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媽媽死了,或許是昨天,我也不太清楚」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8-25 23:32:39 作者:Shihira Language

「今天媽媽死了,或許是昨天,我也不太清楚」

這是局外人裡的開幕詞。恰逢劇中有提到女主的媽媽去世,而這可能就是整個故事發生的直接原因,或許在這種地方說這句話也不太違和。更直接的原因是,這是一句叛逆的話,甚至可能讓人噁心得要吐。

而天氣之子是一個講叛逆的故事。

男主從家裡出逃(或許是因為家暴,因為臉上有繃帶),隨身帶著一本麥田裡的守望者。這本書應該很多人都讀過。這是一個孤獨的人的故事,那有裡頹廢的少年,叛逆的青春,有離家出走的衝動 一一 沒錯就像這部電影的男主一樣。「他們是多麼幼稚的人,也就只有在你們還沒進入到這個社會時,還沒感受到社會責任的分量時,才會做出這種任性的舉動」作為一個合格的、已經被打磨過稜角的社會人,我對這些小屁孩當然要極盡嘲諷之能事:「真是不理性、放縱,雖然跟我讀書的時候很像,但我毫不懷念並唾棄那段幼稚的時光,因為我已經成熟了」

大概是人都會嘲笑自己的青蔥歲月。中學的自己嘲笑小學的自己,高中的自己嘲笑中學的自己,大學的自己嘲笑高中的自己,工作的自己嘲笑大學的自己,30歲的自己嘲笑20歲的自己。讓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變得成熟,等同於向世界宣告,自己能熟知「社會」這個遊戲的規則,並且能玩好這個遊戲……甚至,享受這個遊戲?

或許真的有人會享受這個遊戲也說不定,那這個社會就真的是為他而設計的。但我相信絕大部分人,只是感覺自己被強行套上了一個社會上的角色,讓你在這個世界舞臺上表演。你是「員工」,你應該為公司利益著想;你是「孩子」,你應該聽父母的話;你是「學生」,你應該好好學習;你是「伴侶」,你應該忠誠和支持你的另一半;你是「公民」,你應該遵守法律和道德並建設國家;甚至,你是「男/女人」,你應該賺錢養家/賢內助。被套上了這樣的角色,我還應該擁有跟這個角色相適配的情感和處事邏輯。儘可以忘掉你自己的感受,你自己的慾望,這些都不靠譜。理性的人會好好讀書、好好工作,成為有用的社會人。彷彿適應社會、忍耐就是一項美德 —— 而它貌似確實是,在他人眼中,以及他人的他人眼中。而現在的年輕人,有很多不願工作的,不願結婚生子的,佛系的,本質上也是在表達一種對融入社會的抗拒,即我們並不認為適應社會是一種美德。

我自然要旗幟鮮明地反對這些所有的「你應該……」式的判斷句。「你應該」往往不是在表達「應該」,而是在表達「你不應該」做另外一些事情。換言之就是我在說「你不應該說不應該」,或「Il est interdit d’interdire」。你可以對別人下道德判斷,但你只是在說明你在經歷過你的人生後判斷「如果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會選擇這麼幹」;而別人並沒有經歷你的人生,所以他也不必這麼幹。這些「應該」,除了規限和否定,什麼都不是。

不,它還是另外一樣東西:意識形態。

從孩童第一次從鏡子中看見自己,並確立了「我」的想像之後,以意義為食的人開始尋找意義。人開始講一個關於自己的故事,而這個故事就是意識形態。需要強調的是,意識形態並不是被強加的,而是為了解釋我們現在的處境,我們非常需要一個這樣的故事,並主動去接納它。

而後,我們必然會逃離這個支離破碎的故事。

從這部電影宣發那天起,我就知道了這是一個關於「選擇」的故事。但看完之後,我意識到,這不是什麼小清新的「愛情和世界你選什麼」。這是一個存在主義式的選擇。選擇的是一個人的本真(Authenticity),還是他者(the They)。在本真那裡,你有渴望、焦慮、怠惰,自然還有青春的悸動;在他者(超我)那裡,你有這個社會約束你應該要去做的事情。所謂「成年」,與其說是心理年齡、生理年齡上的成熟,不如說是你已經接受夠了足夠長時間的灌輸,能很好地形成大他者的想像。這裡我們不妨回憶一下同是誠哥的「秒速五釐米」裡男主的獨白。

「那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永恆,心靈,靈魂這些東西究竟存於何處。突然間我有種錯覺,彷彿在和明裡一起分享了自己十三年來的點點滴滴。緊接著,下一刻,我覺得極其難受,因為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珍惜明裡的那份溫存,那份情意,該將它們帶向何處。我深知,這之後我們無法一直守在一起,擋在我們面前的是巨大龐然的人生,阻隔在我們中間的是廣闊無際的時間,令我們無能為力。可是,籠罩著我的那份不安,漸漸消逝了,餘下的,就只有明裡雙脣留下的溫存……」

這是一條典型的存在主義式的獨白: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在感性的體驗中,在歷經風雪後迎來結果後對選擇和主觀行為的力量的感受中。在其後的兩個章節裡,他從那個隻身一人從家中離開,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只為見心愛的人一面的那個男孩,變為一個木訥的程序員,做著不喜歡又不得不做的工作,終究是敵不過「巨大龐然的人生」和「廣闊無際的時間」。我們也是這樣去斥責我們的青春,將自己不斷異化,目的是為了能在這社會舞臺上演出。在夢中看到讓我們無比渴望去溫存的景物 —— 我們稱之為虛幻;天一亮,無論昨晚的夢做得怎樣,穿上西裝,打上領結,到地鐵上去擠 —— 我們稱之為真實。但是,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哪一個才是虛幻?

如果你的人生有限,卻把人生浪費在實現他者賦予你的意義,並且對自己不斷地撒謊 —— 那麼你不但幫助不了任何一個他人,而且會把自己拖下地獄。

從那裡衝出來吧 —— 從家庭 —— 從學校 —— 從社會 —— 從監獄 —— 衝出來吧。有我為他辯護。為他逃離家庭辯護,為他用槍指著人辯護,為他捨棄世界辯護,為他違犯所有的法律和道德辯護。他的一切行為,正正塑造了一個帆高君的完整人格。

他先是去風俗店做牛郎。這不是世俗道德能夠寬容接受的職業,帆高必然是鐵了心要跨出這一步,即便受到社會的鄙夷,也比回到那個家鄉小鎮被父母看著要好。當然,他沒有成功。在進入K&A事務所之後,他首先去關注夏美的胸。這是對自己慾望的一次順從,對本我的誠實,這並不是可恥的事情。反倒是面對性愛故作鎮靜的人,稍顯得面目可憎(當然,他們有可能是ED)。

緊接著,進入K&A工作的他,不斷地寫著新聞稿,卻寫不出賣座的內容,常常被一個「現實的大人」一頓罵。這就像是我們常常討論的,內容創作是應該要表達出自己的風格,還是做所謂「用戶導向」去寫別人願意看的東西?要知道,你如果傾倒自己的思想,那麼你在傾倒自己的思想;你去迎合別人的喜好,卻事實上永遠無法迎合到別人。這個「別人」只是一個符號的虛擬,並沒有任何一個實在的人能切合這個想像。

在男主利用陽菜能陽女能力賣錢的時候,是他們企圖融入這個社會的過程。為了在社會中立足,不得不去服從這個社會的經濟規律。包括陽菜(可能因為常常會免費贈包?)被M記解僱,即可以看出一點,就是這個資本社會並容不下人的感情和慾望,因為這太隨機、太不可控,無法把握 —— 而社會只需要螺絲釘,需要你去個人化。對於用陽女能力賣錢這一點,夏美給出了非常中肯的評價,就是「變得跟圭醬一樣了」。但是夏美在之後的企業面試中,仍然無法做到真正的叛逆,只能違心地說著「貴司是我的第一志願!」,任由意識形態去遮掩自己的人格。

在衝突發展到最劇烈的地方,出現了公權力。看見公權力事實上不會有人覺得安心,事實上,基本上只有害怕和警覺。即便沒有違法的人也一樣,因為我們往往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真的做錯事情,內心的清白根本是無用的。這是很奇怪的一點,即這個「對錯」的判斷竟然不是拿捏在自己手裡,而需要別人去提醒。而這個別人仍然不是某個特定存在的「人」,他們也是去個人化的,代表了某種更高的意志,比如說,「憲法意志」或者「道德要求」去判斷你。

這部電影與其說是男主帆高的成長,不如說是另外一條很重要的線,即圭醬,這一個「現實的社會人」的成長。他被自己的岳母討厭,事實上(可能)是無緣無故的討厭。這也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即有很多我們作出選擇的所謂「緣由」,可能只是後驗的、特意挑出來的,用來強行把自己的行為納入到某種規律中的嘗試。或者這正如我們的法律,希望每個人的行為都有規律可循,但這樣的做法往往是徒勞的。在他把帆高趕出家門之後,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自責和焦慮。這是他選擇的結果,他也明知自己的選擇會招致罪惡感 —— 又或者這仍然是一種異化感。如果他撲倒警察那一刻想得不是如何還清他的罪惡,而是想著決心要對自己的內心誠實,那就更好不過了。

最後,在唱校歌的途中帆高停了下來。這是一個具有意識形態意義的大型刻奇現場,他意識到了自己並不能融洽地讓自己服從這樣的場面。停下歌唱,是對威嚴的無聲反抗 —— 他不懷念同學和共同的生活,不感謝自己的恩師,甚至不愛這個被稱作家鄉的地方,也沒有必要非得愛。因為有一個更令他魂牽夢繞的地方。

誠哥的電影一路看下來,他還是剛開始的那個誠哥,並沒有太多的變化。他的作品中總是凝結這一種後現代主義的思潮,比如秒五看完之後哪種強烈的虛無感,就是他想要傳達的。反倒是君名作為一部有資本參與的作品,過於主旋律,顯得反而不那麼誠哥了。在天氣之子裡,我可以看到他在資本的力量中,仍然希望掙扎出一片屬於本己的觀念領域,於是形成了這樣一種我們看著稍微有點矛盾的、這種黏糊糊的混合物。但是我反而很能對這種產物產生共鳴,皆因我們都是在這個社會中極力掙扎的、希望能保住自我的人。

動畫信息

天氣之子
中文名:天氣之子
原 名:天気の子
又 名:Weathering With You / Weather Child / Weather's Child / Child of Weather
首 播:2019-11-01(中國大陸) / 2019-07-19(日本)
IMDb:tt9426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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