，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們漸漸看到，兩個相互對立的特點在路人身上立體起來——儘管有著極其強大的超能力，內心卻異常柔軟，懷著對所有人與生俱來的善意： 善良而軟弱的路人，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與他人對立。對面抱著決鬥之心時，他不把對方視為敵人，還努力體會對方的感受；弟弟因為失控被找麻煩時，強大如神的他寧願下跪道歉也不願與對方起衝突；與人對抗時，他常常因為不肯還手而經常捱打，因為這個容易妥協的傢伙在一件事情上格外固執——不能對人使用超能力。 隨著兩個特徵間的衝突不斷激化，這個最不擅長與他人對立的傢伙，也不得不在最後的時刻做出抉擇。鬥爭、鮮血……他內心的柔軟被平日最不願看到的畫面一遍遍刺激著。 “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可是，如果不出手，就會被幹掉是嗎？” “為了保護大家，只能靠我全力戰鬥了。” 痛苦掙扎中，精神壓力瘋狂聚集，濃烈的殺意肉眼可見。 “不管對手變成什麼樣子……”路人終於下定決心，他的臉開始扭曲，最後屏幕只剩下兩個字——殺意。 殺意洶湧，在爆發之際，一個聲音卻突然降臨：“停下來！這隻會讓你痛苦。” 恢復了一點自我的路人，看見靈幻老師在溫柔地看著自己：“覺得厭煩的時候，逃走也是可以的啊。” “逃走……也是可以的嗎？”我也怔住了，這樣的話還是第一次聽到。 在路人聽到那句話的瞬間，故事開始向著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路人體內膨脹變形的能量，突然改變了走向，全部轉移到了原本毫無超能力的師父身上。最後，戰鬥的事情被師父圓滿解決，而路人則成功地逃走了，懷著愉快的心情。 我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錯覺，彷彿一個被設定好的作品角色，在面臨命運的抉擇時，突然掙脫了作者的手，強行改寫了主角所必須承擔的“英雄宿命”。最終引領他走向必然之路的，不再是任何人，甚至也不是作者，而是性格里最真實的自己。 作為被故事選中的少年，路人最終也沒有像其他少年主角一樣成長，變堅強，變勇敢，成為被人認可的英雄。相反，他守住的是自己的懦弱固執，以及不分對象的友善，並繼續保持著他微弱的存在感——可不知為何，我竟有種只有路人“倖免於難”的感覺。 第二季終於等來了，路人——這個對青春懷有憧憬的平凡初中生，日後會是什麼模樣呢？對於那個曾經逃離故事安排，逃離標準化成長的主角，我充滿期待。我時常再次想起那個不可思議的瞬間，我總覺得在那個瞬間裡，路人戰勝了比boss還要難以戰勝的東西。 活在故事裡的人，也許都面臨過“無路可選”的時刻。“有力量的人必須戰鬥嗎？”當初也正是那份責任感，將路人逼到了絕路。當“選擇”變成了“逼迫”時，只要記得自己才是人生的主角，也許就能讓絕望的心找到一點出路。 我們首先要做的，是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