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宮春日的恐懼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7-11 10:09:51 作者:從前有個鹿克思 Language

作為一個動漫狂,最初我完全是衝著團長大人的名氣才決定來刷片的。涼宮春日給我的第一印象也只是它莫名其妙的臺詞,腦洞大開的吐槽,還有脫線到匪夷所思的劇情。我一度以為這個姑娘之所以名聲大噪,純粹是因為她足夠無厘頭。但當劇情推進到涼宮聊起她小學六年級的頓悟時,我才真正意識到這部動漫在其極端荒誕不經的外表之下,包含了一個多麼嚴肅的內核。

       涼宮春日,一個只歡迎宇宙人、未來人、超能力者的怪咖,一個永遠都在用極端認真的態度對待極端荒謬事物的異類。

       真正的成長始於小學六年級的一場棒球賽,面對烏泱泱的人群,面對全世界更為龐大的人口總數,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只是芸芸眾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粒沙。不管她多麼努力的想要去做些與眾不同的事,一旦將這一切放入廣闊的時間與空間之中進行考量,所有的所有都平凡渺小到不值一提。如此這般寂寂無聞的存在,如此這般無足輕重地生活,涼宮春日作為個體輕而易舉地就被整個世界淹沒了,正如一片可以隨意被拭去的塵埃。所謂一瞬間的蒼老,指的大概就是這種吧——在覺醒的一剎那,全部生活都失去了色彩與光芒。

       站在阿虛的旁邊春日娓娓道來,身後電車飛馳而過,阿虛沉默著,沉默地注視著她深藏在內心的顫慄。那一刻我忽然就理解了這個姑娘的焦躁不安和離經叛道,她不知疲倦地探索與嘗試背後,是難以承受的恐懼。我相信在許多個晴空萬里的白晝,在許多個輾轉難眠的夜晚,在每一次春夏交替、季節變遷的時候,她都一次又一次地反問自己,我是誰,因何而生?不只是涼宮春日,我相信每個不願平庸了卻一生的人都曾這樣反覆拷問自己,在無數次失敗之後仍像西西弗斯一樣不願向這個世界低頭認輸,憑藉一己之力拼死抵抗生命的虛無。這一份倔強裡面有夢想,有固執,有惶惑,也有恐懼。自己的存在真的對這個世界毫無意義嗎?是不是即使拼盡全力,到最後還是隻能碌碌無為地過完一生?是否現在的每一次掙扎,都會在日後成為自我否定的鐵證?這是涼宮春日的恐懼,是我的恐懼,是每一個對人生有所期待的靈魂的恐懼。

       我們害怕平凡庸碌,害怕徒勞無功,害怕面對掙扎過後仍舊一無所獲的現實。我們擔心不曾擁有,卻亦深恐曾經擁有。時間最殘酷的地方在於它會給你爭取的機會,得到之後又再不由分說地一點點拿走。

       時間是殘酷的。還記得大二那年陪外婆去泡溫泉,安靜的更衣室裡她用極其緩慢的動作一層層地脫掉衣服。冬天對於年邁的老人而言,總是格外寒冷。我一邊觀察她笨拙的動作,一邊好奇她到底穿了多少。過了很久很久,我終於看到了她瘦小的身軀。她的胳膊就像一根枯枝,沒有任何光澤和彈性,只剩一堆鬆垮的皮膚依附在上面。我扶著她,就像捧著一件易碎品,彷彿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原來衰老這麼可怕,原來時間可以把人變得這麼脆弱。有誰知道這個枯瘦的老太太曾經度過了怎樣波瀾起伏的一生?她出生書香門第,做了十幾年的閨閣小姐,然而一朝時局變遷,家財散盡,兩位哥哥投身軍旅,先後離散。之後她嫁與我外公,誕下子女七人而其中兩人幼夭。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後半生忙碌於鍋灶之間,撐起了家裡的半邊天。文革十年浩劫,她眼睜睜目睹了自己唯一的弟弟在社會運動的浪潮中被遊街批鬥,受盡凌辱。而後局勢再改,子女一個個有所建樹,她終得以頤養天年。

        可即使是知道這一切,我依舊很難把它們與眼前的這個老人聯繫在一起。她那麼衰弱,從我記事起就是這個樣子,以後也會一直這樣下去。我習慣了她的蒼老,彷彿她一出生就如此老邁,彷彿她從來沒有年輕過。我忽然意識到不管自己現在活得多麼驚天動地,幾十年後我也會和外婆一樣變成一個乾枯無力的老太太。跟她一樣,才隔了一代人,曾經的鮮活就被大家忘得一乾二淨。

        時間最無情的地方在於它會強行把一切清零,然後再痛快地抹掉所有痕跡,彷彿你從不曾來過這個世界。

        果真如此,那我們的所有努力又是為了什麼?如果一切都是徒勞,那麼人生就不過是一場及時行樂的狂歡,沒有半點神聖和意義可言。

       動畫片的最後,涼宮春日從阿虛的愛情裡獲得拯救。我想這就是愛情讓許多人沉迷而奮不顧身的理由吧——即使作為個體對這個世界無足輕重,我們依然可以成為另一個人的全部。因為彼此,我們找到了自身存在意義與價值,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與歸宿。

       可是穿越次元壁,從二次元抽身迴歸現實,我們都一清二楚,指望通過愛情獲得救贖的想法是多麼天真。一旦感情的保鮮期過了,一切熱情將重歸常態。所謂的1+1 > 2更多的是指困擾程度而非幸福感。於是在許多坎坷波折的時刻,我們轉頭看看身邊的人,愈加孤獨清晰地意識到生活終究還是隻能自己一人負隅頑抗。而最後我們好像也只能通過最原始的方式——繁衍後代,保存基因——來對抗內心深處的那一份恐懼。我們終將被這個世界抹殺乾淨,但至少我們的一部分以某種形式被保留了下來,即使誰也不知道,誰也不在意。

       多麼悲哀。

動畫信息

涼宮春日的憂鬱
中文名:涼宮春日的憂鬱
原 名:涼宮ハルヒの憂鬱
又 名:Suzumiya Haruhi no Yuutsu
首 播:2006-04-02(日本)
IMDb:tt0816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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